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圖窮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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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日,楊安玄回到襄陽城,下令從屯軍中招募新兵。
屯軍中應徵的青壯絡繹不絕,屯軍雖然也稱軍,卻是半農半軍,比起正規的軍兵待遇相差太遠。滅後秦、平譙蜀,兩場大戰讓數以萬計的將士得到封賞,不少將士是從屯軍之中選拔而出的。
看著原本平齊的兄弟升為隊長、屯長、司馬甚至校尉,帶著豐厚的賞賜回鄉探親,封賞的田地數以百畝計,家中的婆娘換上新衣、穿金戴銀,家中小孩可以入學庠唸書,讓人羨慕得眼發紅。
當然打仗難免有戰死和傷殘的將士,但這些人家中得到厚恤,一家老小不為衣食所憂,官府時常會派人前來探看,這讓不少人生出沙場搏功名的想法。
軍中隔上幾個月便會從屯軍中挑選精壯招募入伍,有志於從軍打仗的青壯訓練分外刻苦,平滅秦國後屯軍中多出數萬原本的秦軍,讓不少人感到了壓力。
雍公宣佈募軍兩萬,許多屯軍踴躍報名,那些歸降的秦軍更是積極,因為雍公宣稱只要轉為正兵,便同為軍中袍澤,與晉軍兵丁一樣待遇,直接免除戰俘身份,家中授田、立功同等封賞。
募兵之事交給了司馬趙田,楊安玄暗中交待,招募歸降的秦軍數量要控制在五千以內,畢竟人心難測,要防著這些秦軍反叛。
大軍招募、聚集、訓練需時,魯軌興沖沖地趕至襄陽,楊安玄讓他操練新軍。眼下主公麾
下大將分散四方,很明顯雍公想讓他領兵與朝庭兵馬作戰。
每天詢問糧草輜重籌集的情況,然後到軍營看看魯軌操練新軍,到軍械司檢視新型軍械的研發,火藥廠移至綿竹城,這讓即將暴發的大戰火藥數量不足。
看到楊安玄大舉募兵,劉衷順勢向楊安玄提出增加水師的數量。七月新糧入庫,今年糧食又是豐產,為防穀賤傷農,楊安玄讓辛何收購了大量糧食,足以支撐數十萬兵馬所需。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楊安玄大手一揮,讓劉衷招募水師五千。
楊安玄命令魯軌率領新軍往南拉練,邊行軍邊訓練邊清剿山匪,在拉練中增強體質,增加戰鬥力和凝聚力。
雍州緊張備戰,楊安玄實際上並不著急,從襄陽前往江陵五百餘里,十天之內完全可以到達,若是輕騎五日內便可抵達。
楊安玄暗中叮囑魯軌放緩行軍速度,魯軌笑道:“主公放心,愚會趕在江陵城破之前到達。”
見魯軌完全明白自己心意,楊安玄笑道:“象齒久經沙場,自能把握好戰機。江陵出不了大事,即便劉裕佔領江陵,他也守不住,愚要趁其傾巢而出,給他一個教訓。”
八月十八日,徐逵之率一萬六千兵馬乘船從夏口尚漢江至揚口登陸,兵臨竟陵城。徐逵之指揮的一萬六千兵馬是北府軍的精銳,所執兵器皆是新鑄的刀槍,隨行還帶著千斤丹火。這些丹火是蔡洲所有
的庫存,劉裕都交付給徐逵之,一心想讓女婿立下戰功。
劉裕則率水師兩萬沿江而上,巴陵望風而降。劉裕率水師在巴陵稍歇,想讓徐逵之先行進攻江陵城。
八月二十日,荊州刺史司馬休之上疏朝廷,傳檄天下,控告劉裕之罪。
“……既位窮臺牧,權傾人主,不能以道處功,憂寵驕溢,自以酬賞既強,便情在無上,刑戮逆濫,政用暴苛。問鼎之跡日彰,人臣之禮頓缺……今雍公高義,率軍剋蕩寇逆,共御國難,旌旗所指,定能克敵制勝……”
襄陽,楊安玄收到司馬休之發來的奏章,笑道:“洋洋灑灑千餘字,天下百姓哪有閒心聽這個。餘應,你來寫……”
楊安玄略作思索,道:“劉裕不臣,欺凌天子,誅除異己,欲行桓玄故事。願天下有識之士得檄之後,共興義師討逆,朝廷自當論功行賞。”
劉裕收到司馬休之的奏疏後,冷笑道:“冢中枯骨,垂死掙扎而已。”
隨奏疏而來的還有荊州治中韓延之的來信,韓延之在信中嚴辭拒絕了劉裕的拉攏,表明將與荊州共存亡。
劉裕將信展示左右,嘆道:“事人當如此矣。”
及至楊安玄的檄文傳至,劉裕看得滿頭大汗,道:“此戰若不能勝,恐天下皆舉反旗。”
劉裕不再等候徐逵之的訊息,從巴陵前往江陵,沿岸有弩箭、投石車封江,不過劉裕最擔心的雍州火藥沒有出現,損失少量
的艦隻和將士後,劉裕來到了江安城。
江安城離江陵不足六十里,劉裕明顯感覺到兩岸的箭樓林立,投石車、弩箭密集,箭石如雨,而且江中被司馬休之下令以竹簍裝石沉江封阻水路,大型船艦根本無法通行。
與麾下商議後,劉裕決定派兵登岸破寨,先行奪取兩岸的箭樓、夯臺,保障水師能安全抵達江陵城下。
兩岸十分陡峭,壁立數丈,難以攀登。劉裕命劉鍾、劉粹各率三千兵馬攻打南北兩岸,司馬文思率軍守北岸、司馬叔璠守江南面。
劉鍾、劉粹兩人下令將士登走舸靠近岸邊,尋找登陸處,司馬文思下令射箭、投石,朝廷兵馬直至天黑仍無法登岸。
兩人垂頭喪氣前來交令,劉裕勃然大怒,命左右綁了兩人斬首。劉鍾急道:“宋公,僕寧死陣前,今夜願帶人夜襲。”
子時,夜黑無月,長江兩岸的箭樓上燃著火把,就像兩條火龍綿延在大江兩旁。
江水滔滔,水流平緩的河灘處都有荊軍的營寨,劉鍾帶著百餘人,兩條走舸悄然來到一處峭壁處。
壁高兩丈多,上面立著箭樓,劉鍾側耳細聽,只有流水聲。
劉鍾用手中矛在峭壁上鑿出凹洞,約有半隻腳掌寬,能夠站立往上攀。半個時辰後,劉鍾悄悄地登上峭壁,不遠處有處箭樓。
等登岸的兵丁聚至四十餘人,劉鍾帶了他們朝箭樓摸去,箭樓下有帳蓬,裡面鼾聲如雷。拔刀入內斬
殺睡夢中的荊軍,居然還未驚動箭樓上的守衛。
帶著數人登上箭樓,劉鍾見上面有兩名守衛,坐在地上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輕鬆解決掉兩人,劉鍾見未驚動荊州軍,忙令人前去報訊,讓人從此處登岸。
小半個時辰,有巡視的荊州軍經過,驚見箭樓上聚著數百人,這才發現朝廷兵馬登岸。
響箭示警,殺聲四起,朝廷兵馬發動攻勢,荊州軍抵敵不住,司馬文思帶著兵馬倉惶退走,北岸被奪。
第二天,劉裕率大軍登岸,一路勢如破竹,九月二日便兵臨江陵城下。南岸駐守的司馬叔璠只得撤軍回江陵防守。
司馬休之大急,一日數催雍軍來援,魯軌所率的兩萬兵馬尚在當陽關外操練。
劉裕聞訊,冷笑道:“楊安玄是想坐山觀虎鬥,從中漁利,派人勸降司馬休之,可保他全家性命無憂。”
信使尚未出營,有探馬飛奔來報,先鋒徐逵之兵敗竟陵城,徐逵之、王允之、沈淵之皆戰死,唯有到彥之率殘兵苦苦支撐,請宋公急速派兵增援。
“什麼?”劉裕驚站而起,喝問道:“你說逵之怎麼了?”
“徐將軍中了雍軍的誘敵之計,率軍追逐沈慶之,誤入沼澤,中箭身亡。沈、王兩位將軍為救徐將軍,也被雍軍殺死。”探馬心驚膽顫地稟道。
劉裕眼前一黑,身形一歪,身旁的謝晦眼明手快,忙上前一把扶住,道:“宋公保重,大局為重。”
感到到胸口發悶,口中隱隱有血腥味,劉裕放聲痛哭,“悲哉逵之,痛哉逵之,愚誓滅小兒沈慶之,為汝報仇雪恨。點兵前往竟陵,為逵之報仇。”
眾人皆勸劉裕以大局為重,先攻下江陵城再為徐逵之報仇不遲。閬中侯趙倫之是劉裕的舅舅,見劉裕嘴角滲出血絲,暗道不好,道:“德輿,你是一軍之主,千萬不能有所閃失,否則這數萬兒郞將何去何從?”
劉裕稍為平靜了些,拭拭眼淚轉身坐下,道:“逵之兵敗,竟陵雍軍便如芒刺在背,隨時可能從後襲擊攻打江陵的我軍,無論出於哪方面考慮愚都要前去拔除掉這根惡刺。逵之雖然兵敗,但道豫收攏的兵馬尚有八千餘人,皆是軍中精銳,若不前去救援,即便奪取荊州,我軍亦要元氣大傷。”
沈田子和沈林子的大哥沈淵子亦戰死,沈田子道:“主公,愚願率兵馬前往竟陵,定斬沈慶之的人頭為徐將軍和家兄報仇。”
劉裕搖搖頭道:“我軍已兵臨江陵城下,前次將士已破過一次城,此次再戰信心十足,江陵早晚必下,可攻可圍。愚決意親往竟陵,並非只為替逵之報仇,而是想趁拔除竟陵之機直接向北攻打襄陽。”
“傳令,命王仲德率水師一萬從夏口前往揚口,命江夏太守劉虔之率軍南下,夾擊竟陵城;命劉敬宣、劉道憐、檀韶整軍,進攻兗州。”
…………
北冀
州,成固城,司馬道賜接到叔父司馬休之的密信,信中司馬休之讓他伺機除去劉敬宣,屆時將和雍公一起舉奏他為齊王,鎮守北冀州。
天子頒旨討伐荊州天下皆知,司馬道賜心知劉裕在誅除司馬氏的宗室,為其篡位掃平道路。身為宗室,司馬道賜心中惶恐,充滿怨恨,卻感無力對抗。
司馬休之在信中暗中告訴他,只要他除去劉敬宣,雍公將從兗州發兵相助,北青州的楊孜敬屆時也會出兵。
對於齊王的封爵司馬道賜怦然心動,他只是普通的宗室,與他同名的新蔡王司馬道賜是河間景王司馬曇之之孫,河間王司馬國鎮之子,丹陽侯司馬叔璠的侄子,現在江陵城中。同名不同命,司馬道賜暗地裡時常慨嘆命運不公,身為宗室卻只能做個州司馬。
已是深夜,司馬道賜依舊在屋中來回踱步,權衡得失,他深知劉敬宣身邊有萬餘兵馬,皆聽從他的命令,貿然行刺即便真能殺了劉敬宣自己也難逃一死。
軒窗透亮,司馬道賜咬牙跺腳,富貴險中求,為了齊王搏命也罷,何況兗州、北青州的有兵馬相助,只要能支撐十天半個月便能渡過險關。
此事光靠自己無法成事,司馬道賜想到劉敬宣身邊的參軍闢閭道秀。闢閭道秀是原幽州刺史闢閭渾之子,隆安三年慕容德攻佔廣固城,殺死闢閭渾,赦免了闢閭道秀。
闢閭道秀逃到廣陵城
,劉裕率軍伐燕,闢閭道秀隨軍出征,劉敬宣任北冀州刺史,闢閭道秀為其麾下參軍、蕩虜將軍,麾下有千餘兵馬。
司馬道賜與闢閭道秀脾性相投,兩人時常在一起飲酒作樂,司馬道賜知道闢閭道秀對屈為六品官深為不滿,常感嘆父為州刺史,兒為六品吏,若是能說動他一起刺殺劉敬宣,大事可期。
散衙後,司馬道賜請闢閭道秀到府中飲宴,席間故意透問闢閭道秀對宋公伐荊的看法。闢閭道秀已有五分醉意,道:“宋公無非想誅除宗室,為將來謀立做打算,天下人皆知矣。”
司馬道賜離席,來到闢閭道秀面前深躬到地,道:“僕欲除掉劉敬宣,領北冀州之兵聯合雍公討伐劉裕,請道秀助我。”
闢閭道秀一驚,道:“此事茲大,不可不慎,道賜慎言。”
司馬道賜泣道:“宋公苦苦相逼,宗室已無立足之地,早晚要被他除去。既然如此,僕怎甘坐以待斃,不如捨命一搏。”
闢閭道秀驚疑不定。
司馬道賜繼續道:“劉裕大軍伐荊,家叔已經聯合雍公討伐劉裕,不日便可見到檄文,道秀若能鼎力相助,僕會向家叔和雍公提議,將北冀州刺史之位授於道秀。”
闢閭道秀鬱郁不得志,聽到北冀州刺史的許諾後眉頭一揚,慨聲道:“為國除賊,人臣本份,愚願隨道賜刺殺劉敬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