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在涼亭內落座。

這亭子設計精巧,立柱和基座都祭刻著小回春陣,冬日便會成為暖閣,坐在亭內絲毫不覺寒冷。

修行的目的,並不單純是為了追求力量,還衍生出許多為日常提供便利的東西。

兩女趿拉著繡鞋,風情各異。

卓青珂將白皙的下巴枕在鎖骨和頗具規模的胸脯間,抬著眼梢偷瞄霍去病。

“要嫁到我府上,可會覺得委屈?”霍去病問的很直白。

男歡女愛,在他看來是人之常情,沒必要猶猶豫豫,閃躲不決。

詢問則是出於尊重,畢竟只要進了門,就得彼此生活接觸一輩子,知根知底,再想反悔便晚了。

“不…不會……”

卓青珂道:“公主與我說時,我心裡只有歡喜……”

表明了心跡就想跑,矮身福了福:“侯爺,我先告退了。”

“你過來。”霍去病道。

卓青珂駭了一跳,小碎步往前湊了湊,顫聲道:“侯爺。”

霍去病並指結印,輕觸其小腹。

卓青珂身形微顫。

她不懂修行,卻是沒看出霍去病的指端,從其體內攝取出一枚虛渺的法力印記。

一旁的白南妤看見那印記,驚色乍現,一閃而逝。

這是怎麼回事?

卓青珂……

霍去病擺擺手,卓青珂如蒙大赦的去了。

對霍去病叫自己靠前,輕觸小腹的舉止,她有些不明所以。

“侯爺,我也去了。”

白南妤瞄了眼霍去病從卓青珂體內收攝出來,握在手裡消融泯滅的法力烙印,若有所思,但並未多問,步履婀娜的去了。

兩人剛走,秦青玉便憑空出現在亭內,瞟了眼卓青珂離去的方向:

“你確定她沒問題了?”

霍去病嗯了一聲:“有人想用她算計我,但她自己並不知道。

最初應該是淮南王或子想利用卓氏,以他父女二人為棋子。”

霍去病和秦青玉的對話,涉及一段隱秘。

關於卓青珂,卓懷父女。

早在近兩年前,淮南王最初注意到霍去病時,曾吩咐麾下的人嘗試接近籠絡霍去病,從他的喜好入手。

有一段時間,卓懷曾登門把白起的兵書,送給霍去病,想換取幫助。

白起的兵書這種東西,落在卓懷手裡,轉而送給霍去病,其實已經是淮南王在佈局,透過輾轉的方式,將東西交給霍去病,為日後埋下伏筆。

當時包括卓懷自己,亦不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

淮南王還巧妙的利用了其子劉遷對卓青珂的覬覦,為難卓氏。讓卓氏進一步靠近霍去病,尋求庇護,拉近關係。

後來淮南王事敗,被霍去病所殺。

這其中還藏著另一條謀劃,就是子亦曾暗中下手,對卓青珂實施影響。

他的手段就更為隱晦,放的是長線。

鮮少有人會把懷疑的目光落到卓青珂身上。

對比起來,白南妤千嬌百媚,更引人矚目,也更容易成為被懷疑的物件,無形中為卓青珂提供了隱藏的條件。

到卓青珂住進侯府的時候,霍去病已經聯絡前因後果,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但他並未急著驗證對錯,而是不動聲色,存了深挖背後的心思。

到子也被幹掉,霍去病仍沒把卓青珂的身份揭開,是想看看子的那名弟子會不會有動作,藉助卓青珂或許能將其引出來。

但霍去病每次出征離開長安,都會提醒秦青玉,注意照顧劉清的安全,且還做了其他安排。

這其中就對秦青玉說過懷疑卓青珂被人利用,所以秦青玉才有剛才的詢問。

“她只是被子施加了影響,本身沒有修行,也不知道自己被影響,因為子從未喚醒過她,否則立即就會被我們洞察發現。”

霍去病暗中觀察了已經有段時間,篤定道:

“子可能還有更深層的考慮,想讓卓青珂進一步接近我,將來再發揮更大作用。”

秦青玉道:“你心裡有數就行,伱若不說,誰能想到卓青珂也會被人利用。

這麼說其父被抓走失蹤,應該也是對方蓄意營造的形勢,讓她無父無母,親屬爭產等事隨之而來,愈發顯得她一柔弱少女無助可憐,順勢求得侯爺庇護,也就更多了幾分機會。”

實情如此。

霍去病也是後來相互印證,才看破這些。

某種意義上,卓懷被抓,也是因霍去病而起。

對方想對付他,間接害了卓懷,讓卓青珂失去父親。

“侯爺準備怎麼做?”秦青玉道。

“卓青珂所受影響,我剛才已幫她拔除掉,是一種潛藏在她體內的血脈烙印,非常隱匿,不觸發時幾乎不存在,沒有任何徵兆波動。”

霍去病這段時間研究過子遺留的修行方式,對子的能力,多了以往沒有的瞭解。

子以家結合縱橫一脈,形成了區別於九流十家的陰謀家路徑。

而霍去病修行的本經陰符七術,也得自縱橫道初祖鬼谷子,有些地方存在互通之處,所以瞭解子的修行不難,解除找出卓青珂受到的影響也不難。

“青陽師弟帶人去西南,是侯爺所託?”

秦青玉轉開話題,帶著些疑惑的問:

“青陽師弟以前最喜清淨,對擴張道門也是順其自然的態度,並不熱衷。

為何最近他頻於奔走,對道門五脈相合,在華山建道場之事,似乎格外熱衷?

他去了西南,至今旬月未歸。”

因為他想讓你崇拜他,答應和他結成道侶……霍去病擔心說出來秦青玉面子上掛不住,轉而道:“師尊且稍坐,我去找清兒了。”起身回了內宅。

劉清孕期已有四個月,慢慢有些顯懷,小腹圓潤。

這幾日,霍去病和劉清都對她的變化感覺新奇,對未來的子嗣,亦是滿心期待。

秦青玉獨自留在暖亭,思緒飄遠:冠軍侯素來鋒芒畢露,凡敵對者都在千方百計的想對付他,明的不是對手,就暗中下手。

他身邊每一個人都可能成為別人的目標,單是一個卓青珂,便有人連番落子,想加以利用。虧得冠軍侯能妥善應對……

秦青玉看了眼暖亭外。

雪花飛落,又下雪了。

————

夜色初降。

長安,一棟府邸的書房內,一個人坐在燈盞下。

“你確定他和秦皇一樣得了天地氣數,有成聖的可能?”

這人執筆在竹簡上書寫,字跡閃爍後消失。

“不會錯的,他斬殺空三昧的地方,我去看過。”

“空三昧的修行,幾乎不弱於你師,可見冠軍侯的力量已經達到什麼地步。

你再想想他進入天人境,修行到現在才用了多久,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

這是執刀者在和子那位神秘莫測的親傳弟子,進行交談,隔空傳書。

“兵家的聖境,在春秋戰國後便無人能成就,半聖也只出過兩人。

據一些古籍記載,兵聖的境界,很可能是所有修行流派中,最可怕的聖境,一旦成為兵聖,將舉世無敵。

兵聖者,可開天地四極,一股兵鋒能貫穿仙凡兩界。”

“師尊曾說兵家殺戮太重,和國運牽絆亦最深,大一統的國家,不可能出兵聖!”

“你師的判斷未必就對……否則他也不會被霍去病所殺。

冠軍侯的成長,顯然出乎他的判斷。”

執刀者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師尊尚不是他對手,謀劃失敗。你難道想讓我去對付冠軍侯?”

子的弟子,續道:“這段時間,你可曾觀望過大漢的氣數?

冠軍侯殺潰大月氏以後,周邊各國無不懼之。他如今在大漢的聲望,個人氣數與國運交融並起,根本不可撼動。

誰若在此時與他為敵,無異於找死。”

執刀者道:“他身為兵家,連破諸國,已有了功高蓋主的趨勢……你覺得這對他是好事?”

“你想挑唆他和皇帝的關係?讓皇帝生疑,用皇帝來對付他?”

子的弟子道:“想法不錯,但你太小瞧那位一國之主了。

冠軍侯眼下所立功勳,還不足以讓那位皇帝見疑。”

“霍去病兵鋒無敵,正合皇帝心意,破敵國帶來的氣運,國運攀升,對皇帝好處最大。霍去病打的勝仗越多,皇帝只會越高興,兩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如何分化?

你的提議根本沒有機會!

且冠軍侯是衛青和皇帝從小養大的,他們的感情親若父子,即便沒有破國殺敵,提升國運的利益關係,想讓皇帝對他動疑,也不容易。呵呵!”

子的弟子道:

“眼下的大漢,冠軍侯,皇帝,衛青相合,如日中天,連儒家的派系之爭也被他們理順了,董仲舒和公孫弘為首,亦聚集在冠軍侯身邊,沒半點可供利用的機會。”

“想挑唆皇帝和霍去病,至少目前是不可能的。”

執刀者沉默片刻,換了個話題:“三子之一的掌兵者哪去了,你可知道?”

“兩種可能,或已潛入朝中,大隱於朝。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在謀劃某些事情。”

————

“陛下,臣請命南下,要去一趟西南之地。”

未央宮的書房,皇帝,衛青都在,說話的是霍去病。

“還以為你這次回來能休息幾日。”皇帝笑道。

“開春後,匈奴或許會有動作,去病是想在開春前,先取身毒,至少也要壓得身毒不敢有動作,開春後方可全力對付匈奴。”

衛青看出霍去病的用意道:“不然我們就要兩面受敵,會很被動。”

“那你打算何時南下?”皇帝問。

“兩日後。”

霍去病南下,是在大漢境內出行,不會有安全上的問題。

劉清提出想跟著去看看,霍去病並未拒絕。

關於卓青珂,陰陽家姜堰給擇取的吉日,在下個月。

訊息先送入卓氏。

如今的卓王孫就在長安,這位卓氏巨賈,大喜過望。

能和冠軍侯結親,雖是給人做妾,卻讓卓氏滿門為之狂喜。

收到訊息後,卓王孫,司馬相如立即吩咐人手,蒐羅奇珍,準備當成陪嫁的嫁妝,送入侯府,錢財流水般灑了出去。

直到此時,卓王孫才覺得時機成熟,生出進一步和侯府走動,增進關係的心思。

他在這天上午,乘車馬來到侯府,一問才知,冠軍侯大早就帶人走了,至少要半月才歸。

卓王孫遂又欣然而喜,卻是知道卓青珂也跟著侯爺一起去了。

這天大早,霍去病便離開了長安。

公主殿下,秦青玉,董仲舒,公孫弘,白南妤,宋然等人,還有從西域隨同返回長安的復陸支和趙安稽,各帶一千禁軍隨行。

其中的復陸支和趙安稽,將有作戰任務。

隊伍出長安後,先往南去,在漢中郡登上一艘大船,沿沔水,也就是陝境內的漢水,放流而下,沿途優哉遊哉的先往南郡去。

那裡有在建的大型船廠,往東南的長江支流則正在大興土木。

超過四十萬的俘虜苦役,已開始開鑿大運河,情景之壯觀,萬人聚力,開天闢地,移山填海。

有山嶺般的巨木,順水而下,在河中飄蕩,而後又被人攔截拖到岸上。

借水力運輸這些巨木,無疑是最省時省力的方法。

這些巨木將用來造船。

到南郡後,船舶轉而往西南行去,沿浩瀚的長江水脈,往巴蜀方向快速接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