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術高明嗎?長空和白雲一起看向了師父。

冥僧思緒似乎也有一剎那的恍惚,俯身撿起了牧傲鐵的裹腳布,不嫌髒地放在鼻前嗅了嗅藥味,目光再一掃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師兄弟三人,神色間閃過若有所思。

手中的裹腳布落地,對於醫術高明的說法,他沒有回應什麼,看了看三人的狀況,“藥不用上了,重傷初愈,為免意外,還是繼續躺著趴著別動,再靜養一天看看。”

庾慶忙道:“好,大師醫術高明,就聽大師的。”

“是是是。”南竹和牧傲鐵又連連點頭。

冥僧轉身赤足而去,念珠慢慢撥動在手中。

長空和白雲跟外人也沒什麼廢話,迅速將這裡收拾了一下後,也離開了。

沒了外人,庾慶緩緩鬆了口氣,問:“老七傷成那樣,才一天,傷處就脫了痂殼,這事你們怎麼看?”

南竹偏頭問牧傲鐵:“老九,我真差不多好了?”

他對自己被拉銅柱上去燒烤的情形也是記憶猶新的,儘管看不到,也能想象到自己傷的有多重,那真是遭了大罪了,否則也不會跟庾慶吵個臉紅脖子粗。

牧傲鐵卻沒理他,赤足走到了庾慶跟前蹲下,伸手給庾慶做檢查。

南竹當即喊道:“他嗷嗷叫的,身上也沒半點傷,你管他幹嘛,先給我看看吶。”

庾慶也道:“我沒事。”

給他檢查完後,牧傲鐵卻陷入了沉默,搞的庾慶開始忐忑不安後,他才給了句,“其實你原本是傷的最重的。”

“我?”庾慶意外。

南竹也意外,偏頭上下打量著庾慶。

牧傲鐵略點頭,“昨天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冥僧從你胸腹內放出了小半盆的積血,你五臟六腑都遭遇了重創,有性命之憂,幸虧有及時救治。經脈更是支離破碎,冥僧花了好長的工夫才幫你把那些支離破碎的經脈給湊合起來,但並不能完全湊合,有些部位確實被損毀了,我以為你修行根基被毀,修為要廢掉了。”

他罕見說這麼長的話,南竹聽愣住了,沒想到老十五之前傷那麼重。

庾慶驚疑道:“我現在恢復了?”

牧傲鐵再次點了點頭。

於是塔內陷入了安靜,至於大家傷那麼重為什麼會恢復,師兄弟三人心中都有答案的……

次日,冥僧又帶著兩名徒弟再次來到白骨塔內。

又是白雲揭開了南竹身後的蓋布,此時南竹後背新的肌膚已經褪去了粉嫩,顏色也已經和正常膚色差不多了,只是明顯白皙很多,比起沒受傷部位的塌陷感也消失了,豐盈度已經很均勻了。

不過南竹整個人看起來明顯瘦了一圈。

冥僧見狀微微搖頭,對南竹的傷勢恢復情況明顯有歎為觀止的感觸,然後又蹲在了庾慶跟前,再次伸手,檢查確認後,忽出手解開了庾慶身上的禁制,站起道:“你行功運氣看看是否如常。”

庾慶已經感覺到身體能動了,試著爬了起來,然後盤膝而坐,閉目行功運氣一週後,睜眼點頭道:“大師醫術果然高明,已經恢復如常了。”

對這位抓住機會就誇讚自己的醫術,冥僧笑而不語。

那邊的長空要去給牧傲鐵解開包紮檢查,卻遭到了牧傲鐵的拒絕,“我就這樣了,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再看了。”

長空回頭看向師父。

“由他吧,不勉強。”冥僧輕輕點頭回應了一句,同時揮手示意白雲,待白雲解開南竹身上禁制後,方道:“掃塵寺難容滾滾紅塵客,傷既然已經好了,便不留諸位了。”

爬了起來正活動身體的南竹一怔,師兄弟三人面面相覷一番後,庾慶乾笑道:“大師,是這樣的,鎮海司冤枉我們殺了人,故意迫害我們,大師既然救了我們,不妨好事做到底,再寬容寬容。”

南竹和牧傲鐵聞言又連連點頭附和,說白了就是怕離開後再被鎮海司抓去折騰。

冥僧知他們的擔憂,出聲解憂道:“放心,殺人兇手已經找到,是遮羅山的一位長老,已經定案,鎮海司不會再找你們麻煩,這件事已經過去,你們可以安心回去。”

兇手找到了?師兄弟三人再次面面相覷,可謂有點懵,兇手明明就是他們,怎麼會冒出個遮羅山長老是兇手?

南竹忍不住問道:“大師,行兇的是遮羅山的哪位長老?”

冥僧淡然道:“不清楚,貧僧只是略知了一二好知會你們,未曾過多關心這些個,不知那些林林總總的人物,總之你們可以放心離去。”

見如此,師兄弟三人只好放棄了這個問題,不過好歹是安心了,事情能這樣過去是再好不過了。

庾慶道:“既如此,那我等就不打擾,就此告辭。”

誰知冥僧道:“也不用這般著急,貧僧這還有一樁心願未了,要麻煩諸位。”

師兄弟三人頓感驚疑,憑這位的身份地位,什麼事情不是打聲招呼的事,能有什麼未了心願是需要他們這種小人物出力的?

庾慶客氣道:“大師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只要是我三人能做到的,定盡力而為。”

冥僧目光澄明,“掃塵寺的院牆上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甚是能咬,把院牆上的白骨啃的一片狼藉,到處漏風,還能吞雲吐霧釋放黑煙,長空、白雲不勝其擾,每日裡需打掃多次,卻又拿它無可奈何,想必三位是能為貧僧弟子解憂的。”

一聽此言,師兄弟三人立馬知道是大頭,想到大頭喜歡吃骨頭,再想到這冥寺就是用白骨搭建的,不由小汗一把,就大頭那有得吃能一直吃下去的吃貨德性,要是在冥寺待一個月,非得把這傳說中的冥寺給拆了不可。

何況聽人家的意思,似乎已經知道了大頭和他們有關。

想想也是,大頭逃跑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躲得過冥寺的出手,若不是知道和他們有關,恐怕已經把大頭給收拾了。

之前他們還擔心大頭跑哪去了,沒想到已經是在冥寺為禍。

庾慶忙尷尬道:“其實就是養的一隻靈寵,沒想到跟來了這裡,大師勿怪,我這就去收了它。”

趕緊的,出了白骨塔,光著膀子的南竹和赤腳的牧傲鐵也跟了出去,都很關心大頭,因為都把大頭當做了寶貝。

三人到了庭院裡到處東張西望。

那師徒三人也出來了,白雲走到他們跟前,指點了幾處地方,“你們看,那邊牆上幾個窟窿,還有這邊牆上,還有後院的牆上。這都是能看到的,還有些地方,牆體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實則裡面已經被蛀空了一大片,已經是搖搖欲墜,遇上大一點的風,肯定就得垮塌了。”

汗!師兄弟三人真的是小汗連連,然看來看去也看不到大頭在哪。

長空也走來多了一句嘴,“那蟲子鬼精鬼精的,你在屋裡時能聽到它啃咬的動靜,人一出來發出動靜,它立馬就沒了動靜,還沒等你靠近就跑了。”

庾慶連連點頭哈腰賠罪,懂的,太懂了,大頭是他親手抓來的,焉能不知其尿性,確實是不好抓的。

見不知在哪,他只好大聲喊道:“大頭,出來,大頭,快出來……”

連喊幾聲後,眾人的目光陸續集中在了一面牆上的,只見一骷髏眼眶裡爬出了一隻探頭探腦的大蟋蟀模樣的蟲子,正是大頭。

見到庾慶三人,又見庾慶在招呼,大頭才從骷髏眼裡跳了出來,然後左飛一陣,又右飛一陣,見確實沒有阻礙了,才嗖一下如同離弦之箭落在了庾慶的肩頭,還有小心躲避冥僧師徒的小動作。

誰知突然一股澎湃氣機湧來,如同一股春風拂了庾慶的面,而大頭也從庾慶身上緩緩浮了起來,慢慢飄向了冥僧。

眾人立刻紛紛轉身看去,只見大頭定格在了冥僧的眼前掙扎不停,可見冥僧只是想仔細瞧瞧,並未強行壓制,可大頭似乎不服氣,火氣立馬上來了,立見身上裂紋中紅光流轉,身腹開始湧現出了高溫紅光。

冥僧見之訝異,“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火蟋蟀?”

見認出了,庾慶只好老實承認道:“正是。當年赴京趕考經過古冢荒地時無意中抓到的,養著養著就當了靈寵養。”

冥僧仔細觀看一陣後,頗為驚歎,“觀其行,辨其韻,此蟲確已通靈性。周天內有五蟲,蠃、鱗、毛、羽、昆,此蟲看似蟲身,實乃地陰之陽孕育,跳出五蟲之內,位列陰陽之中,乃非凡之身,若無機緣傍身,恐難令其認主。”

言及此,不由上下多看了庾慶兩眼。

師兄弟三人其實讀書都不多,聽了個似懂非懂,總之不管懂不懂,都唯唯諾諾稱是就好,都認為這樣在冥僧跟前就不會有錯。

正這時,冥僧身上袈裟、僧袍突然無風自動,周身幻化出虛影,快速膨脹高大起來。

看似虛影,實則卻蘊含巨大威力,直接將其他人給盪滌開了。

趕緊後退的眾人看到一尊虛幻的冥僧影像呈現,從冥僧本體釋放出來的,高大威嚴如神佛,合十閉目喃喃,令人仰望不已。

被逼開的眾人不明所以,庾慶第一次來冥寺時見過這一幕還好,只感覺這幻影更加高大了而已,南竹和牧傲鐵卻是頭次見識,倍感驚訝。

虛幻影像中,只有一僧一蟲對峙。

僧人閉目合十喃喃,袈裟僧袍翻飛。

虛浮空中的大頭則是在繼續掙扎,一身紅光閃爍不定,抗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