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聲辭舊歲,煙花簇簇又一年。

這是朱楨在大明過的第二個年了,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經對宮裡過年的這套流程不陌生了。

除夕晚上祭祖,全家吃年夜飯。正月初一五更,早起焚香放花炮,跌千金、飲用巨難喝的椒柏酒、吃餃子;然後穿戴整齊和一大幫兄弟匯合,跟父皇去太廟祭祖。

從太廟回來再上朝……

洪武九年的元旦大朝,依然是百官道賀,萬邦來朝。只是少了鳳陽老鄉親的問候,以及那熟悉的鳳陽花鼓,讓朱老闆心裡總是空落落的。

“好在還有老兄弟從老家來陪咱過年。”散朝後,朱元璋單獨留下李善長,與他共進午膳。

“上位也不用那麼認真麼?還可以讓老鄉親們再來的。”李善長笑道。

“唉,還是不了。”朱老闆搖搖頭道:“咱已經想清楚了,那樣其實是害了他們,還是讓他們在家裡好好過日子吧。”

“也好。”李善長點點頭。

“他們肯定,沒少罵咱吧?”朱元璋忽然有些傷感的問道。

“呵呵……”李善長笑著搖搖頭道:“老臣沒聽到過。”

“那你呢?你罵咱了嗎?”朱元璋又問道。

李善長看一看朱老闆,只見他雙目低垂,難掩疲憊,便輕聲道:

“老臣當初是有些情緒,但是上位有上位的難處,上位有上位的考慮,做臣子理不理解都要接受。”

“聽聽,你李伯伯還是有怨氣。”朱元璋便對作陪的太子道:“快給伱李伯伯滿上,咱爺倆一起敬他一杯。”

太子笑笑,左手捻住右手衣袖,右手持壺給李善長倒了杯酒。

李善長忙口稱不敢,雙手端起酒杯,與天家父子虛碰一杯。

“喝了這杯,就都揭過去了。”朱元璋笑眯眯道。

“好好,上位說什麼是什麼。”李善長趕緊一飲而盡。

朱元璋看著他喝下去,端著酒杯頓一頓,才緩緩喝下了杯中酒。

然後太子把盞,朱元璋和李善長兩人邊喝邊聊,聊了整整一下午,雙方又芥蒂盡去,和好如初了。

至少韓國公這麼覺得。

但朱老闆還嫌麻痺他麻痺的不夠……

晚上,朱老闆按例宴請一眾淮西老兄弟,雖然還是四菜一湯,卻雞鴨魚肉都有,比去年綠的人心慌的那頓可正常多了。

酒席上,朱老闆也是來者不拒,跟老兄弟們喝得酩酊大醉,還跟他們一起唱起了早年在軍中唱過的那些黃色小曲。

這讓李善長和一干淮西勳貴,難免生出一種,看來皇上還是怕我們鬧的錯覺,覺得朱老闆服軟了……

殊不知,一場恐怖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

散席後,劉英和吳太監扶著朱老闆回乾清宮歇息。

吳公公給皇上脫掉靴子,又取熱毛巾來給朱元璋擦臉時,卻見朱老闆睜開了眼,一雙眸子鷹隼般銳利瘮人,哪有半分醉態。

“皇后熬的醒酒湯,去給咱端一碗。”朱元璋沉聲吩咐道。

“是。”吳公公輕聲應下,退出時悄悄關上殿門。他知道皇帝要單獨跟劉英說話。

“沒想到當上皇帝,還得假模假式的應酬。”朱老闆揉著太陽穴道。

“皇上辛苦了。”劉英板著一張臉,不知道什麼是笑。

“各地講數的官員,進京有一陣子了吧?”朱元璋沉聲問道。

“是。”劉英點下頭。

“有收穫麼?”

“有。”劉英稟報道:“各組密探的報告源源不斷,只是……”

“只是什麼?”朱元璋沉聲問道。

“只是都亂七八糟,太多太雜。”劉英悶聲道:“有價值的情報卻不多。”

“問題出在哪裡?”朱元璋問道。

“因為韓國公不見那些地方官員,讓他們直接跟胡相去談。要查他們,勢必會牽扯到胡相。”劉英無奈道:“而皇上特意吩咐過,這次不牽扯胡相。”

“沒錯,胡惟庸不能有事,咱留著他還有大用處呢。”朱元璋沉聲道:“所以得從別處著手。”

他知道韓國公這隻老狐狸,這是故意在將自己的軍呢。

“別處的話就難了。過年期間,官員們都忙於應酬,談吃喝玩樂,說女人扯閒篇的多,談正事兒的少。還要找到正好能定他們罪的證據,實在太難了。”劉英鬱悶道:

“而且皇上,恕屬下直言,各省各府各縣少說來了三千多號官員。短時間內根本沒法一一查實他們的罪證。就是隻查一部分人,也超出我們目前的能力了。”

“不,這次咱就要給他們全都定罪!”朱元璋沉聲道:“對這幫冥頑不靈的傢伙,殺雞是儆猴沒用的。”

“屬下愚魯,還請皇上示下。”劉英誠惶誠恐道。

“當年的楊憲,一定有辦法……”朱元璋有些失望,自己忠誠的侍衛長,似乎不是搞情報的料。

“屬下無能,請皇上治罪。”劉英趕緊跪地請罪。

“起來,別緊張,咱就是隨口說說。讓你搞密探,本來就是趕鴨子上架。”朱元璋嘆口氣道:

“搞情報是需要天賦的,不是那塊料,強求不得。”

“那屬下退位讓賢……”劉英也早就不想幹了,攤上朱元璋這樣的老闆,無能就是最大的罪過。

“沒別的人可用,你先勉為其難吧。”朱元璋搖搖頭,搞情報第一是忠誠,第二要可靠。整個淮西都不能用的情況下,合適的人選寥寥無幾。

“是。”劉英點點頭。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朱老闆沉聲道:“一定要找到一個合適的罪名,把他們一網打盡。”

“是。”

~~

年初二,朱楨要出宮拜年。

胡賢妃起了個大早,給老六準備拜年的禮品。

今天他要去外公家,師父家,姑父家,還有兩個哥哥家,空著手都不合適。

“到你舅舅家,替娘給你外公外婆磕個頭,記住了嗎?”胡賢妃叮囑準備上牛的老六。

雖然她孃家已經搬到京城,但只有母親和嫂子能逢年過節進宮來拜見她。

胡賢妃想跟父親見一面,卻是沒機會的。

“好。”朱楨本想說自己堂堂親王,不給外戚磕頭,但大過年的,還是不惹老孃生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