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這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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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鬼修過後,其壽可謂無窮,且受天地厭惡,難得超脫……”
陳長生頓了一下,說道:“活的越久,便越是煎熬,你所認識,所親近的人都將逐漸從身邊離去,但你卻又無力去改變這一切,雖說有偉力無窮,亦是使人長壽,但真正遇到過後,其實許許多多的人,都不願意久活於世。”
“知書明白。”
“你真的明白嗎。”
“明白。”
院角的樹飄落下一片葉子。
那片葉子落在土裡,來年將滋養此地的草木。
良久過後,院中傳來了一聲嘆息。
陳長生在知書的眼中並沒有看到任何的盲目與無知,相反的,她很認定自己的選擇。
這樣的事就與見與不見一樣。
選擇如何,都是沒有錯的。
在旁人的眼裡,或許她去往輪迴,才是最好的歸宿,但在她自己的眼裡,此一刻便是最好的抉擇,縱使往後萬劫不復,她大概也不會後悔。
那便隨她的願吧。
陳長生也將竭盡全力去幫她。
只希望往後的往後,她不會像他陳長生一般,落得這般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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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裡的客人逐漸散去。
天色也逐漸暗淡下來。
那最後一抹昏黃落下,化作漆黑一片。
茶樓的夥計點燃了油燈,隨即看向了那坐在茶樓裡的二位先生。
“兩位大先生,夜已深了,風吹的冷,要不要小的去拿條毯子來?”
金三爺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就是了,一陣小風,還吹不滅我倆。”
夥計點了點頭,隨即便收拾起了茶樓。
茶桌收碗,樣樣事情都做的很是認真。
曹發望著那夥計,不禁想起了當初的自己,那時候自己卻還沒有這位夥計這般認真,但過的卻尤為充實。
如今老了,說不得書了,惦記的人也不在了,總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了。
金三爺見他那模樣,不禁問道:“想說書了?”
曹發頓了一下,點頭道:“想是想啊,但是你看我現在,一段話都說的坑坑吃吃的,怎麼說啊,不說了,不說了……”
擺手之間,卻又盡是無奈。
金三爺道:“小聲嘮叨幾句嘛,旁人不聽,我聽啊。”
曹發頓了一下,笑道:“也就你樂意聽了。”
“那你說不說?”
“那就說一段。”
“嗯,說一段。”
曹發拿起了桌上的扇子,在那桌上輕輕敲了敲。
“說那冬月時天降大雪,寒風凌冽,破廟茅草堆中……”
他輕聲說著,一句說不完便需大喘一口氣。
金三爺在一旁聽著,他將這故事認了出來,這也是當初他在雲遊途中聽到的一個故事。
曹發坐在臺下輕聲說著。
興許是覺得自己不能再去那臺上站著了,便也只有在這臺下敲敲扇子,輕聲嘀咕兩句。
金三爺聽著笑了起來,說道:“曹先生威風不減當年,不減當年。”
曹發笑了笑,搖頭道:“胡咧咧。”
他繼續往下說去。
原本倒是有些高興的,可越是說下去,二人卻越是沉默。
想出當初在那臺上是如何的意氣風發,他二人就不禁有些難過,惦念起曾經來,難免如此。
曹發嘆了口氣,說道:“不說了,不說了。”
金三爺也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些什麼。
擦著桌椅的夥計,聽到那說書聲戛然而止,不禁覺得可惜,他覺得這故事挺好的,不曾聽雲先生說起過。
“怎麼不說了?”
一道聲音忽然傳來。
這道聲音不是夥計,也不是金三爺,更不是曹發。
曹發聽後愣了一下,他轉頭看去。
不知何時,身旁的椅子上多出了一個人來。
那位女子開口道:“我喜歡聽,繼續說吧。”
曹發在某一刻回過神來,不知怎的,眼中卻是泛起了微紅。
“好,好……”
兩聲好中,茶樓裡的說書先生繼續往下說了起來。
這篇故事,終得完整。
………
小院裡亮著燭火。
芸香手捻白子,思索片刻後落了下來。
面前的青衫先生隨即落下一子。
這一盤棋有來有回,總是分不出個勝負來。
芸香見此嘆了口氣, 說道:“知書往後可是苦了……”
陳長生道:“她自己覺得值得,那便足夠了。”
芸香聽後笑道:“芸香喜歡這樣的先生。”
陳長生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有人情味些。”芸香這般說道。
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陳某什麼時候沒有人情味了。”
芸香說道:“曾經的先生總被道理拘泥於一處,對便是對,錯便是錯,若是分不出個對錯來,那索性就別管顧,先生如今這般,其實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欣喜,有同情,有悲憫,而不是照著道理做事。”
陳長生手中捻著子,卻是遲遲沒有落下。
他想了一下,說道:“陳某上輩子也是這樣的嗎?”
芸香想了一下,說道:“上輩子還要厲害些,還要孤獨些。”
“是嗎?”陳長生笑道:“卻是從未見過。”
芸香笑了笑,說道:“往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先生只是現在的先生,芸香只是現在的芸香,如今我也明白了許多,此生短暫,順利過去了,便算是心滿意足了。”
有了竹柒的記憶過後,她變得很不一樣了。
陳長生片刻後落子,說道:“全都在你。”
“嗯。”
芸香想了一下,說道:“先生。”
“嗯?”
“這盤棋先生若是輸了,那明日就要給芸香買些蜜餞來吃。”
陳長生頓了一下,隨即笑道:“好。”
芸香看了一眼先生,說道:“芸香也是笨,一直以為是先生喜歡吃蜜餞,還年年給先生買。”
“上次你給的陳某都還沒吃完呢。”
“怕是都壞了吧。”
“沒呢,放的好好的,要吃嗎,陳某這便拿出來。”
“我不要。”
芸香笑了一下,說道:“芸香要吃先生買來的。”
說著她落下一子,隨即笑道:“先生你輸了,芸香勝你一目子。”
陳長生看向那棋盤,他頓了頓,裝作不解的說道:“誒,這怎麼輸了呢。”
芸香笑了一下,說道:“我不管,反正先生輸了就是輸了,說好了的。”
陳長生笑了笑,說道:“好好好,明日便去買蜜餞。”
有時候他也有些錯覺。
面前的芸香其實年紀也已經很大了,但偶爾間陳長生卻又覺得,她還是當年那個 膽怯的小丫鬟。
不過這也挺好的。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