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身回望仲小京,呆滯的點頭。

很奇怪,被擊潰心理防線的我明明很痛很痛,但偏偏的,到了這時候,我就是掉不出一滴眼淚。

上次阿曈說起月月死,他也沒掉淚。阿曈還說,真正的傷心,是流不出一滴淚。

因為所有的眼淚,都已經變成了遞在心上的血。

「那年姐姐來找我,說她畢業了分到了燕都。還告訴我,等我畢業就跟著她。我們再也不分開。」

「姐姐還說了你。姐姐說你留校做了老師。留校的都是菁英,她都羨慕你。」

「那天姐姐給我買了好多新衣服和新鞋,問我想吃什麼?我說燒烤。」

「我們就去了唐城燒烤街。」

「本來吃得好好的的燒烤,隔壁那桌突然跑過來騷擾姐姐。管姐姐要電話。」

「姐姐沒答應,那人就纏著姐姐不放。」

「老闆娘看見以後就跑過來拉那個人,但那個人卻把老闆娘搡到一邊。他的同夥都威脅老闆娘不要多管閒事。」

「當時姐姐拉著我要走也被他們攔住,那個人非要姐姐跟她喝酒。還對姐姐說很難聽的話。」

「我氣不過就對那個人動了手。那個人的幫兇就全部圍上來打我。」

「我當時小打不過他們,姐姐就趴在我身上保護我。給他們求饒,求他們不要打我。她陪他們喝酒就是。」

「他們把我打得半死扔到一邊,那個人就拖著姐姐上車。」

「姐姐不答應,拿起酒瓶就紮了那個人。」

「那個人受了傷,就動手打姐姐。」

「其他幫兇也打姐姐。趙天勝打得最兇。」

「我爬出去救姐姐也被他們打。」

「姐姐又跑過來救我。那個人就拖著姐姐的頭髮撞地,拿煤氣罐砸姐姐腦袋,拿板凳打姐姐手腳……」

「旁邊人來勸的拉的,都被他們打。」

「姐姐流了好了多血,都要被他們打死了。」

「他們看見姐姐沒動了,就過來打我。」

「姐姐為了保護我就把派遣函拿出來,說她是保密單位的。哀求他們不要打我。」

「那個叫灝少爺的好像被嚇到。就把我們送醫院。」

「結果到中途的時候,他們停了車。把我和姐姐拖下車。就地挖了坑把姐姐燒了,又埋了。」

「他們殺了姐姐,又來殺我。」

「我拼了一口氣滾,滾下了山崖。撿回一條命。」

「這些年我浪跡天涯,每天努力鍛鍊,就等著今年。」

「姐姐說,今年九月二十九號,是你們倆約好領證的日子。你一定會到大柳樹銀杏樹,到時候,把璇璣圖交給你。」

「那天晚上,只有你一個人買璇璣圖,我有些懷疑是你又不確定。」

「第二天晚上,我不知道大柳樹鬼市不開門也跑了去等你……」

「我都沒想到,還能活著見到你。」

「七年了,他們還是不放過我。」

鋼縫倉庫外北風呼號,倉庫內橘燈黯淡,冷若冰窖。

我坐在仲小京的旁邊,默默聽完仲小京的講述。輕描淡寫詢問其中關鍵細節。

此時的我已經接受了嶽薇身隕的現實,但我也從仲小京口中得到了更多的資訊。

七年過去,仲小京又身受重傷,他的講述中有很多漏洞和不合理的地方。

我邊喂他營養流質,邊輕聲追問。

在我和他的一問一答中,我在腦海中慢慢將這段七年前的往事補齊。

從開頭到結尾,我幫著仲小京回憶他和嶽薇

從初見到出事,再到仲小京逃過殺劫,直至那晚血拼的詳細過程。

包括嶽薇為仲小京買的衣服,吃的燒烤,燒烤店的名字,老闆娘的名字,路人的名字……

還有仲小京這些年流浪的點滴……

事無鉅細,我都問了遍。

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重傷未愈的仲小京聲嘶力竭軟軟躺在床上,疲憊又虛弱。

或許是見到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的我,仲小京在說完這七年來的艱辛和痛楚之後很快睡了過去。

睡夢中仲小京兀自哭著抽搐。

「姐姐,我找到姐夫了。他現在很牛逼,他一定能給你報仇。」

「一定!」

「姐夫。你會給姐姐報仇不?」

「姐姐,死得好慘。」

聽著仲小京的夢話囈語,我心頭絞痛,轉身過去在筆記本上飛快畫出只有我和嶽薇才看得懂的思維導圖。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現如今我的魂魄不全,意識謀略智商記憶力亦不復從前,思維導圖是最好的輔助工具。

畫著畫著,我的眼淚就淌了出來。

我幾乎是哭著將思維導圖畫完的。

沒有任何言語能形容我的心情,而我,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

那就是為嶽薇報仇!

我要把那些叫灝少爺和趙天勝的人碎屍萬段。

我要把那天晚上欺負過嶽薇的所有人、所有人的每一個人挫骨揚灰。

我要把和這件事有關的所有人全部揪出來,一個不留!

早上八點,我出了倉庫門。

一直對我冷漠無情的五爺突然開口問我:「你是隱元少年班的?六十四卦?」

我腳步懸停,極為吃驚。

隱元少年班雖然屬於機密,但不是絕密。知道人不少。

五爺身份神秘,他知道少年班並不稀奇。

但是,六十四卦,那就是真正的最高機密!

不怕畢業了這麼多年,少年班好些同學都不知道六十四卦!

知道的,絕非常人。

我輕輕點頭,輕聲應是。

「曹老頭教你的鑑定?」

我默默點頭。

「奇門遁甲誰教你的?」

我回望五爺,靜靜說:「沒人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