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啥?”

郭待封是第一個發現雲初部弄的這個怪東西。

“我準備用這個東西把人丟到城牆上,這樣我就能第一個登城作戰了,所有的軍功都是老子的。”

“我覺得可能不行,就算這東西能把人丟上去,你也會被摔死。”

“不可能,我會穿的厚一點。”

“你穿的再厚也會被摔死的。”

“那就往上丟石頭。”

“高將軍那邊已經有投石機了。”

“我的這個比較大。”

跟古人談論技術這一類的事情的時候,雲初一般都是用開玩笑的方式說的,說的深奧了,他們聽不懂,聽不懂的時候,他們就會發飆,認為你在騙他,還不如用開玩笑的方式來說。

高侃也在投石機對戰的時候,注意到了雲初這邊的動靜,仰著頭瞅著雲初這架高達七丈的東西問雲初:“這是啥?”

雲初道:“投石機。”

高侃再看了一遍道:“這不像是投石機。”

雲初道:“能把石頭丟出去的都叫投石機。”

高侃再看看八十丈以外的高句麗城池道:“能砸到城牆上嗎?”

雲初瞅瞅正在往配重的巨型木料籃筐裡裝配重石頭的軍卒們道:“試過才知道。”

高侃找來一個摺疊凳子坐下來,對雲初道:“不著急,老夫就在這裡看著,你們好好地試驗,試驗成功了,老夫記你一功。”

雲初抱拳道:“謝過將軍。”

等部下們用石頭把那個巨型籃筐裝滿之後,幾十個強壯的府兵就拉扯著繩子,將高高翹起來的長臂拉下來,跟一個皮兜子相連。

高侃看到皮兜子裡的石頭的大小道:“這東西有三百斤重吧?”

雲初道:“末將的最終要求是能把一顆五百斤重的石頭丟到城裡去。”

高侃沉吟一會道:“不可想象。”

雲初莞爾一笑,只是揮揮手,就有一個府兵一刀砍斷了繩子。

只聽休的一聲,繩子就如同鞭子一般甩向高空,緊接著被長臂拉起來的巨大配重籃就勐地下沉,力量傳導到了長臂,掛在長臂上的皮索就帶著那枚重達三百斤的巨石騰空而起,然後,就飛向了半空。

高侃,郭待封,雲初,溫柔,以及雲初全軍都盯著那塊石頭看,只見石頭飛上天空之後,就越變越小,飛越了高句麗人的城牆,城關,最後只隱隱聽到一聲巨響,再無動靜。

高侃吞嚥一口口水道:“至少六百步。”

雲初瞅瞅目瞪口呆的郭待封對軍卒們道:“換一顆五百斤的石頭過來。”

於是,府兵們就吭哧吭哧的推過來一個五百進的巨石,再用撬槓把這塊石頭重新安置在皮兜子上。

雲初拍拍投石機上那根粗大的木頭,祈禱這東西不要突然被折斷了。

於是,府兵們重新將長臂復位,雲初還改變了繩索的位置,於是,一個府兵就再一次砍斷了連線長繩的短繩。

與上一次一模一樣,只是能聽到木頭髮出吱嘎吱嘎的慘叫聲,不過,還是很順利的將那一塊五百斤重的巨石投擲了出去。

這一次巨石很給面子,飛越了八十多丈的距離之後,就砸進了積利城上高聳的敵樓。

一陣巨響之後,那座敵樓立刻就被砸碎了,木屑紛飛之下,剛剛還威風凜凜的敵樓就從中間開出來一個大洞。

高侃瞅瞅這一炮之威,然後對雲初道:“下一次砸城牆,直到把城牆砸塌為止。”

雲初點點頭,這是早就預料到的結果。

高侃瞅著目瞪口呆的郭待封道:“走吧,沒長一顆這種七竅玲瓏心肝,就不要多想,還是老老實實的跟著老夫去攻城吧。”

雲初滿意的瞅著敵樓上的大洞,就對張東海道:“繼續裝石頭,要慢慢的摸索,看看每次繩結跟石頭重量與距離的關係,要記錄下來,以後,我們兄弟就用這東西殺敵,破城,我是再也不想爬城牆了。”

張東海嘿嘿笑道:“將軍奇思妙想頂十萬雄兵啊,卑職等人跟著將軍也能受益。”

雲初笑眯眯的道:“你覺得我們以後專攻這個東西,專門用這個東西來遠端破城,殺敵,你覺得有沒有搞頭?”

張東海道:“破城問題不大,野戰還是不成。”

雲初道:“攻城的時候用巨石轟擊,野戰的時候用小石頭覆蓋,這東西的投擲距離基本上與滑床弩相當,不等敵兵靠近,我們就能殺好多敵人。”

張東海低聲道:“將軍在戰陣上所向無敵,為何有畏戰之心?”

雲初嘆口氣道:“如果我統領的不是你們,可能就不會有這種心思。”

張東海道:“原來如此,將軍還是有些婦人之仁了,上了戰陣,再顧忌傷亡,這不是大將該有的心緒。”

雲初搖頭道:“你別忘了,我的本職是萬年縣令,想的是如何讓本縣的丁口增加,百姓如何變的富裕,如何讓每年的繳納給朝廷的賦稅變多。

曾幾何時,本官走在鄉野,每每聽聞有新生嬰兒啼哭,本官就欣喜不已。

每每看到別人家縞素漫天,心中就生厭惡之心。

這些府兵都是我萬年縣中的強勞力,本該在田野耕種,或者在工地做工,明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卻在本官的一聲令下,就與敵兵死戰,這樣的大將不做也罷。”

張東海拱手道:“將軍這樣想,自然是我萬年縣百姓之福,只是,邊關作戰,也是國之大事,弟兄們有幸在將軍麾下執役更是我等的福分。

不知將軍想過沒有,如果萬年縣的府兵主將不是將軍,換成郭待封之流,此時恐怕早就傷亡過半了。

所以,卑職等人還是希望由將軍來統御咱們萬年縣的府兵。”

雲初沉默片刻,闇然點點頭,見府兵們又把巨石裝好了,就下令轟擊。

這一次剛剛好,巨石轟擊在城牆上,還牢牢地鑲嵌在城牆上,巨大的蜘蛛網一般的裂痕,在城牆上密佈,看這模樣,那城牆竟然再也無法承受巨石的第二波攻擊。

眾人大喜,時刻準備進攻的唐軍們更是一片譁然,雲初歡喜的命令府兵們繼續投擲石頭。

張東海在一邊看著一會憂慮,一會高興地雲初,他的腦海中兩個張東海正在勐烈地交戰。

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將雲初今日所表現出來的懦弱的一面稟報給皇帝知曉。

在張東海看來,雲初這人幾乎就是一個完美的長官,作戰勇勐無敵,又不是單純的勇勐,還智計百出,仗打的非常聰明。

同時,在執行上官命令的時候從不推諉,每一次都能完成,並且還有驚喜。

萬年縣府兵跟著他,一路征戰到現在,戰損不及兩成,縱觀全軍,也唯有定遠將軍麾下戰陣最為整齊。

身先士卒不說,明明是以好美食名冠長安的人,自從進入軍中,以部下同食一鍋飯,有了好處,更是願意與部下共享。

這樣的人,在張東海看來,假以時日,定然是大唐新一代的將帥之才。

可就是心太軟了,至今,對部下最嚴厲的懲罰不過是軍棍而已,試問,哪一個將軍從出戰至今,手上沒有沾染幾條自己人的性命。

唯有他沒有,有些過錯,他寧可自己背,也不願意拿部下的性命去抵錯。

瞅著雲初指揮投石機繼續投石的勃勃英姿,張東海在心頭痛苦地呻吟一聲道:“將軍啊,慈不掌兵,這可是千年以來將軍們的大忌。”

雲初當然不知道張東海在想些什麼,不過,自從溫柔說張東海不但是折衝都尉,還有極大的可能是百騎司直面皇帝的密探的時候,他就想透過感染張東海的情緒去感染一下李治。

沒錯,人的情緒會感染,尤其是以雲初現在在軍中的威望,再加上有巨物一般的投石機產生的威壓,他的情緒很容易感染張東海,並且讓張東海生出一種叫做同理心的東西出來。

雲初不需要戳穿張東海的身份,更不用收買這個人,他只需要透過這半年多以來同生共死的經歷,產生出同理心。

這樣一來,張東海會在有意無意中跟雲初站在一個道德戰壕裡。

這個時候,從這個貌似第三者的口中說出來的看似很客觀公正的話,其實,全部都是對他的讚譽,哪怕是缺點被指出來,那也是因為善良之故。

所以,當投石機丟出第三顆巨石的時候,巨石砸在城牆上,於是,轟隆一聲,外皮是石頭,內裡是夯土的堅固的積利城城牆就轟然倒塌了。

早就準備好進攻的唐軍步卒們,就一擁而上。

而云初軍則在後方,有條不紊的用巨石為唐軍擊碎他們面的所有障礙。

等到唐軍已經攻進積利城前城的時候,雲初就動用上百匹挽馬,拖拽著沉重的投石車,在木頭鋪好的道路上緩緩前進,為攻擊山嵴上的後城守軍繼續發揮自己不可替代的作用。

高句麗的守軍們此時心情非常的糟糕,原以為固若金湯的城池,在人家巨石的攻擊下,頃刻間就碎裂了,即便是在面對唐軍,自己這一方做好防守的時候,動不動天空中就會落下巨石,將很多人砸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