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精老巢中,仰頭凝望的渡娘臉部突然給人扭曲感,頸項處,還有臉頰上,忽有蚯引似的黑線蔓延,瞬間令慈眉善目的面容變得有幾分猙獰。

她扭了扭脖子,蚯引似的黑線又抽縮了回去似的,面容又恢復了正常。

她仰頭凝望的雙眸中浮現出希冀神色。

橫亙於上空迷霧中的一道道鐵鏈,被如龍飛昇的藤枝靈巧躲過,也帶著攀附的四人一起靈巧躲過。

幾人手中掌控的熒石一顆顆跟著熄滅。

儘管如此,揹負著弓箭的百里心還是看到了身邊藤枝上一朵朵綻放開的鮮花,嗅著芬芳升空。

忽然,藤龍衝破了深淵中封鎖的迷霧,眼前皓月當空,繁星無邊。

攀附在上的四人為之心驚肉跳,警惕四周,生怕被靈谷的守衛發現。

庾慶和牧傲鐵都注意到了一點,與上次衝出崖底升空的位置似乎有所不同,由此也大概明白了一點,藤妖在此盤踞多年,對深淵左右的情況應該是有一定隨時掌握能力的,否則不敢這樣冒然升空。

靈谷內的闌珊燈火依舊,四周遠遠近近的山勢朦朦朧朧,幾人感覺不特別注意觀察的話,他們以這樣的形態升空,靈谷內的守衛怕是未必能留意到他們,或許會被誤以為是遠方空中的雲團。

藤龍突然停止了升空,抬頭一看的百里心童孔驟縮,一臉的無限震撼。

她發現自己已經吊在了一座古老而巨大的玉石牌坊前,牌坊正口上有“鏡花苑”三個大字在月輝下格外清晰。

鏡花?她聯想到傳說中的故事,已經猜到了這是哪位仙人的洞府。

她下意識看了看四周,不明白,這麼顯眼的洞府入口,昆靈山的人豈能看不見?

南竹亦滿臉震驚,儘管事先聽庾慶和牧傲鐵提到過,但親眼見到後還是倍感震撼。

庾慶和牧傲鐵已經翻身半蹲在了藤橋上,只見藤橋頂端的觸手中冒出了那顆金珠,金珠觸及虛空,虛空開始盪漾出一陣陣的波瀾漣漪。

隨著漣漪圈圈越來越密集,忽見從波心開始寧靜,最後一圈漣漪盪開至四周後,虛空便徹底沒了動靜。

藤橋觸手再次延展,觸碰到了牌坊下的玉石臺階,頂端迅速糾結擰巴漲大出了一個人形,一個藤枝糾結出的人形,依稀能看出渡孃的輪廓,藤手抓著那顆金珠。

渡孃的輪廓緩緩張開了雙臂,似乎很舒服,舒服得發出了呻吟,囈語著,“就是這熟悉的滋養氣機,太好了,多少年了,終於再次站在了這裡。”

吊在藤橋下的南竹和百里心也翻身上來了。

試探著前行的庾慶一腳邁出,點在了玉石臺階上,反覆點探了幾次,確定能踩踏實了,才雙腳幹了上去。

牧傲鐵示意南竹和百里心也上岸後,他才最後蹦到了玉石臺階上,注意力始終有一部分在百里心身上。

庾慶則向藤枝狀的渡娘伸手了,索要那顆金珠,“該給我了吧?”

南竹立馬眼巴巴,那是他的寶貝,尤其是知道了此物的妙用後,深知自己有了件無價之寶。

渡娘手上冒出的藤條立刻將金珠給淹沒了,“這個我拿著,你們拿到了我要的東西,我自然會還給你們。”

庾慶:“這次進去未必能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也許時間只夠探探路,明天天亮前我們必須再出來,否則昆靈山會找我們。”

渡娘:“那放在我手裡豈不是更合適,你們知道了進出的辦法,我也怕你們甩開我單幹。”

庾慶:“看來我沒猜錯,只要拿開這顆金珠,這入口又會再次關閉上。”

渡娘:“沒錯。”

庾慶:“你不可能一直搭橋在這裡,那樣很容易被昆靈山發現,門關了,我們想出來時沒辦法聯絡你。”

渡娘:“放心,這封印之門略有損毀,有裂縫,你們要出來時只需攻擊封印的出口,仙府內溢位的氣息有所變化時我能察覺到,自會開門放你們出來。”

庾慶稍微琢磨了一下,“東西可以先放你那,但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樣,否則自有人將你連根拔起。”

他這話可不是紅口白牙的虛言,上次和牧傲鐵進來時,他就對牧傲鐵說過,感覺這妖怪不可靠。

在覺得對方不可靠的情況下,還敢繼續往裡闖,自然是留有後手。

在決定還是要闖入此地仙府之前,他就傳了密信給高老二,一旦他們回不去,高老二就要採取動作。

倒不是要高老二來救他們,也不是要小師叔前來搭救,小師叔和高老二的力量有限,來了也沒用,他也不希望再把玲瓏觀那點香火給弄沒了。

他要的是高老二向修行界放出風聲,告知傳說中的“鏡花仙苑”在哪,點明進出之法,屆時自會有各大勢力來想辦法幫忙開啟仙府,這藤妖到時候自然也不會好過。

渡娘像是在凝望庾慶,默了默才回道:“放心,我還要等你帶東西出來。”

庾慶轉身就要進去,忽又想起了什麼,又轉回來問道:“前些日子,曾看昆靈山開啟靈谷大陣,施展了枯木逢春之法,我親眼目睹了無數幽蘭剎那綻放的場景,是不是和這座仙府有關?”

渡娘:“是。”

庾慶:“也就是說,昆靈山知道這仙府,也知道怎麼利用這仙府?”

渡娘笑了,“他們能知道什麼?若真知道的話,你我又豈能有機會相見。他們只知這裡是一塊鍾靈毓秀的罕有福地,視若珍寶,當做了門派內的最機密事務。

所謂的陣法也只是普通的採集天地靈氣的聚靈陣而已,就是擺出來湖弄外人的,以維持天下第一靈植大派的體面。

之所以能枯木逢春,是因陣法開啟,全力採集靈氣時,會導致仙府大門裂縫裡的靈力加快滲出,仙府靈力普及灌既之下,才讓那些花草樹木加速了催生和回春,別讓昆靈山故弄玄虛的手段給騙了。”

“原來如此。”庾慶緩緩點頭,總算解開了心頭的疑惑,之後不再多言,轉身帶頭闖進了眼前的另一個世界。

南竹三人也立馬跟上了。

花香沁人,闖入這片世界的幾人一進來,便進入了一片花海,一片幽蘭花海,各色蘭花清奇嬌放,從入口的玉石牌坊處一路開放至此,前方也依然是無邊無際的樣子。

按理說,蘭花是不宜在這種開闊地帶生長的,但此間情形顯然不能以常理來看待。

此地植被的蓬勃生機是能切切實實讓人清晰感受到的。

南竹回頭看了眼後方幾十丈外的牌坊,“老十五,這老妖怪的話可信嗎?”

庾慶:“按理說沒必要拐彎抹角的害我們,尤其是沒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前。”

他抬手指向了一側的一座山嵴,“走,先順著山嵴走,先按她說的試試看,大家記住地形物,免得回來迷路。”

南竹看了看四周,心裡有些不安,摸出了“大頭”放在自己肩頭,低聲交代道:“大頭,好大頭,發現什麼不對的話,可要及時提醒我們吶。”

他知道大頭對危險的察覺能力遠強過他們。

“笛笛。”大頭髮出鳴叫,回應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從庾慶晉級比試後,大頭基本上就放在了南竹和牧傲鐵這裡,庾慶和外人住一起的時候餵養不方便,比試打鬥的時候,摸爬滾打的,帶著大頭也不方便。

如今的大頭也不比從前,被冥僧點化後,通了靈性,能聽懂人話了,甚至連字都認識了,著實讓師兄弟三人感到驚喜,有點佩服冥僧的能耐。

所以現在的大頭也不會胡亂瞎叫了,能理性的區分情況了,譬如偷偷摸摸的時候,肯定就不能亂叫被人發現了。

百里心滿眼驚訝的看著,難不成這蟲子能聽懂人話?

她感覺這三人身上似乎還有太多她不曾掌握的秘密。

現在也沒心思顧及其它,警惕著四周,同他們一起朝著這片未知的世界飛掠而去。

他們有所不知的是,此時的靈谷內,哪怕是沒有開啟聚靈大陣,山闕的蘭草已再次生機勃勃,舒展著身姿快速綻放著,各色花草樹木皆在這夜晚間精神煥發了起來。

站在山頂的向蘭萱還是那副未經任何打扮的樣子,長髮披肩,衣著輕便隨意,目光凝動,緩緩掃視著夜幕下的四周。

不多時,又一位白衣飄飄的老神仙飛來,飛落在了她的身邊,不是別人,正是桓玉山桓大長老。

向蘭萱瞥了他一眼,“抱歉了,沒想到這麼晚還把大長老給驚動了。”

桓大長老擺了擺手道:“大行走言重了,這是老朽打理的地方,大行走法駕親臨,老朽自當前來陪同。”

他也是接到了顏藥這裡的緊急稟報,才緊急趕了過來,也實在是擔心。

想不擔心都難,生怕昆靈山立足修行界的秘密暴露,而他這個級別的人正是這個秘密的最大利益獲得者,自然是要堅決維護的。

說話間,又有一人飛身上了山,只敢遠遠看著二人,不敢靠的太近。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追蹤向蘭萱而來的秦傅君,她可不敢跟向蘭萱那樣直接硬闖靈谷,在外面好一番疏通才得以進來,故而比桓大長老來的還晚。

向蘭萱也只是瞥了她一眼而已,此時的心思壓根不在這兩人身上,四處掃視的目光忽一凝,盯緊了靈谷尾部的深淵方向,感覺那裡有一塊影子似乎有些不對。

之前就察覺到了,以為是月下的山巒走勢,或是遠處飄過的雲的形態,總之不可能有那麼大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杵在空中,也就一掃而過了。

反覆注意到後,漸漸感覺有些不對了,說不清哪不對,好像不像是山巒走勢,也不像是飄過的雲。

放在平常,她是不會在意的,也確實不會想到有那麼大的東西杵在空中,但今天不是平常,既然察覺到了異常,她肯定是要確認一下的。

念頭一動,雙袖一甩,人影立刻飛離了山頂,飛了過去檢視。

站在虛空牌坊下的藤枝人形物正感慨往事,正目送遠去的幾條人影,忽悚然一驚般回頭,糾結的人形迅速解散了,散開成了藤枝攀附在地上,不敢再有絲毫動靜。

向蘭萱浮停在空中,浮停在蜿蜒升空的藤橋前,還嗅了嗅上面綻放的花朵,滿臉的驚疑不定。

她不止一次來這一帶看過,可以確定以前不存在眼前杵這的這玩意,向下看了看此物從深淵長出的長勢,意識到了和鎖在在下面的藤妖有關。

只是不知這大晚上冒出來、冒這麼高是什麼意思,抬頭看了看上面,身形再次飄升,順著藤橋升高的方向而去。

深淵深處,鐵鏈穿插的陰森森藤妖老巢內,渡孃的五指一把攥住了,似乎生怕手中的熒石光芒暴露。

指縫裡滲出的光芒照在她臉上,能看出她的神色很緊張,仰頭凝望著,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

她能感覺到來者的修為很高,從對方能浮空而立就能看出,比她見過的所有昆靈山人員的修為都高。

何況她也認識向蘭萱,因為向蘭萱不止一次的來過靈谷這邊,以前甚至還帶著大業司的人來谷底查探過。

她知道向蘭萱的背後有著一個龐大且強大的勢力,一個讓昆靈山臣服的勢力。

可她不明的是,怎麼會把這人給招來了,如此機密之事,以那位天下第一才子的腦瓜子不會不知道什麼叫謹慎保密行事吧?

總之她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