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磨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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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下詔討伐桓玄,司馬元顯內心其實惶惶不安,回到府邸後召聚親信商議如何出兵。
張法順建議道:「桓家子弟在京城遍佈,一旦戰起,可能成為桓玄耳目,請尚書令下令誅殺諸桓。」
對座的王誕立時驚跳而起,道:「不可,桓家與皇家、士族廣結姻親,若是誅殺諸桓,恐怕不戰先亂。」
桓溫死後,其弟桓豁、桓衝忠心晉室,其後人在建康廣織關係網,桓氏子弟佔據著朝中重要官職。
中護軍桓修(或稱桓脩),桓衝第三子,娶晉簡文帝之女武昌公主,按輩份還是王誕的外甥(1)。
其二兄桓謙為驃騎府司馬,而司馬元顯則是驃騎將軍;桓秘子桓蔚,遊擊將軍,執掌建康六軍之一;桓豁子桓石生,太傅長史;桓衝孫桓胤,秘書監;至於旁枝桓姓多不勝數,更不用說門生故吏,遍佈朝野。
王誕對著司馬元顯躬身禮道:「尚書令,桓修、桓謙等人忠心朝庭,與桓玄並未同流合汙,還請尚書令明察。」
王珣逝後,司馬元顯數次徵召其子王弘出仕,王弘以守孝為由故辭不出。
王誕與王弘皆是王導曾孫,其父是丹陽尹王琨,因為王誕得尚書令司馬元顯的信寵,琅琊王家逐漸視其為代言人。
內憂外患之際,司馬元顯當然希望得到王謝等士族的支援,他亦知誅殺諸桓幾無可能,道:「茂世(王誕字)放心,愚知桓修幾人忠心,不會做此錯事。」
兩大謀臣意見相左,商談不歡而散,諸桓很快得到了訊息。
太傅長史桓石生派親信前往江陵給桓玄送密信,告知朝庭要興兵討伐之事。
正月初八,汝南太守陰敦和司馬陰績前來楊家莊拜祭楊廣和楊佺期,與楊安玄會面。
楊安玄拿出兵部給他的密令,讓汝南郡整頓兵馬,隨時聽候調遣。
陰績年前趕回新野過年,初六返回新息把祖父陰晞的話轉告給大哥,「交好安玄,以待時機」。
陰敦已經接到父親派人送來的密信,對楊安玄道:「安玄,家父昨日派人送信,朝庭在正月一日朝會下達了討伐桓玄的旨意,大戰隨時將起。愚此次前來就是與你商議整兵之事。
聽說有仗打,陰績眉開眼笑。擊潰魏軍後楊安玄向朝庭舉薦他為汝南司馬,他帶了徐孝重來新息城操練郡軍,陰敦是大哥時不時約束他,讓陰績感覺不如跟在楊安玄身邊舒坦。
楊安玄讓人請楊思平、楊孜敬、楊尚保、楊安深、楊安遠等人來書房議事,讓張鋒帶了親衛看守在屋外,以免走漏風聲。
得知朝庭下旨討伐桓玄,楊家人無不振奮,楊安遠道:「愚明日便動身返還滎陽,率軍南下。」
楊安玄道:「三叔,二哥,你們的兵馬暫時不動。雖然秦魏互相交戰,無暇他顧,但若得知孟津、滎陽空虛,說不定會趁火打劫,咱們不能因小失大。」
陰績興沖沖地道:「汝南有三千多人馬,潁川將近四千人,合在一處超過七千,足夠攻打雍州了。」
陰敦忍不住斥道:「郡中不留一兵一卒,萬一出現賊情如何應對?」
楊安玄從案上取過地圖,鋪開道:「桓玄派刁暢駐守襄陽,襄陽駐軍六千,南陽郡有三千人,其他各郡駐軍在千人左右。」
楊思平撫著鬍鬚道:「若不調動河南、滎陽、孟津的兵馬,潁川、汝南又至少要留下千人應急,安玄手中可用的兵馬不過五千之數,要想奪取雍州談何容易。」
楊安玄笑道:「父親任雍州刺史時善待百姓,撫慰將士,很得人心。朝庭若宣佈桓玄為反叛,吾等率軍前來,雍州定然人心浮動,兵無戰心,愚以為除了襄陽城,其他各郡會望風而降,那些郡中兵馬反可成為助力
。」
楊安遠點頭道:「三弟說得不錯,父親餘澤尚在,雍州除了刁暢駐守的襄陽城外,確無一戰之敵。」
陰績介面道:「別處不敢說,要是大軍開往棘陽城,新野百姓定會夾道相迎。」
「桓玄若先行舉兵東進,必然會從雍州抽調兵馬。」楊安玄的手指在新息城一點,道:「愚有意從潁川調二千輕騎南下,暫時隱匿在汝南軍營之中,等候桓玄出兵的訊息,再相機而動。」
眾人皆以為然。
楊安玄看著陰敦道:「陰兄,這兩千輕騎人吃馬嚼可便要倚仗你了。」
陰敦笑道:「為國討逆,在所不辭。」
眾人細議之後各自散去準備,對外秘不作聲,張鋒則奉楊安玄之命前往荊州夷陵相請王鎮惡。
京口,明黃的詔書放在案几之上,「前鋒都督、徵西將軍、領江州事」幾個字在劉牢之的腦中盤旋不去,朝庭終於肯委任自己江州刺史了。
劉牢之手捻鬍鬚回想自己自投軍以來,大小征戰近百場,從參軍之職升任徵西將軍,執掌北府府。只因出身將門,算不上上品門第,遭到朝庭有意壓制,一直不肯授予自己最想要的刺史之職。
放眼天下,要對抗桓玄唯有自己,司馬元顯不得已才下旨讓自己領江州事。劉牢之既感憋悶又覺快意,只要自己手握北府雄師,天下誰人敢輕視愚。
將詔書卷好放在一旁,劉牢之吩咐道:「擂鼓聚將,起兵建康。」
正月十七日,劉牢之率三萬北府軍到達建康城外,司馬元顯派其子劉敬宣前去勞軍。
司馬元顯很賞識劉敬宣,任其為諮議參軍、寧朔將軍。正月一日司馬元顯進位驃騎大將軍,劉敬宣遷職後軍從事中郎、輔國將軍。
劉敬宣見司馬元顯驕縱放肆,心中不喜,每次宴會都不飲酒,不隨眾阿諛司馬元顯,司馬元顯漸對其不滿。
桓玄致信會稽王司馬道子便下令封賞長江上游,不準商船往來。
京中所需原本多靠三吳之地,但因孫恩作亂三吳殘破,桓玄禁斷江路,京城物資匱乏,便連軍糧也成問題。
劉牢之看到兒子帶來穀皮、橡果充裝軍糧,大驚失色地道:「光靠這些東西將士們怎麼吃飽,如何與荊州軍隊交戰,這仗如何打?」
張法順秘見桓玄,諫言道:「桓謙、桓修兄弟,身居要職,桓玄大軍若至,愚擔心他們會與桓玄裡應外合,不如早斬二人立威。」
司馬元顯低頭不語。
張法順繼續勸道:「尚書令若覺不好下手,不妨藉助劉牢之,愚看劉牢之反覆無常,他是前軍都督,一旦生變,禍敗立至。正好命劉牢之斬殺桓謙、桓修二人,以示忠心。他若不肯,尚書令還需先下手為強,斬殺劉牢之。」
司馬元顯搖頭道:「若沒有劉牢之何人能擋桓玄。大戰未起先斬大將,此事萬萬不可,先生不必再說了。」
張法順急聲道:「主公,萬萬不可心慈手軟,要早做決斷。」
司馬元顯笑道:「先生莫急,關於桓家兄弟,愚早有妙計。」
端起茶飲了一口,司馬元顯興沖沖地道:「桓謙兄弟是故太尉恆衝之子,桓衝尚能以國為重,其曾任荊州刺史多年,頗有聲望。愚有意讓桓謙出任荊州刺史,都督荊、益、寧、梁四州軍事,這樣一來,可讓桓家人自鬥,此所謂上兵伐謀也。」
對於司馬元顯的突發奇想,張法順只能苦笑以應。
正月二十四日,江陵,刺史府。
桓玄正在書房賞玩顧愷之所做的《水府圖》,侍女呈上一封書信。
信是堂兄桓石生所寄,桓玄猜測是京中訊息。年前他寫信給會稽王司馬道子,指責朝庭過錯
,又下令封江,想著從朝庭手中索要些好處。
看罷桓石生的信,桓玄傻了眼,自己不過是虛張聲勢,朝庭怎麼宣佈自己為叛逆準備舉兵討伐自己。
呆坐了半晌,桓玄急忙前往大堂,召集文武商議對策。
眾說紛紜,桓玄心亂如麻,拍著案几道:「朝庭不納忠言,反而派劉牢之為先鋒,司馬尚之為後衛,大舉來犯,咱們聚兵江陵,與朝庭決一死戰。」
長史卞範之笑道:「南郡公威名振於天下,司馬元顯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所倚仗的不過是劉牢之。劉牢之因背叛王恭,北府軍軍心不穩,朝庭又對他忌憚防備,有何可懼。」
桓玄的心平靜了些,道:「敬祖所言甚是,依你之見當如何應對?」
「主公可傳檄天下,清君側,兵發建康,只需稍加兵威朝庭自會土崩瓦解,怎能延敵入境受制於人。」
桓玄被卞範之說動,起身道:「吾意已決,傳檄天下,兵發建康。」
荊州夷陵,王家宅院。
王曜得知侄兒選擇了楊安玄,道:「你前往許昌可帶上汝兄王基,汝弟王鴻(2),作為幫襯。愚有意讓王昭、王朗前去魏國青州投奔王憲,這樣無論將來如何王家都有人支撐門戶。」
王鎮惡笑道:「讓王康前去下邳投奔劉裕,愚看當今天下唯有楊安玄和劉裕稱得上英雄。」
打理行裝,王鎮惡準備過完正月便前往許昌,臨行前楊安玄與他商議,有兩個職位供他選擇,一是扶溝縣令,一是門下賊曹,王鎮惡猶豫未決,準備到了許昌再說。
門外有客求見,王鎮惡看到張鋒吃了一驚,楊安玄怎麼派身邊親隨來找夷陵自己。
待看罷楊安玄的來信,王鎮惡大喜,朝庭討伐桓玄,大戰在即,楊安玄召自己前往新息參贊軍事。
王鎮噁心潮澎湃,激動不已,他喜讀兵書,愛談軍國大事,長於謀略,此去正是英雄用武之地,王鎮惡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往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