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也沒忘記張老頭說的話,如今將這酒樓開的有模有樣的。”

小六卻是嘆了口氣,說道:“只可惜掌櫃的沒能見到。”

或許旁人誇他,他也就應了。

但在這位先生面前,他可是一點都不敢應。

陳長生聽他這樣說,不由得說道:“常言道逝去之人有在天之靈,說不定此刻他正看著呢。”

小六點了點頭,答應道:“若是掌櫃的能看見,那自然是最好。”

“嗯。”

陳長生將葫蘆遞了過去。

小六解開了那一罈秋月釀的封紙,酒香味撲鼻而來。

“這一次要多打一些。”陳長生說道。

小六說道:“那我再給先生找個酒囊來。”

陳長生卻是搖頭道:“不用,把這葫蘆裝滿就是了。”

小六聽後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做了起來。

但打著打著,他就明白先生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往年先生來打酒。

這葫蘆,只需三瓢便能打滿。

可他現在都打到第五瓢了,結果這葫蘆居然還沒有滿。

這可把小六嚇了一跳,手都有些抖了起來。

‘難怪……’

難怪先生只說打滿就是了。

小六心中長嘆,雖說掌櫃的從未說起陳先生的來歷,但他隱約間早就猜到了些許。

自打那一次先生用一碗酒治好了老掌櫃的腿疾之後,他便有些明悟了。

如今看來,他所認為的也沒跑了。

足足打了九瓢之後,那葫蘆總算是打滿了。

小六也不由得鬆了口氣,抬頭道:“陳先生,打滿了。”

陳長生點了點頭,接著拿出銀子付錢。

但這個時候他才忽的想起來。

他的銀子,早早的就花完了!

當初找那鐵匠買了一把劍後,兜裡早就空了。

陳長生一時有些無奈,他抬起頭看向小六道:“陳某出門時忘帶了銀子,此次就先欠著,你看這樣可好?”

小六聽後有些惶恐,連忙開口道:“先生這是做什麼,小六又怎敢收先生的酒錢,先生您也說老掌櫃正在天上看著呢,先生沒酒喝了儘管來打就是了,若是先生,酒,定然是管夠的。”

陳長生聽後有些不好意思。

他就沒有白吃白喝的習慣,而且看小六這樣子,如果欠在這裡的話,說不定就沒機會還了。

陳長生嘆了口氣,笑道:“你啊你…沒張老頭實在。”

小六笑了一下,說道:“別的都好說,先生要給錢的話那就可不行。”

陳長生無奈一笑,想了一下後說道:“陳某不白喝,你不收錢,那陳某便給你提一副字,你看如何?”

“提字?”小六愣了一下。

陳長生說道:“借筆墨一用。”

小六這次倒是沒拒絕,連忙去拿來了筆墨。

沒過片刻,小六便將那筆墨紙硯全都拿來。

陳長生想了一下,接著提筆寫道。

【酒是人間祿,可少不可無,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陳長生收筆道:“陳某不善詩詞,一首打油詩,寫的不好,湊合看看吧。”

小六卻不在意,而是說道:“先生所寫又怎會差。”

陳長生也沒有說謙虛,這詩寫的不好,那是真的不好,韻腳什麼的都沒壓上,純粹就是寫著玩的。

陳長生笑道:“若是你不覺得醜,可以將這首打油詩掛在酒樓裡。”

小六笑道:“那得掛在個顯眼的地方才行。”

當然這詩雖然寫的不好,但可不是說就沒用了。

有這首打油詩在,但凡是在酒樓裡喝酒的人,都會覺得杯中之酒更加香醇,滋味也會更加飽滿。

就拿這詩,抵酒錢了。

先生不明說,小六也不清楚這首打油詩有多大的分量,但依舊是如獲至寶一般,小心翼翼的收好,打算晌午找人框好就將其掛在酒樓裡。

“酒錢便拿這詩抵了吧,陳某就不打擾你做生意了。”

“先生要走?”

“去見見幾位老朋友。”

見陳先生這樣說,本打算留住先生的小六也只好作罷了。

小六將陳長生送至酒樓門口,道了一聲告辭之後,目送著先生離去。

“先生慢行!”

小二走出門來,問道:“掌櫃的,這位先生是什麼人啊?以前怎麼沒聽掌櫃您說起過?”

“這位先生……”

小六想了一下,卻不知道該怎麼跟小二解釋,想了想後說道:“你只要知道下次見到這位先生的時候一定要畢恭畢敬的,但凡有一點怠慢,我扒了你的皮。”

小二聽到這話嚇了一跳。

看起來,這位先生來頭不是一般的大啊!

……

陳長生離開酒樓之後便沒有再在秋月坊停留。

他先是去坊外的一座山頭上。

在張五弟的墳前,將那葫蘆裡三分之一的秋月釀倒在了墳前。

那墳立在那裡,略微顯得有些孤寂。

陳長生覺得不好,於是便伸手一點,在那墳前點綴上兩棵小松,這樣一來,便也沒有覺得那樣淒涼了。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做完這些便轉身離去了。

他一步一步下了山去,再去往那流雲環繞之山。

上臺的臺階上皆是青苔。

已經很久都沒有人走這條路了。

陳長生見其上還有幾個腳印,大概是最近有人來過。

“歲月無常……”

陳長生嘆了口氣,邁開步子往那山上走去。

每走過一個臺階,那臺階上的青苔與雜草便盡數消散而去,露出石板。

直到先生走完那所有臺階。

一路上的青苔與雜草全都消散不見,那山上的路,也顯露在了世人的眼前。

而在那道觀門口,童知喚與姑娘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童知喚拱手低頭,開口道:“童知喚恭迎先生回山!”

姑娘沒有名字,只得道了一句:“恭迎先生回山!”

陳長生看了一眼童知喚,說道:“鬍子都這麼長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童知喚笑了一下,說道:“路走多了,難免滄桑些。”

陳長生微微點頭,說道:“看起來這些年你的確去了許多地方。”

他的目光看向童知喚身旁站著的姑娘。

陳長生也沒想到這桃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成靈開智。

“歷經數年悟得先天木氣,故而開智成靈,雖有機緣在身,但你能做到這一點,亦是不易。”

陳長生接著說道:“你如今已能顯露靈身,還是給自己取個名字吧,陳某取的,怪不好聽的。”

姑娘眨了眨眼,說道:“還是先生賜我一個吧。”

“真要我賜名?”

“嗯。”

“那就叫你桃兒吧。”

桃兒愣了一下,忽的反應了過來。

原來……

先生之前並不是謙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