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色嚴峻,不發一言的大伯,徐鶴感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的還要複雜得多。

白蓮教,後世他在方世玉的電影中和一些裡接觸過這個名字。

在他的認知裡,白蓮教不過就是些邪教組織,騙錢騙財騙色。

朝廷如果玩真格的,這些霄小全都會被犁庭掃穴一般煙消雲散。

但看大伯和陳縣令的表情,似乎對此如臨大敵。

還有,上次張景賢和陳應詔在聽說梁垛有白蓮教傳教,他們絲毫沒有猶豫,立刻回軍剿了梁垛,聽說至今梁垛的鹽場還沒有恢復生產。

等了很好一會兒,水寨下有一騎來報,說是張景賢已經抓到一條大魚,正先往海陵縣去了。

徐嵩轉頭對徐超道:“越人,你馬上把這一片的鄉老們全都召集起來,你親自對他們講,別的地頭我不管,若是海陵周圍有賊人傳教他們卻不稟報,那明年的地他們就別租了!”

徐超聞言,立馬躬身道:“大老爺,我現在就去!”

徐嵩點了點頭,轉頭對陳華道:“陳縣令,我們先回去跟張兵憲匯合吧!”

回去的路上,已經沒有了薛家的船隊,徐鶴跟在大伯的轎子後面,心裡有些悵然。

呂恆這傢伙,看起來嘴巴兇,人也很刁蠻。

但是透過這些天接觸下來,徐鶴髮現她這人本性不壞,甚至說有些單純。

可能是北京的深宅大院,本身自家又是國朝頭號開國勳貴,所以造成了他這種性格。

但是真的遇到事,她善良的一面就展現了出來。

遇到劉婆婆被吏員和鄉紳欺壓,她一個弱女子,敢當著那麼多男人的面為弱小發聲。

在聞香堂主等人面前,若是普通女子早就嚇得瑟瑟發抖了。

但她雖然害怕,但還是說出了最後以死明志的話語,這點著實難能可貴。

可惜了,也不知道帶他走的是什麼人?

臨走前,竟然沒能好好告個別。

下人們似乎得了吩咐,行走的速度很快。

不管是徐家人還是縣衙的儀衛全都悶頭不說話。

很快,好些日子沒見著的海陵縣城牆遙遙在目。

一行人穿過北門,路過五巷、歌舞巷和十勝街全都不停,抬著大伯和陳縣令的轎子直接將二人抬進了縣衙的二堂。

兩人剛剛下轎,陳華便問匆匆趕來的胡縣丞道:“怎麼樣?張兵憲的人到了嗎?”

胡縣丞道:“大老爺,張兵憲已經到了。他派兵押了些人送進了縣衙,然後讓我們嚴加看管!”

陳華點了點頭:“一切都聽張兵憲的。”

說完,他跟著徐嵩入了二堂。

徐鶴傻了,自己跟大禹似的,路過家門都沒進去,本以為來縣衙是大伯要找自己問話,誰知壓根沒自己啥事啊!

胖胖的胡縣丞見狀笑道:“亮聲老弟!”

徐鶴連忙拱手一禮道:“二老爺!”

胡縣丞故意瞪了他一眼,責怪道:“咱們什麼關係,恁地生份了!叫胡大哥。”

徐鶴道:“胡大哥對我一向照拂有加,徐鶴尊敬點是應該的。”

胡縣丞心裡那個高興啊,他在上任縣令時就對這小子很有好感,無意中出手幫他兩次。

沒想到這小子如今起來了,但吃水不忘挖井人,這點著實讓胡縣丞很是受用。

他小聲道:“聽我們戶房小吏邱老四說,你在溱湖邊受了何糧長的委屈?我看剛剛張兵憲來時,押著的犯人中也有那姓何的。要說老弟你有本事呢!兩任縣令,都對你緊張得很,那何糧長一欺負你,轉天就被抓來了!”

徐鶴看他滿臉的求知慾,曉得是胡縣丞在套他的話。

不過胡縣丞這人雖然油滑,但跟自己還不錯,徐鶴也不介意透露點訊息給他。

“胡大哥,我哪有那份面子,您別笑我了,這何糧長勾結妖人,如今東窗事發了!”

“妖人?”胡縣丞嚇了一跳,這個答案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徐鶴看了看左右,然後低聲道:“他是白蓮教的壇主!”

“嘶……”胡縣丞倒吸一口涼氣,連連擺手道:“這事別跟我說了,大哥我不想聽!”

徐鶴對他的反應也挺詫異,老胡從剛開始的故意試探,到如今的撇清,這裡面有故事啊。

但過了一會兒,胡縣丞突然笑道:“老弟,這件事是個好事啊!”

“哦?此話怎講?”徐鶴有些莫名其妙。

胡縣丞看了看四周,然後把他拉到一邊小聲道:“亮聲老弟,你可能不知道這何家是什麼來頭吧?”

徐鶴沒有說話,盯著胡縣丞。

胡縣丞嘿嘿一笑:“那何糧長的女婿,你絕猜不到是誰?”

徐鶴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心裡想笑,但面上卻裝一無所知道:“是誰?”

胡縣丞指了指城東鳳凰墩的方向:“是黃有才!”

徐鶴適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原來是他!”

胡縣丞搓了搓手道:“這個黃有才,縣試時就誣你夾帶,老哥哥我早就心中不忿了,如今,他老丈人跟白蓮妖人勾結在一起,這可是個整治他們家的好機會啊!”

徐鶴想起那日縣試龍門外,看著自己的那雙怨毒的眼睛,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胡縣丞還以為他讀書人的老毛病犯了,又要唾面自乾,君子以德報怨,於是勸道:“這黃有才有個大哥黃有望在外做官,他黃家如今跟你們徐家那是死對頭了,不借著這機會搞他家一下,小心將來他們瘋狗咬人啊!”

見徐鶴還是沉吟不語,胡縣丞苦勸道:“大哥可都是為了你啊!”

徐鶴見火候拿捏差不多了,於是苦笑道:“胡大哥,這麼做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他家有外親勾結妖人,是你我讓那何糧長勾結的?咱們也是秉公辦事!”

徐鶴見他這麼熱情,心中暗笑:“您那哪在乎什麼妖人,你是藉著這檔子,狠狠敲一筆才是。”

胡縣丞拍了拍徐鶴的肩膀道:“放心吧,大哥這方面有經驗!保證讓你出了這口惡氣!”

好吧!您這是吃完被告吃原告啊!

不過徐鶴也不在乎,朝胡縣丞拱了拱手道:“一切都有勞胡大哥了!”

胡縣丞朝他得意一笑,轉身回自己的簽押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