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禕頔身上充滿了矛盾,時而暴躁易怒,時而成熟可靠,然而這些矛盾在他身上交匯融合,澆塑出一個鮮活又充滿魅力的個體。

魏增海輕笑著:“你跟著去的話,她心情肯定會好很多。還有就是,我也有私心……”

“想跟我們家老頭兒炫耀一下我女婿,他埋汰我生不了兒子埋汰了大半輩子,我偏要讓他們看看,我閨女和女婿個頂個的優秀。”

“行了,我叫你出來就是跟你說這事,回吧。”

魏增海活動著胳膊從陽臺往屋裡走,半晌發現陳禕頔沒跟過來便回頭看他,“走啊,愣著幹嘛?”

陳禕頔乾笑一聲:“叔叔您先進屋吧,我……我再吹會兒風,要不然身上有煙味,被棶棶發現就完了。”

“……”

“唔……”魏棶躺在床上翻滾了兩圈,發出了被命運扼住喉嚨的聲音,然後揉著太陽穴,“嘶,頭疼。”

“怎麼了?”陳禕頔正好端著果汁進來,手上還拎著自己的外套不停抖摟著散煙味,他總是仗著自己年輕身體好,大冬天穿個短袖就在屋裡來回熘達。

他一進屋就把外套隨手扔在沙發上,像拍灰似的拍了兩下自己的短袖襯衫,然後伸手在魏棶額頭探了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沒發燒啊,那是著涼了?你是不是又沒穿秋褲?”

魏棶仰著頭,視線裡映出一張倒著的帥臉。

“沒事,可能因為睡得時間太長了,”她騰地坐起起來,懷裡的手機掉落到地毯上打了個滾,“你還好意思說我?誰大冬天就穿個短袖?”

“還是那句話,男人火力旺,再說了屋裡又不冷,我還覺得熱呢。”

說罷,他將領口一扯,一對鎖骨有如蝴蝶展翅露了出來,襯得胸口那一片白皮愈發晃眼。

魏棶眼神一飄,拎起抱枕胡亂往他身上一砸。

“喲!這臉怎麼也紅了?”陳禕頔迅速壓下自己上揚的嘴角,彎腰湊近,故意將熱氣噴到魏棶臉上,像是燒開的水蒸氣灼上面板,微微發燙。

魏棶下意識後仰,卻忘了自己跪坐在床上,一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栽,最後還是陳禕頔眼疾手快一抓,攔腰把她撈了回來。

他笑,非常沙凋地說著:“你逃我追,你插翅難飛。”

魏棶閉眼倒吸一口氣,心中腹誹這狗男人是不是要造反?

她氣洶洶抬頭,正要伸手錘他,卻在抬頭的那一瞬間和陳禕頔那雙烏沉沉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魏棶瞬間像熄了火停在馬路中間的車:“……”

她遲鈍地發現,此時自己幾乎貼在了陳禕頔胸前,厚實有力的臂膀,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的心跳——那是屬於年輕男人的鮮活陽剛。

一條條詭異的、充滿曖昧的彈幕從魏棶大腦裡悠揚飄過,她渾身一震,倏地躥到地上。

然後發現身高差帶來的壓迫感很強,她瞬間惱羞成怒,再次躥回床上,隨手抓起大抱枕往陳禕頔身上扔。

“你還敢笑!”

魏棶作為一名成熟穩重成年人的威嚴在陳禕頔身高的碾壓下及及可危,只能氣敗急壞地扯出自己的家庭威嚴對他進行碾壓。

魏棶頂著一頭被靜電摩擦得蓬飛的亂髮,叉著腰站在床上,看起來十分虛張聲勢。

陳禕頔抱著她扔過來的抱枕,仰著頭安靜了三秒,突然撇開頭笑了。

“你還笑!!”魏棶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狗東西,突然覺得自己的那點威嚴也不管用了。

她以為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兇。

但是在某人眼裡,她雙手掐著腰岔開腿,甚至在不經意間鼓起了腮幫,很奶,一點也不兇。

陳禕頔好不容易止了笑,摸著鼻子一回頭,在撞上魏棶目光的那一瞬間再次破防。

“噗——哈哈哈。”

魏棶:“……”

沉著穩重的魏棶被他弄得徹底紅了臉,眼睜睜地看著陳禕頔扶著沙發背笑得腰都直不起來,更過份的是,他一邊笑還一邊衝她擺手,好像在說:你饒了我吧,我要笑岔氣了。

魏棶既茫然又震驚,她男朋友真的要造反了。

他進叛逆期了,身為她女朋友該怎麼辦?

她拿起手機在宿舍群吐槽。

徐增楊:【孩子進入叛逆期,不聽家長話怎麼辦?】

訊息一發出,馬上有人嗖嗖回應,各種頭條連結。

【《家長如何教育在叛逆期的孩子,父母一定要看看》】

【《如何教育叛逆的孩子,家長不要慌》】

【《孩子必經的3次叛逆期,父母不打不罵3種教育方式,建議家長收藏!》】

來自大家庭的溫暖如春風般治癒了魏棶,她抱著手機窩在沙發裡手機瘋狂打字,而她口中那個“叛逆期的男朋友”陳禕頔,則在笑完後將地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抱枕摞疊好了逐一歸位,又把她踢得東一隻西一隻的拖鞋撿回來擺好。

忙完回頭一看,魏棶已經舒舒服服地翹起腿打起遊戲來了。

陳禕頔:“……”行吧,還能怎麼辦?寵著唄,我女朋友開心就好。

洗完澡的陳禕頔正打算叫上她一起下樓打麻將,與此同時終於遊戲玩累了的魏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從沙發後探出個腦袋來問:“有個事得跟你說,初六我爸帶我們回老家,春節檔的那部電影再往後推幾天吧。”

陳禕頔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著頭髮,在她前停下,“這事我知道,電影票已經退掉了。”

魏棶‘嗯?’一聲,但是也很快反應過來:“我爸跟你說了?”

陳禕頔略顯驕傲地揚了揚眉:“叔叔還說了,讓我以他女婿的身份跟著一起去,幫他鎮場子。”

魏棶:“……”鎮場子個鬼,你還是別去添亂了。

心裡是這麼想著,可到了嘴邊卻是一聲乖巧的“好我知道了”。

陳禕頔美滋滋地搓手,“你說我是穿西裝成熟點,還是穿衛衣運動褲陽光點?頭髮呢……要不要整整發型?我的裝‖逼.眼鏡也得戴。”

他那得瑟的小模樣,實在是有趣得很,甚至有點可愛。

但很快她就把‘認為男朋友很可愛’這個想法給打掉了。

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選男朋友的眼光。

初六當天一早,她換好衣服來到陽臺透透氣,看到破天荒六點多起床的陳禕頔一臉莊重地揹著一個黑色包站在院裡的樹下,雙手合十,齊眉高舉,閉著眼唸唸有詞:“求觀音菩薩諸天神佛保佑,希望棶棶家那糟老頭子不會惹事,阿彌陀佛。那老頭兒要是欺負我媳婦兒,我作為一個小輩……打不能還手罵不能還口的,我沒事我是能忍,但我不能看見棶棶受氣,所以請諸天神佛給我個面子,幫個忙。”

魏棶:“???”

午後時分,慵懶的陽光穿過雲層,跳躍在別墅區綠意盎然的主道之上,浮塵纖埃在斑駁的金色中悠悠盪盪,黑色勞斯來斯悄無聲息地駛過,卷得路邊落葉打了旋兒。

車內,魏棶脫下手套,伸著手指往前劃拉,挑起自家男朋友兼司機的頭髮,嫌棄地“嘖”了一聲,“不是說要做霸總髮型麼?你這乖學生順毛是怎麼回事?”

陳禕頔撓了撓被她撥亂的髮型,輕哼:“這樣比較自然,第一次拜訪還是低調點不要太扎眼比較好,我這樣已經很帥了。”

陳禕頔做作地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真誠發問:“難道這樣不夠帥麼?”

魏棶眼皮一掀,涼涼道:“你不說話的時候比較帥。”

被當做空氣、坐在後排喝功夫茶的魏增海和魏楊似乎早已習慣了,全程沒怎麼說話,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們倆秀恩愛,偶爾翻幾個白眼以示內心的無語。

車子駛入鐵藝凋花大門,魏增海先下車,家裡的保姆張嬸趕緊上前幫忙提東西。

魏彬開啟駕座車門,準備替下陳禕頔把車開進車庫。

“謝謝彬哥。”陳禕頔禮貌道謝。

“這麼客氣幹嘛,外邊冷,你趕緊帶著棶棶進屋吧。”魏彬的聲音極具磁性,跟他成熟穩重的外在形象很搭。

魏棶一下車,陳禕頔便扯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動,隨即蹲下身,魏棶順著他的動作低頭看去,才發現是自己的鞋帶開了。

幫她繫好鞋帶,他雙手撐著膝蓋慢吞吞起身,眼尾掃了眼在門口站著的面色並不和藹的魏家二老,隨即面色一沉扯了扯領帶,瞬間將自己裝進了成熟男人框架。

魏棶挑眉看著他光速變臉。

陳禕頔又推了推眼鏡,握住魏棶的手老老實實跟在魏增海身後往房子走去。

他握得很緊,好像在拼命向魏棶傳達著一種安心。

當晚,魏家老宅餐廳燈火通明,一家人難得齊聚,只不過各自沉默用餐,氣氛靜寂中透著壓抑,只有陶瓷餐具輕碰發出的動靜。

張嬸把瓦罐湯端了上來,舀出幾碗分好,陳禕頔一看碗裡那浸泡在白色湯汁裡的西紅柿,眉頭皺了起來,魏增海也注意到了,及時攔下了張嬸,小聲交代:“去廚房把小燉盅拿出來,排骨湯那份,棶棶不吃西紅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