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兒姑娘一直在道觀裡等到了六月初二。

六月初二這一天,她穿上了一身紅裝,披上了蓋頭。

這些年與童知喚行走天下,也曾見過不少身著紅裝之景,但對於她而言,卻是頭一次穿上這樣大紅的衣衫。

“先生,我有些……”

桃兒抿了抿唇,不免有些焦急。

陳長生道:“別怕,一路上我與他們都會在的。”

桃兒點了點頭,心中也稍微安心了些許。

墨淵與童知喚早早的便在門口等著。

新郎官上門的時辰定在了正午,所以說時候其實還早。

然而在早間的時候,道觀便來了客人。

“墨淵!墨淵!我來了!”

一道稚嫩的聲音自那山下傳來。

墨淵眨眼看去,見那拐角之處走出一位身著紅衣的小姑娘。

在那小姑娘身後還跟著一位身著青衣的女子。

“慢些,你慢些!”

青衣女子見追不上只得無奈搖頭。

“這小姑娘是誰?”狐珺晗問道:“你什麼時候生了個女兒?”

墨淵聽到這話瞪大了眸子,說道:“你亂吃shi!?我哪來女兒?”

魚紅錦晃悠悠的就來到了道觀門口。

可隨即卻被墨淵直接提了起來。

“誒誒誒……”

魚紅錦晃動著小腳,說道:“墨淵你放手,不然我咬你了!”

墨淵伸出手來在它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哎喲。”

魚紅錦捂著額頭,虛著眼睛看著他。

墨淵問道:“你是不是太久沒捱揍了?想我了?”

魚紅錦道:“誰想你啊,我就是,那個,那個,陳先生回來了嗎?”

她悄默默的往道觀裡瞧去。

“沒回來。”墨淵答道。

“真的!”

魚紅錦眼前一亮,隨即道:“那,那裡面還有酒嗎?就那個,那個秋什麼釀,有沒有啊?”

“有。”

墨淵點頭笑道:“你去吧,到時候先生回來我就說是你偷的。”

“到時候的事到時候再說咯。”

魚紅錦嘿嘿一笑,說道:“你快放我下來,快快快。”

“好啊。”

墨淵微笑著道了一句,隨即就放魚紅錦進了道觀。

魚紅錦也不管,徑直就朝著藏酒的屋子跑去。

這個時候芸香才走到門口。

見了墨淵後便施了一禮,輕聲說道:“芸香見過墨大哥,見過狐大哥。”

墨淵點頭笑道:“芸姑娘真是越發漂亮了,先生就在後院,快請去吧。”

狐珺晗看了一眼芸香,亦是點了點頭。

芸香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細聲道了一句後便低著頭走進了道觀裡。

狐珺晗的目光望去,他思索著,卻又不知為何搖了搖頭。

墨淵瞧他那樣子,隨即說道:“先生對待芸姑娘可不同於尋常女子,或許也不是毫無可能。”

“我自然是知道的。”狐珺晗平靜道。

墨淵瞧著他,語氣古怪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嘖……”

他切了一聲道:“真裝。”

狐珺晗一頭霧水的看著他,片刻後便又與墨淵吵了起來。

……

芸香邁步走進了後院。

她的目光在道觀之中來回望著,視線落入後院之時,便瞧見了那坐在涼亭之中看書的青衫先生。

又過數年,再度相見之時,芸香還是忍不住被目光之中的人所驚豔。

不管是哪一次見,心中總是會想起那從前種種……

陳長生抬起頭來,見了那站在不遠處的青衣女子後也是不由得一愣。

芸香開口喚道:“陳先生。”

陳長生合上了書,點頭道:“許久不見。”

那雙滿是柔情的眼眸看向陳長生時,好似說了數不清的話語。

流雲觀垂脊上化作垂脊獸的乘黃醒了過來。

見了那院中的女子後,他也不禁愣了一愣。

乘黃能夠感覺到,那個姑娘,對於陳先生而言是有些許不同的。

芸香的話不多,她就這麼跟先生坐在那亭中,時不時說上一句話。

她低頭看了一眼先生看的書,問道:“陳先生在看什麼書?”

陳長生拿起來看了一眼,說道:“《天格造物》,閒書罷了。”

“格物?”芸香問道。

“正是。”陳長生點了點頭,說道:“縱觀古今的造物幾乎都在這本書中,可見古人之智慧。”

芸香說道:“芸香聽坊間的許多書生常說格物乃是無用之道,如今見來恐怕並非如此。”

陳長生說道:“格物一學非同小可,若是往重了說甚至能改一國之運,可不要小瞧了才是。”

“改一國之運……”

芸香聽後愣了一下,她口中呢喃道:“竟有如此之作用……”

陳長生笑道:“若至最盛,許多神仙術法,甚至都不如這格物之術。”

芸香又是一愣,她實在想不出這簡單的格物之術,到底該如何達到這般地步。

陳長生笑著說道:“所謂格物,便是推究事物之理,比如水為何由高往低,世間為何會有晝夜交替,明月為何又會陰晴圓缺,其實這些都是有原因的。”

芸香聽的似懂非懂,仔細一想,覺得陳先生所言之話語尤為值得深思。

若是世間的一切皆是值得推敲的道理,那麼當明白這些道理過後,是不是就可以化而為己用。

芸香回過神來,卻又覺得有些不太可能。

但凡是先生能說出來的東西,那便不是尋常人能駕馭的了的。

芸香頓了一下,問道:“格物能找到一切的原因嗎?”

陳長生道:“大多數都能。”

芸香思索了一下,問道:“先生……”

“那若是,愛慕之情。”

“可能找到原因?”

陳長生聽後微微一愣。

芸香正看著他,二人之間的目光相視。

陳長生張了張口,只得搖頭道:“人之情愫最為複雜,恐怕是……難求解釋。”

“這樣嗎……”

芸香呢喃了一聲,她舒了口氣,好似是覺得有些可惜。

陳長生道:“人非物,故難解,而這情字……”

他搖了搖頭,沒再繼續往下說去。

他自然知道芸香的意思,有些話點到為止便是了。

芸香則是望著陳長生久久不語。

“無礙的先生。”

陳長生再度抬頭看向她。

卻聽芸香說道:“芸香不懂格物,所以想來也不需要找出什麼原因來。”

她和煦笑著,心中則是尤為清楚,何為自己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