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貴。”

走下商船的富商,帶著含羞待放的女兒,急步走了過來。

“陳兄,這位便是——”

走得近了,富戶應了一聲,才將目光,轉到旁邊的徐牧身上。那位嬌羞的姑娘,也忽而抬了頭,眼睛眨啊眨。

“先前與你說過,這便是我東家。日後你往來兩州,本分做生意,定然不會有問題。”陳盛笑道。

徐牧堆出笑容,看了看叫蘇大貴的富商,繼而又側頭,掃了一眼打量他的姑娘。

那姑娘臉色羞紅,急急把頭垂了下去。

“不知蘇掌櫃,打算做些什麼生意。”

“蜀錦,油脂,以及暮雲州,滄州那邊的藥材,都是可以的。”

“聽說,滄州那邊,似是有鐵石——”

“東家,這我可碰不得。”蘇大貴臉色變得發白,急急擺手。

徐牧微微皺眉,笑了笑,但也沒說什麼。

蘇大貴其實沒有騙他,滄州小朝廷雖然破落,但諸如鐵石這些東西,普通的商戶還是不敢動的。當然,若是敢吊卵的,估計這一會,便會沉著臉,繼續深談了。

很明顯,蘇大貴不是這一種人。

“陳盛,安排好蘇掌櫃,不可怠慢了。”

收了聲音,徐牧側頭一看,發現那位嬌羞的富家小姐,還在眨著眼睛,小心地偷看他。

待發現他看過來,又急急垂下了頭。

“牧哥兒,那女娃生得好漂亮!”走得遠了些,司虎才咋呼開口,“若不然,讓她做三夫人?”

“這句話,讓李大碗聽到,她會拾著掃帚來追你打了。”

傾國之貌又如何,終歸不是一路的人。

“司虎,若不然給你討個媳婦?”

“牧哥兒,分饅頭的,我才不要。”

“你這傻憨!”

徐牧無語,直直往前走去。

……

涼州的風沙,大抵是亂了些,讓等在城外的賈周等人,沒兩日的時間,便已經是滿身屎色。

“軍師,那涼州小王爺,為何還不回來。”

賈周臉色沉默,許久,才慢慢吐出二字。

“再等。”

近五十的人馬,無可奈何,只得循著賈周的意思,繼續留在原地,圍著篝火休整。

涼州城外,一個戈壁小鎮。

董文躬身跪坐在席子上,滿臉都是沉穩。和往日喋喋不休的模樣一比,簡直判若兩人。

“你怎麼想。”在他的面前,一個書生並未回身,只吐出淡淡一句。

“我覺得是機會。”

“一品布衣派人入涼州,確是你的機會。不過你需明白,這是一柄雙刃劍。用的好了,能幫你坐上涼州王的位置,用的不好,你實則也是別人的一枚棋子。”

“軍師有何高見。”

“我說過了,你取了涼州王的位置,再喊我軍師。我涼狐不輔庸碌之人。”

董文面色沉默。

“你生來是個女婢之子,即便被涼州王后收養,但同樣無人看得起你。你倒是聰明,知道大器藏拙的道理。”

“不藏拙,我早死了。”董文笑了笑。

“我知曉你的想法,所以,這也是我願意見你的原因。涼州苦寒,雖然有八郡,但即便過個十年百年,一樣無法成為王地。”

“取了涼州,西取安州和幷州,得天下良馬之地。待騎軍勢成,你定能在這場亂世,取下一份江山。”

董文認真恭聽。

“你若問我意見,那位毒鶚,便請入涼州城。你的老子,那位涼州王,是個目光淺短的人。天下人都知道,那位天下布衣,更像是小侯爺留下的人選。”

“所以,你老子會答應的。”背過身的書生,發出淡淡笑容,“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我教,你也該明白怎麼做了。”

董文冷冷點頭,“謝過先生。”

“還是那句話,有本事便打下涼州,做了涼州王,再來請我出山。”

“且回。”

董文起身長揖,多走幾步,一下子又變成了苦瓜臉。

隨行的一個書童,硬要跟著來。

“小王爺——”

苦瓜臉一下子綻放,綻放出清冷的笑容。

長劍出鞘,捅穿了書童的肚腹。連著屍體,也丟到了遠處喂沙狼。

“大哥的人?還是二哥的人?”

死人不會說話,那具屍體僅一會的功夫,便被嗅到血腥氣的兩頭沙狼,瘋狂撕咬起來。

董文拭去劍刃上的血跡,翻身上馬,不多時,蒼茫的戈壁道上,便響起了陣陣的馬蹄。

第三日的清晨,賈周立在沙風中,連著咳了幾聲。抬起頭,才看見董文的人影,哭哭啼啼地趕了回來。

“賈先生,吾對不住!先前在王宮被侍衛攔著,我好不容易求了人,才入得王宮裡。”

“小王爺勿要自責。”賈周艱難露出笑容。

“我早說了,父王從小不喜歡我——”

在場的人,都開始揉著耳朵。

等董文哀怨完,一行人才緩緩上馬。

坐在馬車裡,賈周微微閉上眼睛,再度陷入了沉思。

……

“破城——”

立在一座大城的城頭上,滿臉血漬的李知秋,仰頭怒吼。

“破城!”

“殺盡狗官叛軍!”

隨著他的聲音,數不清的白衣俠兒,紛紛舉劍怒吼。在後的義軍,推著輜重,也跟著高呼不停。

李知秋冷著臉,提著長劍,踏著腳步,緩緩踏下城牆。

一個潰軍頭領,嚎啕地跪在地上,衝著他磕頭求饒。

李知秋面無表情,長劍往下一削,便削飛了潰軍頭領的頭顱。

飛濺的血,落到他整個身子上,讓他眼睛裡,除了血漬之外,更多了一絲其他的東西,炯炯發亮。

“江山霧籠煙雨搖。”

“十年一劍斬皇朝。”

“斬皇朝——”

無數的俠兒軍衝入城關,殺得天昏地暗。

“舵主,前方便是雲塔。”

李知秋抬頭垂劍,頓了頓,露出歡喜的笑容。

……

“諸位手裡的!並非只是一把刀器,更是我等活下去的希望。”於文踏著鞋履,握著馬鞭,赤著滿是傷疤的上身,冷冷在新軍的陣列裡,來回走過。

“舉刀!盾平起!”

“背靠袍澤,列圓字之陣。”

“蜀州十三郡,今日起,聽我徐家軍的威名,定要聞風喪膽!”

遠處的操練聲,並沒有徐牧分神。

他冷冷立在江岸,對著滿眼的水色,一張臉龐,不知覺間開始凝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