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讓開!”

漁民們嚇了一跳,連忙後退。

在這個世界,妖魔鬼怪並非虛妄,遠海經常有水鬼奪人性命,看到古怪的屍體和棺材,自然人人畏懼。

等了半天,見那“屍體”沒有動靜,才有一名獨眼漢子小心翼翼靠近,仔細打量。

獨眼漢子叫羅老歪,年輕時曾當過海盜,粗通拳腳,後來受了傷,才躲回老家休養。

“屍體”是個年輕人,五官俊朗,面板白皙,一看就是富貴人家。

羅老歪探了探對方鼻息,似有似無。

隨後,他就被年輕人腰間的玉佩所吸引。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美玉,雕著竹子,脆嫩欲滴,彷彿鼻子中都能聞到竹子清香。

羅老歪獨眼抽了抽,閃過一絲兇狠與貪婪,抄起腰間短刃,便向著年輕人喉頭捅去。

“你幹什麼?!”

旁邊一股大力湧來,將羅老歪撞了出去。

卻是兩名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近。

見羅老歪要行兇,其中一人連忙將他踹翻,並且大聲呵斥,“這人身份不凡,你謀財害命,也不怕給村子招來災禍!”

“羅洪,你個小雜種!”

羅老歪獨眼發紅,翻身爬起,反手持刀,身子下壓,做出個撲擊的姿勢。

這是海上水手常見的功夫,注重下盤穩當,刀法極其刁鑽狠毒。

另一名叫二黑子的少年嚇了一跳,連忙抬起木棍,滿眼緊張防備。

羅老歪是村中一霸,擅長拳腳,但旁邊的羅洪,又是他僅有的好友,因此即便害怕,也不曾後退。

少年羅洪卻毫不畏懼,反而看著周圍大聲道:“這人身份不凡,說不定還是修士,各位叔伯,羅老歪若害人性命,搶了東西一走了之,倒黴的可是咱們!”

旁邊漁民一聽,也連忙勸說。

“是啊,還是別招惹麻煩。”

“羅老歪,你在外頭幹什麼,咱們不管,但別給海花村惹事!”

眼看群情激奮,羅老歪眼珠子一轉,冷笑道:“你們這幫蠢貨懂個屁,這人帶著棺材,一看就是玩殭屍的邪修,醒來後咱們都要死!”

“還不如先下手為強,把人宰了,再燒了棺材,也不想想,正常人誰隨身帶著棺材?!”

此話一出,村民們又面面相覷。

“咳!咳!”

就在這時,地上傳來咳嗽聲。

“屍體”正是沈潮生,他操控靈獸逃生,沒想到路上遭遇海怪,靈獸重傷吐出血水,因為還在深海之中,因此他只得用龜息術保命。

感受到殺氣,終於幽幽醒轉,身上氣血開始湧動,胸中心跳咚咚作響。

築基修士的氣息,開始四溢,好似一頭兇獸正緩緩甦醒。

羅老歪嚇了一跳,轉身就跑。

“快跑!”

感受到那可怕氣息,其他村民也心中畏懼,紛紛向村中跑去。

唯有叫羅洪的少年,還站在原地。

“快跑啊!”

旁邊的二黑子連忙拽他,卻根本拉不動。

羅洪眼中陰晴不定,咬牙道:“二黑子,你想一輩子困在這裡麼,敢不敢跟我賭一把……”

…………

不知不覺,便是數日過去。

蒼藍界以海洋為主,雖島嶼眾多,卻沒有大面積的陸地、森林和高山,因此氣候變幻莫測,動輒狂風暴雨。

當然,無數年來,人們也總結出了經驗。

每片海域,在一年中固定的時間,總會迎來季風時節,一個時辰前烈日高照,一個時辰後便狂風暴雨,巨浪滔天。

因此外出打魚,都要避過季風時節。

這不,暴風雨再次來襲,而且這一次更加猛烈,海濤、雷霆、狂風暴雨,將幾座年久失修的房子都捲上了天。

海花村的百姓躲在家中瑟瑟發抖。

他們畏懼海風,那衝上岸的不祥之物,更是讓所有人心中充滿陰霾。

沒錯,不祥!

伴隨著那年輕人和棺材出現,島上的怪事接連不斷。

先是唯一的淡水來源娘娘泉,莫名其妙變成一片血色,裡面還有蛆蟲湧動,但村子裡卻沒人失足落水…

那靈獸鯨魚血肉,百姓採割了一些,但大部分還留在沙灘上,已經吸引來了不少詭異之物,有磨盤大的海蟹,還有古怪的人影……

就連這季風天,都有些不正常,多少年了,還從未見過如此大的暴風雨…

不少人對那羅洪已滿是埋怨。

這小雜種,竟將那人接入了村中收留!

尤其想起對方身世,更讓他們心中後悔。

當初這羅洪的父親,本是村中傻子,人人戲弄,後來一段時間,變得很是古怪,每晚都會偷偷出去。

有人暗中跟隨,發現沙灘上有女子嬉笑聲,但濃霧遮掩,靠近後就只能看到羅傻子一人。

沒過多久,羅傻子就抱了一名嬰兒回來,村民都傳說是和海中妖孽所生。

好在,羅傻子死後,羅洪也沒什麼異樣,只是一個小雜種的外號被從小叫到大。

如今,村民們又想起了這個傳言…

……

砰!砰!

羅洪拎著錘頭,將窗戶上破木板用生鏽的鐵釘釘死,這才抹了把額頭的冷汗,“這鬼天氣…應該能撐過去。”

做完這些,他又轉過身來。

屋內並不大,周圍牆上的木板已經發黴腐朽,若非當初根基打的深,早已被狂風吹走。

中央火塘上,吊著一個小鐵鍋,裡面奶白的肉湯不斷咕嘟冒泡,散發出奇異香味。

聞到香味,羅洪嚥了口唾沫。

不愧是靈獸肉,熬出的肉湯,他喝了之後渾身精力十足,彷彿有使不完的氣力。

然而,他卻沒急著喝,而是小心翼翼盛了一碗,恭敬拱手道:“仙師,要不您吃點東西?”

火堆旁,沈潮生臉色慘白,就那麼斜躺著靠在牆上,看著黑乎乎的屋頂,兩眼一片茫然。

羅洪見對方不搭理自己,只得悻悻坐下,喝了幾口魚湯,又看向遠處棺材。

那日,他費了不少口舌,說動好友,把人和棺材抬回家中。

本以為能得到機緣,哪怕傳授個一招半式,都不算虧本。

誰知,對方跟傻了一樣,話也不說。

羅洪忍不住有些懷疑,自己是否做了蠢事,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

他很小便成為孤兒,若沒點韌性,在這破敗的海花村,根本活不到在。

喝了口魚湯,那種暖洋洋的熱流再次從腹中湧起,讓他腦袋都有些暈暈乎乎,陶醉了一番,忽然開口道:“好東西啊,仙師,看您年紀不大,為啥一幅要死要活的模樣?”

話音剛落,他便連忙捂住了嘴,心中後悔,小心翼翼看向沈潮生。

沈潮生眼神依舊迷茫,但數日來卻終於開口道,沙啞道:“你這愚民,懂什麼,人活著若沒了希望,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怎麼會沒有希望?”

羅洪心中一喜,卻裝作鎮定,勸說道:“活著,就是希望啊,死了才叫一了百了,只要活著,萬事總會迎來轉機…”

咚!

話音未落,遠處的棺材就一聲悶響。

羅洪頓時頭皮發麻,只覺一股寒意從心中湧上,連忙後退,顫聲道:“那…那裡面是什麼,莫非真是殭屍?”

沈潮生眼中,卻多出一絲神采,喃喃道:“怎麼可能……”

他受了內傷,每動彈一下,五臟六腑都會疼痛,但還是強忍著爬到了棺材旁,仔細傾聽。

那日,降靈儀式因神殿毀滅被打斷,就連用於孕育靈胎的靈脈,也已經消散。

抱著最後的希望,他帶著棺材逃亡,然而一路上,棺材始終沒有動靜,讓他以為降靈儀式已經徹底失敗。

沒想到,裡面竟傳來聲響。

蒼木之柩孕育靈胎,看似棺材,實則和種子一般,沒有半絲縫隙。

沈潮生仔細傾聽,竟隱約聽到心跳聲,連忙顫聲道:“快,劈開棺材!”

旁邊的羅洪雖然畏懼,但還是壯起膽子,拎著斧頭開始劈砍。

咣!咣!咣!

原本蒼木之靈殘枝生機驚人,但如今卻靈韻盡散,也是沈潮生以為失敗的原因。

即便如此,木質本身的堅硬,也讓羅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一次次喝下肉湯補充氣力,才終於劈開一道口子。

他手持燭火小心觀望,裡面全是綠色粘液,看上去異常詭異。

“這…這是什麼?”

羅洪心中滿是疑惑。

嘩啦啦……

綠色粘液忽然湧動,一隻蒼白的骸骨大手忽然探出,抓在棺材破口處。

“我勒個娘啊!”

羅洪嚇得頭皮發麻,兩腿一軟,跌跌撞撞向後爬去。

沈潮生眼神黯然,也提起了警惕。

果然失敗了,連靈胎都未醞釀而成,說不定已化作了什麼邪物。

可惜,他身受重傷,真氣根本無法運轉,怕死會死在這裡。

就在這時,綠色粘液中也爬出一具骸骨,伴著一聲低沉嚎叫,骸骨心臟處,綠色藤蔓開始扭曲,逐漸形成心臟,隨後砰砰跳動,燃起血色火焰,還有雷霆閃爍。

在二人震驚的目光中,那心臟砰砰跳動,藤蔓向外蔓延,竟形成五臟六腑,且蔓延到四肢,裹住了骸骨。

還有幾根藤蔓,則鑽入頭骨,在漆黑的眼眶中扭曲,化作燃著火焰的詭異眼睛。

羅洪早已嚇傻,眼前一幕簡直是邪魔復甦。

而沈潮生,則嚥了口唾沫,“不死神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