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皇宮過道上,徐牧停下腳步,皺起了眉頭。一隻手,緊緊按著腰下的長劍。

即便只懂個三招兩式,但終歸是不能怯了氣場。

司虎也惱怒抽了刀,眼看著就要撲過去。

“劍出邊關。”雪夜中,穿著山文甲的人影,清冷開口。隨即又踏了腳步,從黑暗處緩緩走出。

這一下,徐牧才看得清,在他的面前,是一位中年的御林軍統領,留著山羊鬍,虎目寒星,劍眉如漆。

“雪大了,小東家隨我走幾步。”

徐牧皺眉點頭,按著劍的手,並未有任何鬆懈。在旁的司虎,也有些猶豫著回了刀,跟在後面,腳步邁得發沉。

“侯爺讓你來找我,你可知道要做什麼。”

“不知。”徐牧搖頭。

按著袁陶的話,只讓他找到蓮春,蓮春再帶他找到面前的這一位。

“今夜,侯爺該動了。”

徐牧怔了怔,想著問清楚,卻發現面前的山羊鬍,已經把他帶入了一間屋子裡。

“所以,我到底要做什麼。”

山羊鬍轉了身,抬起眼睛,認真地打量著徐牧。

“有兩件事,最大的一件,是你帶著人,替外頭的大軍,把長陽的城門開啟。”

“侯爺的意思?”徐牧臉色一怔。

這是何其天方夜譚的事情,常四郎也說過,如今奸相手裡,至少有九萬大軍。

“小東家,侯爺說過,這件事非你來做,我做不成。”山羊鬍露出平靜的笑容。

“我手底下,有千人的御林軍,願意跟著侯爺搏一回。整座長陽城裡,侯爺也埋了五千的虎堂死士,另有老卒,護院,屠夫……義士三千人,願意共赴國難。”

“加到一起,共九千人。九千人,敵軍十倍於我,要殺開一道城門,並不容易。”

“我便問,為何當初不多藏一些。”司虎甕聲甕氣地開口。

山羊鬍搖著頭,“五千人的虎堂死士,幾乎到了極限,人數若是不對,很容易被查出來。”

“小東家,這裡有一件袍甲,你且穿起來。另外一件事,皇宮正北面的御道,立著一尊巨大的祭祀天火鼎,在裡頭,我已經置下了火油,若天火鼎大火熊熊,便是舉事的訊號。”

“請小東家射火入鼎。”

“現在是雪夜,恐外頭的大軍看不清火光。”

“再大的雪,也遮不住亮堂。”

徐牧沉了沉臉色,伸了手,取過面前的一件白甲,白甲上襯著兩頭狼頭肩吞。

“從現在起,小東家便是這九千人的將軍。裡應外合,幫助城外的五萬大軍,定一場江山。”

徐牧微微沉默,他能入宮舉事,全憑三十萬兩和楊復老將的人頭,瞞過了奸相的信任。而另外一個可能,老將楊復的義舉,更是激起義士們的悲憤之心,哀兵必勝。

不得不說,袁陶把這件事情,幾乎佈置到了完美。

“末將本部的千人御林軍,便埋伏在中門之處,只等小東家點起天火鼎,便立即舉事。城裡的八千人,也同樣等著。”

“好。”

披上白甲,戴了頭盔,徐牧瞬間面沉如水。

……

風雪之中,此時在徐牧的身後,已經集結了數十個的御林軍。於文將一支訊號箭,遞到了徐牧面前。

而後抽了刀,和數十個御林軍一起,擋在徐牧身前。雪道上有鮮血,至少有一隊的巡哨守軍,被斬殺當場。

“請小東家施令!”於文當頭大喝。幾十個御林軍,也悍不畏死地跟著高呼。

握著鐵弓和訊號箭,徐牧深吸一口氣。在旁的司虎,急忙掏出火摺子,整個把訊號箭的引線點燃。

“司虎?我還未搭弓!”

司虎鼓著眼睛,合掌把引線拍滅。

徐牧凝了凝臉色,面朝著前方的天火鼎,這一次,冷冷地搭了弓,捻著訊號箭,繃直了弓弦。

“司虎,點了!”

引線“滋滋”地燃了起來。

“牧哥兒,還有一壺箭的,咱不急——”

徐牧咬著牙,鬆手崩弦,看著那枚訊號箭,迅速掠去天火鼎的範圍。

他並非是個一無是處的小東家,在前世之時,去射箭場練習,曾和一個退役的射箭運動員,三輪二勝。

只可惜,這等的時候並無複合弓,古人開二石弓的霸氣,他約莫是還有差距。

“著!”

指頭被剮破,迸濺出一串血珠。

訊號箭穩穩落到高高的天火鼎裡,一下子炸開,緊隨著,大火熊熊而起,在昏沉沉的雪夜,映照出一窪巨大的亮堂。

“吼!”於文帶著數十個的御林軍,仰頭怒吼。

風雪中,數不清的奔跑踏步聲,遠遠傳來。

……

火光沖天長陽城。

數不清的黑衣人,從四面八方露出身子,各自的手裡,還緊握著長刀劍器。

“當家的去哪?”一個賣胭脂的小販,剛取了哨棍,便被自家婆娘追著問。

“我去爭一些東西,咱家娃兒大了,便也能入學堂私塾。”胭脂小販的眼神,透露出一臉的期待。

南街的屠子,揹著雙刀,開始推門出屋。北街的富紳護院,抱著石鐵棍,翻過了院牆。

“既是人間無顏色,便跪請,燒出一片亮堂!”

數百個退伍的老卒聚到一起,披著舊木甲,舉著鏽刀,當頭怒喊。

……

長陽城外,披著銀甲的袁陶,穩穩地騎在馬上,轉了頭,看向皇宮正北面的巨大火光。

“吾弟點了火,點起了大火。”

在他的面前,裹著白披風的袍甲士卒,都穩穩揚起了頭。

袁陶回了身,揚手怒指著長陽的方向。

陣陣的腳步聲,開始踏碎風雪,緩緩朝著整個長陽城聚攏。

……

“繫上白袍!”

於文帶著幾十個御林軍,紛紛繫上白袍。在他們的面前,是越來越多衝來的御林軍。

“殺!”

“吼!”司虎也撕了文士袍,提了刀,便連著砍翻幾人。

“牧哥兒,武器不好使!”

“殺到中門再講!”

徐牧抬起袖子,藏著的短弩,將一個衝到近前的御林軍小統領,一下射倒在地。

“小東家,跟緊我。”

於文似是早有準備,只砍翻了最先的一幫人,隨即便帶著剩下的御林軍,和徐牧司虎兩個,匆忙往皇宮偏僻的過道跑去。

沿途盡是追殺的怒吼聲,不時還有江湖人的哨子。

“到了中門,我等立即出皇宮,宮外的八千大軍,該等著小東家了!”

“小侯爺,估摸已經開始圍城。”

徐牧凝著臉色點頭,跟在於文後面,一路避過後頭的追兵,約莫過了近一個時辰,才算繞了出來,遠遠的,便看見了兩扇巨大的中門。

於文摘下鐵弓,就近射出一枚訊號箭。不多時,附近的地方,盡皆響起了陣陣的吼聲。

“我便問你,要往哪兒跑!”

嘭。

斷醜扛著雙刃斧,帶著數百個江湖人,冷冷攔在了中門前的過道。在他的旁邊,佝僂身子的陳廬,也跟著抬了頭,似笑非笑。

“小東家,你這次做的不對,相爺生氣了。”

“你個老潑才,莫非是嫌死得慢了。”司虎惱怒回罵。

陳廬微微一笑,雙手一展,身子上的袍子瞬間落下,只見兩條虎頭鐵鞭,負於後背之上。

這哪裡是什麼佝僂,分明是一直揹著雙鞭。

“小東家,再與你重新說個名兒,我姓陳,有人叫我陳廬,也有人,叫我陳天王。”

“天王鞭。”

陳廬笑著不答,老態龍鍾的臉龐,瘦弱的身子,偏偏將兩柄發沉的虎頭鐵鞭,穩穩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