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光禮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開著他新買的瑪莎拉蒂,帶著女兒答應出版畫冊和隨筆的承諾,急得好似狗咬屁股。

倪冰硯凌晨四點就去了《雨天有傘》劇組,因為今天要拍溫晴和顧封看日出,自然沒法送他。

昨晚臨睡前他說要回蓉城,倪冰硯勸不住,加上自己工作又實在是忙,就沒挽留。

說想請桑沅幫忙送送,結果倪光禮一口回絕:

“明天又不是週末,人家小桑不上班嗦?我又不是七老八十還毛病一堆離不得人。再說你不是說還要再考慮考慮嗎?這樣麻煩人家也不好。”

別人她不放心,再說她也經常幫桑沅的忙,只是請他幫忙送送她爸去機場而已,並不算什麼過分的事,犯不著那麼介意。

倪冰硯還想再勸,直接被他一句話堵了回來:

“要比身體素質,好多熬夜打遊戲的小夥子都幹不過我!來都是我自己來的,從這裡到機場也就十幾分鐘的事,我幾腳油門就到了,你不要跟我廢話那麼多,四點鐘就要出門,還不去睡瞌睡!”

想想這犟老頭還能蹦迪,倪冰硯就聽話的上了樓。

影視劇想要拍日出,是很難的事情。

一來,受科學技術限制,天氣預報準不準不一定;二來,劇組那麼多人,人員能否按時做好準備也不一定;三來,日出就是那麼一小會兒的事,誰也不能保證演員會不會ng。

劇組幾十號人,為了今天的戲已經準備很久,別人會不會出錯倪冰硯不知道,但她絕不允許失誤出現在自己這裡。

為了保持好狀態,以及保證按時到片場,今晚自是要早早睡覺。

因為拍賣會的緣故,到家已經快十點,父女倆這麼一耽擱,一看錶,已經十點半。

倪冰硯兩下洗漱完,定好鬧鐘就關燈睡了。

結果到了三點半起床,下樓就見廚房裡燈光暖暖,她爸正在廚房裡輕手輕腳的忙活。

自從有了爸爸,每次離開家,只要爸爸在,就絕對不會讓她餓著肚子出門。

把深深的感情融在暖暖的食物裡,親眼看著她滿臉幸福的吃得肚兒圓,大概就是爸爸心裡最溫情的事了吧!

倪冰硯站在樓梯口,嗓子發緊眼泛淚花,一時說不出話。

聽到動靜,倪光禮回頭,見她杵在那裡,傻兮兮的望著自己要哭不哭,倪光禮忍不住笑:

“哎呀,你個瓜娃娃,多大的人了喲!還動不動哭兮兮。等我有空再來看你嘛!現在交通方便,又不是好遠!”

倪冰硯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

沙漠裡渴了很久的人,終於看到前方出現綠洲,走近了,溼潤的空氣撲面而來,發現那不是海市蜃樓,而是真的存在,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忍不住哭泣的吧?

爸爸的存在,直接補上了她心靈的某處空缺,對她來講,與沙漠裡的綠洲也相差無幾,會感動多正常。

她也不覺得丟臉,跑過來就要伸手掀鍋蓋:“爸爸你煮了啥子好東西?”

倪光禮拍掉她的手:“去拿碗快,還要等兩分鐘。”

拿好碗快,倪冰硯又伸著脖子過來看,一邊看,還一邊吸鼻子,倪光禮看得樂呵:

“從小到大,你啥子好吃的沒吃過?至於這副樣子?”

“哪副樣子?我哪副樣子?民以食為天!曉得波?”

“好了,快拿碗來。”

倪光禮接過碗,直接給她盛得滿滿當當,倪冰硯也不嫌多,端到桌邊又去給她爸端。

見鍋裡還有好多,就開始計劃:

“剩下的我等下裝保溫桶,拿片場去,等下拍完早上那場,我吃一碗再去車上補覺。”

“可以,會過日子。”

爸爸讚許的點了點頭,心底大為熨帖。

全世界的食客為他點贊,也比不了自家閨女愛吃他做的飯。

尤其這種吃完一頓過後,連剩飯都捨不得扔的樣子,更是讓他開懷。

父女倆對坐吃飯,魚片一入口,倪冰硯就發現不對了。

這是現殺的、取了刺的草魚片。

她爸這是幾點起的啊?

“爸爸,等我放假回家,也給你做,我也會給魚取刺。”

付出的辛勞被珍視的人看在眼裡,是很值得歡喜的一件事。

倪光禮笑得皺紋都舒展開了:“你哪會這個喲!快點吃,吃完出門了。”

倪冰硯頓時就是一噎。

她哪是不會喲?她可太會了!

只不過全都拿去餵了外頭某個不愛吃辣的野男人!

想想就好氣啊!

回頭一定要給可憐的老父親做幾頓!

不然這心裡愧疚喲!

吃完飯,倪冰硯把保溫桶提到車上,又回來抱起還在睡覺的旺財,這才元氣滿滿的出發。

倪光禮站在門口,直到她灰撲撲的車屁股消失在綠蔭之後,才嘆口氣回屋。

夜色還濃,他卻睡不著了。

收拾好東西,鎖緊門窗,倪光禮也出發去了機場。

等到天光大亮,桑家老兩口過來敲門,卻發現倪冰硯家裡沒人,連狗叫聲都沒有。

打倪光禮電話也打不通。

“這老倪咋回事啊?昨兒不是約好了,今天一起去聽相聲嗎?”

倪光禮失約,水素蘭有點不滿。

“可能遇到什麼急事了吧,既然不在家,我們先走吧!”

桑景文愛聽相聲,可不想錯過這難得的一場。

再說對他們這種生意人來講,突然遇到點事,顧不上出去玩,可太正常了。

倪光禮從昨晚開始,腦子裡就在盤算慈善基金會的事,再加上早上起得早,那個點兒正常人都不會生起聯絡別人的念頭,後來上了飛機又不方便打電話,他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等下了飛機,小徒弟來接他,聽到他說“提前回來也不說一聲,到了才打電話,哎喲,你老人家早點約好時間嘛,我也不得這麼趕嘛,差點兒沒開到坡坡底下,硬是造孽哇!好嘛,你在機場也等安逸了嘛~”,倪光禮這才想起,自己與桑家兩口子還有約呢!

哎喲!

可不能讓未來親家覺得自己不靠譜啊!

倪光禮忙掏出手機打過去解釋。

桑家兩口子這會兒正在劇院裡樂呵呵的聽相聲,聽到電話響,桑景文忙接了起來。

“哎呀!老哥子啊,我家裡有點急事,我都沒來得及跟你和素蘭妹子說一聲,就回蓉城了,對不起啊,失約了,下回你們來蓉城,或者我再去京城,我們再約著一起玩啊!”

桑景文很理解他,並沒有任何不快:“沒問題沒問題,事情嚴重嗎?需要幫忙不?”

“哎呀!不用不用!”

小兩口還沒成呢!倪光禮就算遇到問題,也不會找他幫忙,何況他其實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兩人又寒暄幾句,就掛了電話。

正好一場相聲講完,相聲演員退場,水素蘭湊過來問:“誰呀?”

“老倪打來的,他說家裡有點急事,沒顧得上告別。”

“哦,這樣啊,難怪走得那樣急。”

兩口子隨口說了幾句,都覺得倪光禮這人不錯,除了偶爾做事不太細心,江湖氣比較重,沒有什麼大毛病。

桑景文見臺上又換了個他喜歡的演員上來,注意力就被吸引過去了。

水素蘭卻在那默默的想——【親家公粗心大意的,又沒個親家母,看來以後孩子還得我多費心,哎呀~】

**

早上的戲拍得很順利。

取景地在一處樓頂花園,這個季節,花園裡繁花似錦,十分漂亮,太陽從山那邊一躍而上的時候,眾人都忘記了呼吸,只有顧封與溫晴還在那敬業的說著臺詞。

“你看,新的一天來了,所有的不快,都成了過去!”

溫晴笑容燦爛,話語裡充滿了蓬勃向上的正能量!

顧封望著她,眼底一片深情。

【好甜好甜好甜!】

等到電視劇播出,cp粉肯定會瘋的!

這編劇也太會了!

這“溫顧”夫婦也太好磕了!

這場戲劇組眾人從凌晨兩點就開始準備,不論是工作人員還是演員,都疲憊不堪,導演大發慈悲,讓眾人休息半天,下午再繼續拍。

倪冰硯回到房車上,從保溫桶裡盛了一碗粥出來,幾口喝完,又把碗涮了,這才上床睡覺。

睡到十點過,魏書傑就帶著星光出版社的工作人員過來了。

倪冰硯一向守信用,答應她爸的事,再為難也會努力做到。

雖然還是難為情,但她爸說得對,出書對她來講是好事。

只要努力保證書的質量,再定個差不多的價格,讀者憑自願購買,並不會造成壞的影響。

兩邊擴充套件艙展開,大桌子拼好,倪冰硯把早就準備好的畫作搬出來。

畫好的畫晾乾之後,用同等大小的薄宣紙襯著,捲成不鬆不緊的卷,放進塑膠袋裡,打眼一看,半人高的收納箱裡,全都是套著袋子的宣紙卷。

“這一大箱子,全是?”

出版社的人不由瞪大了眼。

隨筆還要審稿,出版社的意思是先把畫冊出了。

出畫冊得先定個主題,然後選畫,選好之後錄入排版,就可以走出版程式了。

卷王的威力實在有點大,出版社的人沒想到今天工作量這麼大,只來了兩個人,想要在她下午開工之前搞定此事,怕是有點難。

實在是倪冰硯工作太忙,今天若是搞不定,下次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會有時間。

“不好意思,我先去趟洗手間。”

年紀大點那個立馬尿遁去打電話呼叫支援,年輕這個坐在真皮沙發上,被她看得如坐針氈。

倪冰硯尷尬的笑了笑,就要把畫先挑一挑:“很多都畫得不好……”

見她想要拿出來一些,那人立馬坐不住了:“倪老師,您先歇著吧!這些事我們來就好。”

倪冰硯只得把剛拿出來的畫放回去。

等那年紀大點的打完電話回來,兩人立刻開始挑選起來。

隨著一幅幅畫展開,不僅出版社的專業人士覺得飽了眼福,聞聲而來的劇組工作人員也大呼好傢伙!

自從畫展之後,倪冰硯就對書畫充滿了熱情,尤其養了旺財之後,幾乎每天都要畫一兩幅。

時間緊的時候,她就用深深淺淺的墨,畫竹子,畫荷花,畫毛茸茸的小雞,畫水中游來游去的小魚……

時間多的時候,她就精心的調個色,畫畫春天的桃、夏天的荷……

甚至還有路過的飛鳥、驚慌逃跑的野貓。

養了旺財之後,更是天天畫狗,那小狗靈動得幾乎破紙而出!

每一幅都趣味十足,帶著她獨有的嬌憨。

兩個選畫的編輯選了又選,最後乾脆把畫分門別類放到桌上,打算等主編過來再好好合計合計。

這麼多畫,只出一冊可就太浪費了,不如按主題分類,多出幾冊湊一套。

兩人拆著拆著,突然拆出來一幅白景講段子的圖。

白景靠在車窗上,對著她這邊眉飛色舞的講段子,在他身後,兩個助理託著腮,滿臉生無可戀。

那題字也搞笑——“帥嗎?智商換的。”

簽名的地方,不僅簽了倪冰硯的名,還有白景自己的簽名——“她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字沒有倪冰硯的好,但放一起就是覺得和諧有趣!

【我去!有這一幅,這一套書都得賣爆好嗎?!】

工作人員呼吸都輕了!

結果倪冰硯看到這幅被翻出來,忙大驚失色伸手過來拿:

“哎呀,我畫人物實在畫得不好,這都是和同事鬧著玩畫的……”

“不不不不,倪老師,這幅畫最重要的不是繪畫技巧,而是那股趣味,知道吧?再說了,您這畫也畫得不差,您可別再妄自菲薄了!”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畫,魏書傑已經想好了用什麼姿勢上熱搜,見此立馬伸手,示意她把這幅留下。

倪冰硯無奈攤手,衝著隔壁喊:“白景,他們要把你的黑歷史拿去出版!你同意不?”

結果白景頂著個雞窩頭,拉開車窗就從臥室那邊探出頭來:

“還有這種好事?劉姐!劉姐!我律師呢?快點叫來出一份授權書!!!我師妹要帶我一起飛啊!”

倪冰硯能出畫冊,是她本事過硬,其他人想要彷效都不容易,等這畫冊出版,不說別的,那些cp粉不得人手一套?

眼見著無數個熱搜在衝自己招手,白景又不是真的拿臉換智商,哪會不同意?

喊完自家執行經紀人,他又回頭衝倪冰硯喊:

“師妹師妹!快快快,再多畫幾幅,把我畫得帥一點!我還沒有上過畫冊呢!”

頓時,歡笑聲響成一片!

沒多會兒,出版社又來了三個人,把倪冰硯這還算寬敞的房車客廳佔得滿滿當當。

忙到下午一點半,五人連午飯都沒顧得上吃,他們終於選出來四本。

一本純水墨畫,一本彩墨畫,一本旺財寫真集,一本劇組生活圖。

當白景擠到車上來,發現倪冰硯不僅畫了他一個人,還畫了好多別的人,不僅有這個劇組的,還有《靈魂擺渡人》與《鎮妖塔》的,幾乎與她關係好的,全都有。

“難怪這也能湊出來一冊,你可太能畫了!”

倪冰硯有點不好意思。

“我覺得有趣,想著畫下來,等退休後坐在屋簷下曬著太陽看,多開心啊!”

生活不缺少趣味,只缺少發現趣事的眼睛。

“我也沒想到,這個也能出版啊!我畫人物真的不太行。”

這套畫冊怕是就要靠著這一冊拉動銷量,出版社專業人士怕她不願出版,每次她說這種話,都會有人反駁她:

“倪老師,您畫這些人物畫雖然人體比例之類的不太準,但神韻十足,就很難得了,畢竟我們也不是工筆畫不是?”

反正出一套還是出一冊,也沒多大差別。

下定決心之後,倪冰硯也不掙扎,讓他們自己看著選。

等選好了,她還得挨著給畫裡的人打電話說明此事,等對方同意,她才允許畫冊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