此刻正是晌午,昨夜下了雨,帶來了些許清涼,消去了些許酷暑。

陳長生正在練著字,卻是忽的心有所感,目光朝著某個地方望去。

他閉眼感知了一翻。

卻見那三枚銅錢已然各處一方,不在那位歸心大師手中了。

狸花轉頭看了陳長生一眼,眨眼道:“陳好人在看什麼的。”

陳長生回過神來,道了一句:“沒什麼。”

“哦。”

狸花答應了一聲,隨即便扭過了頭,窩著睡覺。

陳長生袖下的手不停的掐動著。

他的眉頭越發凝重,掐動手指的頻率也愈發快了起來。

良久,良久……

“啪嗒。”

那食指之上的指甲蓋發出脆響,硬生生的斷出了一道裂口。

這一道響聲也驚動了狸花。

狸花醒來,再度看向陳長生,見那斷了的指甲,問道:“陳好人是不是沒有好好的磨爪子?”

陳長生猛然間回過神來。

“什麼?”

“磨爪子。”

狸花伸出爪子示意了一翻,說道:“狸花就要時常磨,爪子才不容易斷,陳好人一看就沒有好好磨。”

“這樣嗎……”

陳長生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

狸花微微一頓,它抬起頭,莫名間覺得陳好人好像有些不對勁。

“你怎麼心事重重的?”

陳長生問道:“這是如意教你的成語嗎?”

狸花點頭道:“嗯,心事重重,如意經常說你心事重重的,誰都不告訴。”

陳長生聽後恍惚了一下,說道:“陳某有些時候也不善言辭。”

“是嗎?”

“嗯。”

陳長生舒了口氣,起身道:“今日天色雖差,但想來湖中的魚兒都浮上來了,陳某想出去釣魚,狸花要與我同路嗎?”

“釣魚?”

“就是像狸花上次被陳某釣到一樣。”

“可狸花是貓。”

“是一個道理。”

“道理。”狸花重複了一句。

看樣子它是沒能明白。

陳長生笑了笑,問道:“所以狸花去嗎?”

“有魚吃嗎?”

狸花的心思,總是單純的。

“釣到了便有。”

“那狸花要去!”

陳長生笑了笑,隨即便抱著狸花出門了。

“狸花可以自己走,陳好人抱著狸花會變胖。”

“昨夜下了雨,地上泥濘,弄髒了不好洗。”

“狸花不會髒。”

“會髒的。”

狸花眨了眨眼,說道:“可是狸花不想長胖了。”

“只此一次,不會胖的。”

“是嗎?”

“當然。”

“那狸花不走路了。”

陳長生抱著它一路走出了青山城。

青山城外有一湖泊喚作澤水湖,距離倒不算遠,只是路有些不好走罷了,山路崎嶇,昨夜下了雨更是泥濘。

一人一貓走了許久,一直都在山道之中。

“到了嗎?”

“還沒有。”

“現在到了嗎?”

“馬上了。”

狸花的嘮叨是頻繁的,但偶爾的一句詢問卻能陳長生感到沒有那麼孤單,是極好的,至少他是喜歡的。

走了大概半個多時辰總算是到了澤水湖。

眼前是一片綠蔭包裹之下湖泊,不算大, 但也不小,許是因為下了雨的緣故,湖水要混濁幾分,但依稀可見那湖面之上有魚兒探出頭來。

“好漂亮!”

狸花望著眼前的湖泊,說道:“比你的雲上府誒。”

陳長生問道:“雲上府不嗎?”

“嗯,雲上府什麼都沒有,還是人間好。”

“那往後就常來。”

“好~”

陳長生左右望了望,在湖泊周圍尋了一處竹林,順手做了一根杆子。

魚線魚鉤,便已法力為化。

他尋了一處稍微幹些的地方,就此坐下,丟擲了杆。

狸花便趴在陳長生盤起了雙腿上,望著那湖面。

它好奇的看起,嘀咕道:“這樣就能釣上魚嗎?”

陳長生點頭道:“是的。”

“狸花也要!”

“狸花的爪子抓不穩杆子。”

“狸花要釣。”

陳長生見它執著,於是便也就依著它,又去撇了一根竹竿,做了一根魚竿,再在地上插了一根樹杈,這樣一來,狸花便也就不用用爪子抓杆子了。

狸花蹲在魚竿前,它的眼中皆是光亮。

“狸花的魚竿。”

“嗯,狸花的。”

“什麼時候能釣上魚來?”

“不知道啊……”

只有慢慢等。

但想來狸花是沒這耐心的。

“沒有魚。”

“一會就有了。”

“還是沒有。”

陳長生無奈一笑,說道:“垂釣需靜心才是,不然魚兒就會發現。”

“不讓魚兒知道?”狸花問道。

“是這麼個道理。”

隨即狸花就躲到了樹後面,偷偷摸摸的樣子著實令人發笑。

“是心靜下來,不是躲起來。”

“哦……”

一人一貓守在湖邊,就這麼靜靜的盯著那湖中的魚竿。

陳長生目光望去,心思卻又不在這湖泊裡的魚竿上。

到底是心不靜。

狸花偶爾會看上一眼陳長生,它發覺今天的陳好人很不一樣,臉色沒有之前幾天。

好像是碰上了什麼難事。

陳長生心中思索著那三枚銅錢。

有些事看似像是巧合,但其實更多時候又像是特意安排的一般。

‘莫非他一直都在看著陳某?’

陳長生抬頭看了一眼上天,他認為,若非如此,他的卜算又怎會斷了指甲,這大概是唯一的解釋了。

或許他一言一行都在天道的注視之下。

他的目的,他的想法……

這樣被窺視的感覺讓陳長生感到有些不安。

那三枚銅錢的半路遺失就好像是天地在告誡他一般,讓他不要再試圖試探這些事情。

這樣明示!

若真是這般,所謂的天機混亂,估計也只是表面上的罷了。

這讓陳長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若真是如此,地府又該如何而立,若真是如此,那他忙活這般歲月,最終被天道所滅,又還有何意義。

陳長生的眉頭皺了起來,許久不曾見他這樣了。

狸花見陳好人的氣息愈發不對,問道:“陳好人是不是生病了?”

在狸花的一句話下,陳好人慢慢平息了下來。

他舒了口氣,說道:“陳某沒有生病。”

狸花點了點頭,說道:“生病了要吃草,不然好不了。”

“吃草?”

“如意說的。”

“是草藥吧。”

“好像是的。”

陳長生沉著的臉色上多了些許笑意,道了一句:“陳某沒事,狸花不用擔心。”

狸花眨了眨眼,說道:“那好吧……”

“嗯。”

“所以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調到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