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的靈魂拷問,使得現場鴉雀無聲。

有些學子面有愧色,連連點頭。

梁蕭的目光又移向剛才道德綁架的端木家眾人,反手一個道德綁架,振聾發聵。

“我梁蕭為國分憂,兢兢業業,不過只是晚來一兩個時辰而已,卻要受你端木家如此誣衊羞辱,你們於心無愧麼?你端木雲青和端木雲城,號稱端木家的‘雙龍’,卻成天只知道黨同伐異,流連風月場所,可曾去接濟過貧苦百姓?”

“自我大周立國至今,端木家三代皆是禮部和吏部要員,難道你們的長輩沒有告訴你們,平日裡應該注重德行?你們還敢在這交流會上大放厥詞,帶起節奏,鄙視流民。他們可都是我大周百姓,不過是一時窮困而已!你端木家有何面目出現在這交流會,真為吾皇感到心寒!”

端木雲城語塞片刻,惱羞成怒:“梁蕭,你覺得你這樣有意思麼!!”

梁蕭皺眉道:“你們大義凜然指責我的時候,怎麼就覺得有意思呢?”

端木雲城啞口無言。

拓跋俊等人對視一眼,眼神古怪。

從前朝開始,士族和官場都有一套自己的規則,所有人都在默契地遵守這種規則。

打人不打臉,做人留一線。

畢竟誰也不確定,今天的政敵會不會是明天的夥伴。

如果一定要往死裡針對一個人,那也要名正言順。

梁蕭這種不走套路當眾打臉的行為,一時讓他們有些適應不過來。

不過,他說的話居然在理,誰讓端木家壟斷了禮部和吏部要職呢,尤其是禮部……

關隴貴族那一桌,五個人裡,靠門的年輕人終於笑了:“這梁蕭倒是有點意思,尤其是那一句,他所繳的每一分稅,都有可能成為射向北胡騎兵的利箭,我很喜歡。咱們找他買點酒吧。”

林式和常破浪齊齊看向他:“能入你法眼,看來他當真不簡單。”

出聲之人,乃是關隴王家年輕一輩第一人,軍界新星,王破軍。

關隴貴族,曾經是以胡人為主,如今卻由本地豪族佔據主體。

王家乃是將門世家,多出統帥,此人統兵之才不遜色於徵北將軍沐凌霄,卻婉拒了定國侯的邀請,迴歸關隴,最近代表王家,低調出席此會。

南宮寧不敢吱聲,只是怨恨地注視著坐在一起的梁蕭和沐琴雪,眼圈通紅。

一個是曾經被她視為累贅的未婚夫,一個是總能搶她風頭的閨蜜。

她這輩子最恨的男女,還走到了一起?

此時沐琴雪正襟危坐,一臉平靜,心中卻緊張不已。

他剛才可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他和自己志同道合。

本來他應該坐在諸葛大哥那一桌的,卻跑來自己這裡,無疑是在向南宮寧釋放一個訊號。

以她最近對梁蕭的瞭解……

“他的心裡真的有老孃~哎呀真討厭~要被大家誤會了呢~”

想明白之後,沐琴雪開心得險些原地螺旋昇天,壓下激動的心情,神色莊重道:“梁公子說得在理,君子論跡不論心,有些人習慣了高高在上,眼裡早就沒有了百姓。”

端木雲城看在眼裡,目眥欲裂。

獨孤辰巴巴地望著沐琴雪,見她看梁蕭的眼神滿含柔情,頓時妒火中燒,握緊顫抖的拳頭,連指甲都插進了肉裡。

秦淮五絕裡的張瞳終於開口了:“小女子算是明白了,為何蘭陵侯說他與沐小姐志同道合,沐小姐高義,我等自愧不如。”

張瞳一發聲,其餘四女紛紛附和。

現場眾多才女向沐琴雪投去羨慕的目光,心中感慨。

詩詞歌賦對女子的吸引力不言而喻,尤其是這些飽讀詩書的才女。

最近她們都看了梁蕭的詩詞,心嚮往之。

如今她們一看,也明白了,似乎只有沐琴雪這樣的女子與那位蘭陵侯登對。

“張瞳!”南宮寧怒視著張瞳,憤恨無比。

張瞳沒有理會她,只是朝遠處的沐琴雪眨了眨左眼,彷彿在說“你懂的”。

沐琴雪看在眼裡,默默點頭,表示“我知道了”。

這張瞳,可是最疼她的嫂子的遠房表妹,最近家族正在給她安排一門和關隴貴族的親事,但遲遲拿不定主意。

沐琴雪作為定國侯的孫女,手裡就有一部分關隴貴族子弟的資訊,之前已經送給張瞳了。

這姑娘真是禮尚往來,知恩圖報啊!

看著滿眼羨慕的才女們,沐琴雪只覺得飄飄然的。

就不能讓誤會來得更猛烈些嘛!

邢風終於發話了:“蘭陵侯,可否給在下一個薄面。”

“真是給邢公子添麻煩了。”梁蕭歉意一笑坐了下來。

拓跋俊等人冷冷注視著兩人,氣不打一處來。

他們發現了,這邢風本質上還是在維護梁蕭,兩個人一問一答、一唱一和簡直像提前透過氣一樣!

但他們心裡也很清楚,邢風肯定不屑於玩這種伎倆。

所以……邢風就是敬重、維護梁蕭。

這一刻,公羊敬最後的一絲幻想被打破了。

“與會諸位,聽某一言。兩國交流會的深義,本是促進和諧。吾皇與大周天子出資支援此會,雖然對與會眾人不做強求,只是希望兩國展示彼此風貌,互相學習。然我輩讀書人向來應以天下為己任,為國為民,自然是格局最大。”

“但說盡千言萬語,遠不如干一件實事來得實在。相比蘭陵侯的詩詞歌賦,我認為,他能善待貧苦百姓,才是最令人欽佩之處。願我大楚讀書人,將來皆能以百姓為念!”

邢風的由衷讚歎,讓大楚眾人心悅誠服:“蘭陵侯無愧詩仙之名!”

拓跋俊環顧全場,頓時心如死灰。

他和公羊敬精心安排了那麼多人,終究還是比不上樑蕭和邢風的寥寥數語。

在來之前,他們就聽說,這位邢公子在大楚文壇地位超然。

今日一見,大楚的讀書人對邢風的敬重,超出了他的預估。

他們千算萬算,沒能算到邢風的想法。

“他身為大楚定國侯之子,難道不應該以大楚利益為重,為何一定要支援梁蕭!”獨孤辰咬牙切齒,卻無能為力。

今天的主角,本來就不是他們。

“我提議,今日由蘭陵侯主持此會,諸位意下如何?”

邢風一言既出,全場譁然。

片刻之後,關隴貴族們紛紛拍手叫好,全場附和之聲此起彼伏。

梁蕭一再謙虛推辭。

邢風道:“蘭陵侯既然感念皇恩,何必在乎區區小節?”

梁蕭一想也對,朗聲道:“那我便當仁不讓了,正好,其實我之所以來得晚,也不全是因為招工之事。我來之前緊急上奏吾皇,願為此會提供滄海酒和月明酒,各一千壇,諸位免費暢飲,不必拘束!”

話音剛落,全場掌聲如雷!

“真是讓蘭陵侯破費了!”

最近一直在操心酒業的公羊敬回過神來,顫聲道:“畜牲啊!!”

世家眾人眉頭一顫,竟有些不知所措。

原來他是早就算計好了,要在這裡進一步擴散滄海月明的影響力?!

又是放長線釣大魚的生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