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枝笑笑,示意沒有關係。

坐回車裡,冷氣很快慢慢圍攏,王師傅把氣喘勻,發動了車子:

“厲枝小姐,今天還去醫院嗎?”

厲枝看了看時間:“不去了,今天太晚了,已經錯過探視時間了,麻煩送我回家吧。”

“好的。”

......

厲枝不再說話,只是默默望著窗外迅速閃過的夜景發呆。

餘光回朔的時刻,她不經意瞄到了王師傅額角的汗,好像剛忙了什麼事情一樣。

“王師傅剛剛去哪裡了?”

她隨口一問,之後便先行道歉:“實在不好意思,怪我,忙起來忘了時間,以後我會盡量早點,不耽誤您下班。”

王師傅透過後視鏡看了厲枝一眼,面色變得尷尬:

“厲枝小姐,您可千萬別這麼說,這是我的工作,我今天擅自離開,沒能第一時間接到厲枝小姐,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厲枝急忙搖頭,擔心他太過自責,只能不再接話。

可王師傅卻自顧自地往下說:

“害,剛剛啊,我是去了趟公司樓下停車場,齊總喝醉了,齊總的司機老林自己一個人扶不住,正好我在附近,就讓我去幫忙。”

......

厲枝手心一緊,面上人保持著鎮定:“齊總?喝醉了?”

“是啊,我頭回見他喝那麼多,我去停車場的時候,他都站不住了,我和老林兩個人才勉強扶得穩,給送回32樓了。”

喉嚨莫名有點乾涸。

厲枝緊緊抿著下唇,望向前排的後視鏡:“他,為什麼喝酒?”

王師傅一打方向盤:“應酬吧,做到這個位置,交際應酬少不了的,菸酒開道,也能理解。”

“他經常應酬嗎?”

“好像是吧,我不是跟著齊總的貼身司機,不大瞭解,不過聽老林說是的,以前幾乎每天。最近這幾個月,少了很多了。”

王師傅撓了撓頭皮,在後視鏡裡和厲枝的目光偶然撞上。

女孩眼裡的困惑和擔憂,已經肉眼可見。

他做了多年司機,知道東家的事不該問的不問,可是這麼多天和厲枝相處下來,多多少少也有點猜想,這個小丫頭,應該和齊總的關係不一般。

他清了清嗓子:“害,怎麼說呢,齊總年紀不大,我聽別人說,他的家人都不在國內。他自己要撐ne這家公司,一個人立著,肯定是要吃些苦頭的。”

說完,他再次觀察厲枝的表情,卻發現厲枝已經把目光轉向窗外了。

瞬閃而過的霓虹光景,映得她的眉眼忽明忽暗,瞧不出情緒。

“......那個......厲枝小姐,需要回公司嗎?”

王師傅已經做好準備,要掉頭了。

可厲枝如同大夢初醒一般,惶然地搖了搖頭:

“回?為什麼?”

“不回,送我回家吧。”

......

......

厲枝拖著步子到了家,踢掉高跟鞋才發現,腳趾側面不知什麼時候磨出了個血泡。

用創可貼簡單處理了一下,她鑽進了浴缸。

熱水將她周身緊緊包裹,也帶來了舒暢的放鬆。

她倚在浴缸壁,腦海裡盤旋的,卻是王師傅描述的,齊止醉酒的畫面。

她還記得很久以前,她以他未成年為由,不給他酒喝。

現在,他卻成長成一個能在酒局上你來我往,商場上獨挑大樑的男人了。

他們都在成長。

各自成長。

......

......

厲枝浸在水裡發呆,直到泡泡消散得差不多了,水溫也降下來,才裹了條浴巾走了出來。

隨手扔在一旁的手機剛好在閃爍。

她拿起來,黑色的頭像映入眼簾,點開來,卻是一堆亂碼。

這些日子一來,齊止給她發的唯一一條訊息。

竟然是一堆亂碼。

短暫的疑惑,厲枝只當是對方誤觸了螢幕,並不在意。

她把吹風機打到最大功率,把頭髮吹到半乾,塗上蜜桃味道的護髮精油。

滿手黏膩的同時,手機再次響起。

這次,是來電。

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皺著眉,勉強用手指背面劃了螢幕接通,電話那邊,登時就是一聲叫喊:

“厲枝小姐!”

厲枝嚇了一跳,又看了看手機號,確定不認識:

“你好,哪位?”

“我是陳冀啊!齊總的助理,陳冀!!!你還記得我嗎?”

......

......

......

......

厲枝打車回到ne,剛下車,就看見陳冀一張臉像是蔫了的茄子,極其難看。

見到她來,宛如抓到了什麼救命稻草:

“厲枝小姐!你可算來了!不好意思啊,我實在是沒辦法,我一個大男人,哪會照顧人啊。”

......

厲枝剛洗過的頭髮,髮根還沒幹透,被風一吹涼絲絲的。

她跟著陳冀,一路去了電梯間,也順便聽明白了個大概。

齊止今天,去見的是全國網際網路行業的幾位代表,目的是想拿到明年網際網路行業峰會的承辦權,這對於ne這種在國內剛起步的公司,無異於肥肉一塊。

可偏偏,這幾位代表對於ne這種中日跨國企業,頗有微辭,特別是聽說齊止是日本長大的中國人,不屑之色溢於言表。

在酒局上,借題發揮,輪番灌酒。

而齊止,就硬生生地接了。

他們提一杯,他就接一杯。

他們要求如何加碼,他也就如何加碼。

席間,滿桌的中年男人對這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百般刁難,很難說,沒有日本兩個字的刺激。

......

“我想幫忙擋一擋,可是齊總不讓,就一杯一杯地喝,混著來,幸虧吐了幾輪,不然鐵定要去醫院洗胃了。”

陳冀啐了一口。

厲枝這才發現,陳冀身上的酒味也不小。

安靜的電梯廂裡,她聲音不穩:

“他為什麼這麼拼?這個單子這麼重要嗎?”

在她的認知裡,齊止這樣的尖銳性子,是決計不會忍受嘲諷和為難的。

“別提了,還不是因為這次承辦權的競爭對手是盛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碰到盛氏,小齊總就像是瘋了一樣,死磕到底,自傷一千也要換他八百的那種。”

厲枝不明:

“盛氏是誰?”

“就是國內做網際網路的巨頭啊,我也是聽說的,聽說小齊總家裡和盛氏有世仇,不對付吧......”

陳冀話沒說完,電梯就已經停靠在了32層。

機械的電子女聲響起,厲枝心緒回攏。

也是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瘋。

明明下定決心遠離他的生活了。

可陳冀只是輕飄飄描述了一下齊止的境況。

說他醉酒昏睡著,也在唸著她的名字。

說他試圖給她發微信,卻稀里湖塗按了一堆毫無邏輯的字母。

說他很難受。

......

然後呢?

然後,她就什麼都忘了,心裡像是烈火燎原。只剩狂風摺積著燃燒後的灰盡,衝破天際。

......

皮鞋跟踩在理石地上,清脆入耳。

陳冀在前面朝她輕聲道:

“厲枝小姐,齊總就在休息室,你去看看他吧。”

今晚0點,還有一波更新。

和好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