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至少沒人會覺得這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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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屹立許久的城池還從未像今夜這般‘喧鬧’過。
當那城門關閉,也意外著今夜這一場鬧劇到了尾聲,許是有人仔細數過,光是這一夜出城的,便有近二十餘戶,無一例外,都是這朝堂之中的人。
當那風聲響起,第一時間便退避了。
夜晚的冷風吹起了先生鬢角的髮絲。
陳長生仰頭灌了一口酒,他收回了目光,隨即便下了城樓。
已經沒什麼看頭了。
……
伴隨著幾聲雞鳴,天邊升起一抹紅霞,遠處山邊大霧瀰漫,隨那清早的風吹進了上京城中。
陳長生早早的便出了門。
早間茶樓的人不多,說書先生也還不曾到,一眼望去,整個茶樓都是空的。
茶樓的夥計正在擦桌,見陳長生進來之後便上前迎道:“先生今日竟來的這般早?”
他自然是認得這位先生的,他是前堂的夥計,客人來了幾次之後若是還認不得,那也別當這夥計了。
“早間清閒,便先過來等著。”陳長生說道。
夥計自然知道這位先生等的是誰,答應了一聲,說道:“先生樓上請。”
陳長生坐下後便道:“先不上茶吧。”
夥計本是答應了的,但轉頭卻是提了茶來。
陳長生正要開口,卻聽那夥計開口說道:“先生先喝著,待劉大人來了,小的再上新的,不收茶錢。”
陳長生聽後說道:“這怎麼能行……”
夥計卻是搖頭道:“先生是劉大人的朋友,只是一壺茶而已,不值一提。”
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是陳某沾了光了。”
夥計笑道:“先生哪裡的話,先生既能與劉大人同路,那定然也是可敬之人。”
陳長生拱手道:“多謝了。”
“先生客氣了,若有什麼事先生吩咐便是,小的就在一旁候著。”
夥計笑著道了一句,隨即便要站到一旁。
“早間你也不忙,不如與陳某聊聊?”陳長生說道。
夥計答應了下來,隨即卻是聽到陳長生說道:“不妨坐下說吧。”
夥計聽後心中怔了一下。
他面露驚恐,連忙擺手道:“這可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
陳長生問道:“如何使不得?”
夥計說道:“小的是下人,又怎能與先生平起平坐呢,這不合規矩的。”
陳長生隨即說道:“陳某亦是一介白身,又何分高低,晨間茶樓也沒什麼客人,你也不算忙,坐下聊聊也無礙的。”
“先生賞臉小的自然是感激不盡,但坐下還是算了,小的還是站一旁與先生聊吧。”
夥計依舊沒坐下來,對他而言,這太抬舉他了,是如何也不敢坐的。
他是跑前堂的,人與事見的多了,若不規矩,也吃不了這碗飯。
陳長生見他堅持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夥計便站在一旁於先生閒聊。
陳長生問道:“話說,劉大人以往經常來茶樓嗎?”
“閒時經常能見到劉大人。”
夥計回答了一句,接著說道:“說起來,還有一樁事,便是先生坐著的這張桌子。”
“哦?”陳長生好奇一聲。
夥計隨即說道:“那時劉大人喜歡瞧著寬敞的地方,為此掌櫃便特意將這個位置留了下來。”
“劉大人當時知道之後還跟掌櫃說起了這事,後來茶樓人多的時候,便會引人來這坐下,其他時候,都會將這個位置留著。”
陳長生聽後有些好奇,於是便問道:“那除了劉大人以外,還有這樣的先例嗎?”
夥計答了一句:“只有劉大人。”
陳長生心中明瞭,口中說道:“這般說來,便不是因為他有官職在身才有所特殊。”
“自然不是。”
夥計說道:“劉大人身為縣令,卻是一點架子都沒有,我聽掌櫃的說,自從劉大人上任之後,上京城便很少出過什麼亂子,而且劉大人也很是盡責,無論大小事務也會親自出面,大到大案要案,小到鄰里爭吵,都有劉大人的身影。”
“久了之後,不管是賣肉的屠夫,街邊要飯的乞丐,還有那街頭賣棗糕的小娘,就沒有不認得劉大人的。”
“小的知道的也有不少,記得有一年大雪,那場雪壓垮了好多屋子……”
茶樓的夥計一說起劉大人來便說個沒完,好似要將他所有的功績都說出來才罷休。
夥計說起了劉大人在走水之時闖進屋裡救出襁褓中的孩童,又說起劉大人為民發聲,在朝堂上直言而出,又說起在那大雪天裡不忍見百姓挨凍,前去健衣坊豁下臉面求幾身冬衣……
陳長生耐心的聽著,是不是喝上一口茶水。
為民發聲,以民為本,鎮災救民,一樁樁事情加起來,似是能寫出一本傳記來。
劉懷張,是一個難以理解的人。
為了百姓他便能低聲下氣去求那幾身衣裳,為了百姓他又能在那朝堂之上大發厥詞,只為了一個公道。
這就是他的為官之道……
夥計說的唾沫都快乾了,大喘了一口氣,似是情緒到了一般,說出了一句不合規矩的話。
“總之在小的看來,這上京城除了陛下,便只有劉大人了。”
陳長生聽後頓了一下。
起初之時,這位夥計便表現出了他身為前堂的規矩,他是跑前堂的,說出來的話便要為其負責,錯了一句便會砸壞飯碗。
但是在說起劉懷張的時候,卻是說出了這樣一句沒規矩的話來。
陳長生放下茶杯,說道:“這樣的話說出來,你就不怕砸了飯碗?”
夥計駭了一聲,卻是不在意道:“這倒也沒什麼,若真是砸了飯碗,砸了便是了,最起碼無愧無心。”
“小的是跑前堂的,再厲害不過一張嘴,遇人說人,遇鬼說鬼,分不清個真假來,想說一句真話,卻又怕人覺得話裡不夠真切,那便說得冒失一些,最起碼……”
“沒人會覺得這是假話。”
陳長生心中微頓,他看著面前的這位夥計。
能讓一個跑前堂的夥計冒著砸了飯碗的風險,卻仍要為其添彩。
陳長生不禁長嘆一聲,道了一句。
“做官,竟也能做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