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將監控交給了鐵面王。

不過這個監控肯定只有清算部打人的前半截。後半截自然被我噶了。

理由嘛很簡單。

存卡滿了!

「還有二十七天。能不能消停點?結仇樹敵,後患無窮。」

只有我和鐵面王兩個人在的時候,鐵面王也對我交了底:「清算部何仁清是王晙芃的人。」

「昨天被你送進去了。」

我冷冷說:「打殘疾人和孤兒還有理了?」

鐵面王橫目冷視我,遞給我一盒煙掉頭就走:「你們就是耍無賴!」

到了門口,鐵面王定住腳步側首,輕聲嘆息:「早用這種法子,石老也不會進icu。」

送別鐵面王,我關了大門,第一時間上到三樓。

推開一百多平米的大教室的那一刻,一個小男孩就站在教室門口定定呆呆望著我,眼淚包不住的淌。

「童,童壺……老師。」

久違熟悉的童壺出口,我的心砰然跳動,僵硬的臉上露出刻板的威嚴:「剛怎麼沒下去?」

小男孩直直望著我,聲音抽噎。背在身後的小手帶著小小的身子骨不停抽搐,嘴角也扯歪著:「沒,沒,下課……」

我用力點頭,抬手摸向小男孩腦瓜子:「長高了。」

「聲音也標準了。」

「好!」

一下子的,小桉熠就撲上來緊緊抱著我,淚水瞬間打溼我的襯衣:「童壺!」.

小桉熠的聲音早已矯正過來,童壺是他故意這麼叫的。

我進去之後,整整八個月時間裡,小奶狗朱天賜每天堅持給小桉熠使用龍虎針扎針,他的神經和肌肉也早已恢復正常。

只是,小桉熠見到我太過激動,所以才導致舊病復發。

忽然,小桉熠抬起頭來指向北邊角落。

我做出噤聲手勢,躡步走了過去。

還是那張價值百萬的紫檀面板辦公桌後面,被全世界所有專家一致斷定重度自閉症的小怪物就心無旁騖坐在椅子上,專心致志的看著書。

八個月不見,小怪物臉上多了幾分我看不懂的成熟,和遠勝往昔的冷傲。

我默默看著眼睛紅透的小怪物,心頭生起兩分愧疚,輕聲開口:「下課了。休息下。」

見著小怪物沒理我,我嘴角頓時揚起:「別裝了。你都五分鐘沒翻頁了。」

滋!

書頁撕裂!

冷得髮指的小怪物慢慢抬頭冷冷看了一眼;「報告。」

「講話。」

「你去了哪?」

「最南升龍島。最北祁連山。最西可可西里。」

「你為什麼要去?」

「我也不想去。但必須去。就像你以前沒叫報告就捱打一樣。」

「太爺說,你犯了錯誤。」

「人都會犯錯誤。」

「那你以後還會犯錯誤不?」

「會。」

小怪物沒了聲,眼睛裡的光也黯淡了下去。

半響,小怪物輕聲說:「你能少犯錯誤不?」

「桉熠很想你,郝星也是。」

「你不在,我很迷惘。找不到人問。」

我不禁皺起眉頭,不輕不重給了小怪物一個爆慄:「人小鬼大。剛才沒叫報告。」

「我故意的。」

小怪物慢慢站起,探出手掌,左手扯出實心金竹條,直直看著我:「老師。你都兩百五十天沒給我們上課了。」

「我也兩百五十天零十個小時沒被你打了。」

我心裡湧起層層疊疊錢塘潮般的感動,唬著臉叫:「你們畢業了!」

聽到這話,小怪物眼瞳瞬息收緊,瞳孔深處第一次露出恐懼之色。

下一秒,我抄起金竹條輕輕打了下小怪物,歪著腦袋重重一揮手:「現在我宣佈,明天……」

「矯正中心,正式開學。」

「現在,你們兩個,馬上回家。」

「家庭作業,做半天乖孩子。」

兩個小屁孩走後,我拎著慶山寺卍字蓮花鏡下到一樓大廳,挨著檢查每一臺保養如新的裝置,摸了王晙芃輸給我的和田玉石,騎了價值千萬的白金人腳踏車,拿著天下第一至尊寶璽雙面公母印蓋了章……

關閉一個鋼鏰都不剩的保險箱,目光逐一掃過瓷片牆上每一片瓷片,看完我贏來的每一件東西,最後坐在大廳裡送件人的長椅上,靜靜發呆。

時光又似乎倒轉到去年,我躺在椅子上擺爛摸魚一言不合就打小怪物屁股的美好日子。

今天看到三個小小的少年,我那沉寂冰封的心莫名的多了一絲的裂口,有一縷縷的熱氣滲出,無聲無息的融化包裹我心的萬年堅冰。

在我的手裡,握著一份安置賠償協議。

協議上,我的工齡是八年零九個月。

從我少年班畢業那年開始計算。

補償標準為一年五千塊錢。

這份補償相對於其他國企和撤編單位,很低。

放眼全國各個廠子改制安置補償,也只是中下。

逐字逐句看完安置協議,我輕輕闔上眼眸,在最後的空白頁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或許……

是時候了!

菸蒂扔進菸灰缸,我毅然起身,開啟因為清算清點關閉整整三個月的大門,撕掉蓋著大紅印章的撤編通告,取下暫停營業的牌子……

轉身過去,在八尺紅紙上寫下一行字。

「方州重開,送檢八折。」

隨後,我又在另外一張八尺紅紙上寫下:「新增鑑定專案。古玩字畫。」

四張紅紙,正門貼兩張,北門貼兩張。

做完這一切,我就站在門口,衝著隔壁地大國檢兩個負責人吹了聲口哨,指指天,再指指我自己。

潘家園!

王中之王!

童師歸來!

老子!

回來了!

這一天,從早上到下午,鑑定中心一共收件十五單,收取出證費七十五元。

被清空三個月的保險箱終於有了進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