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坐在一頭高大強健的公牛背上。全套連體橡膠防護服,防毒面具,防護眼鏡——

縫隙什麼的是不存在的。全都用變化系法術,讓連線處自動粘合在了一起。

指間兩根試管,臨時改出來的闊腰帶上,密密麻麻插著一排試管,嚴陣以待。左肩站著閃電貓,右肩站著古藤小鳥,拉開了一副“打不過就逃”的樣子。

賽瑞拉坐在他旁邊的一頭公牛背上。一身輕便的精靈遊俠裝扮,裝樣子的長弓背在背後,連箭筒都沒有拿出來。

只有手指尖夾著的兩根試管,和額前熠熠發光的寶石才能證明,這位姑娘也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格雷特時不時扭頭瞅她一眼:

“賽瑞拉,注意防護啊!不行就把防毒面罩戴起來!呼吸傳播的瘟疫最難防護了!”

“知道了!”

“釋放大火球的時候,記得勾連那兩個試管加成啊!”

“沒問題!都練了好幾遍了!”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格雷特五指蜷曲,模擬了一下爪子的形狀,又伸開手臂拍打拍打:

“真的上去了,頂不住就快逃,我自己逃得掉的!我有任意門,傳送術,還有古藤小鳥!”

“知——道——啦!”

賽瑞拉“嗷”地衝格雷特嚷了一嗓子。五指成爪,手臂彎曲,作勢去揪格雷特的後領。銀藍色的雙眼,短暫的拉出了一條冰冷的豎線。

兩人身下,“哞”、“哞”,承載他們的公牛,叫聲此起彼伏。不但賽瑞拉,連格雷特都刻意不動用動物溝通,裝作沒有聽到:

有什麼好聽的?嘲笑我們嗎?

我有賽瑞拉我自豪!

格雷特滿心緊張,把腰帶上的試管摸了又摸,空間袋裡備用的防護服探了又探。而土著和野牛組成的陣列後方,有人比他還要緊張:

前線50裡外,伯納德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一會兒又忍不住爬到阿帕背上去看。窮盡眼力,什麼都看不見,只好坐下來長吁短嘆:

“巴倫西莫,你說老闆為什麼不讓我們一起去?我是老闆的保鏢啊!是追隨者啊!把我放在那麼遠,萬一出了事,我都來不及救!”

“對方是執掌瘟疫的神靈。不是靠刀劍,盾牌,或者大骨頭棒子,就可以打倒的。”

巴倫西莫盤膝坐在地上,擦拭著手裡的盾牌,淡淡回答。盾牌和毛皮相接,發出的吱咕聲忽大忽小,很顯然,這位戰士心裡也不是那麼平靜:

“這需要施法者才能對抗。別人家的戰士,死就死了,老闆可不想讓我們死……萬一被瘟疫正面砸中,老闆還得來救我們。”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唉!”野蠻人咬著牙,狠狠的把大骨頭棒子往地上一砸,泥土紛飛:

“以前我至少還能帶著老闆跑……”

要是他再強一些就好了!如果他是那種14級15級的大騎士,舉手投足天崩地裂,對鬼魂也能打出傷害!

那樣的話,老闆就不會把他扔那麼遠了!

“昂——”

銀月鹿一聲長鳴。斜著眼睛看向野蠻人,眼裡滿滿都是嘲諷:

你?明明是我吧!我帶著老闆跑還能跑得快些,我都能把老闆叼到背上了,用不著你!

兩位追隨者一邊聊天,一邊為老闆擔憂的時候,前方的大戰已經揭開了序幕。黑豹部族的戰士站在牛群中間,身後密密麻麻插了一排短梭鏢,每根梭鏢尖端,都捆著浸透了油脂的枯草;

大河部族,蒲公英部族,石鱷部族,一群小部族的戰士兩邊分開,巫祭們拍打手鼓,吹動鳥腿骨鑿成的笛子,為戰士們做最後的加持,一片片亮光落下,點燃他們臉上、身上的圖騰;

野牛部族的戰士騎在牛背上,除了身邊的武器,每人腰間還掛著一個小包,包裡兩件防毒面罩……牛用。至於他們自己臉上,各自都蒙了一片毛皮,只露出眼睛和鼻孔。

“你們這樣害怕我嗎……”遠處的疾風,吹來了疫病少女尖利的笑聲:

“以為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就可以逃過我的追殺?不可能的!給我祭品!給我供奉!是誰偷走了我的力量,把他交給我!”

一張張臉龐轉向格雷特。就連跺著腳、喘著氣的公牛們,也有好幾十頭轉過腦袋,看向格雷特的方向。

格雷特:“……”

你們看我幹什麼!

不是我!

和我沒關係!

解除普通人對瘟疫的恐懼,可以削弱疫病少女的力量,但那不是我偷走的啊!

好在沒人指認他,更沒人想著把他綁出去,交給疫病少女什麼的。

白角王一聲長鳴,左右兩側,巫祭們各自拍擊手鼓、吹響號角、吹奏骨笛和排簫,大片光霧中,野牛群和戰士們集體開始衝鋒——

迎著疫病少女,迎著翻翻滾滾的黑雲,衝鋒!

格雷特開始還是坐著,漸漸站起,翹首眺望。這次疫病少女來勢洶洶,除了她自己之外,還帶了一批隨從。格雷特抓起望遠鏡,望向一團翻滾的黑雲,立刻慘叫一聲:

“我的眼睛!”

“怎麼?”

賽瑞拉立刻看了過來,指尖白光閃亮,已經握住了一個治療術。格雷特連連搖手:

“不是,不是,看到了討厭的髒東西……”

紅著眼睛奔跑的老鼠,一隻只比貓還大,黑壓壓一片,像黑毯一樣遮住了地面!

拳頭大的蒼蠅,一邊飛一邊下蛆,蛆蟲蠕動著,很快又變成蒼蠅,接連飛起!

巴掌大的蚊子,密密麻麻一起飛動,像一片帶著白點的黑雲籠罩過來!

身上紋路,一條一條看得清清楚楚的臭蟲和跳蚤!

救命!

求一雙沒看過的眼睛啊啊啊啊!

“疫病少女……疫病少女把她的從神都帶來了……”白角王刨著蹄子,不安地噴著氣:

“鼠神,蠅神……臭蟲跳蚤……還有它們的從者……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那是因為以前,她的力量沒有大幅度下降!”戰陣中,忽然響起了一個洪亮的聲音。野牛部族的大巫祭高高舉起戰斧,奮力揮動:

“以前疫病少女光靠她自己,就可以殺死我們的戰士,現在她做不到了!做不到,只能把從神們帶來!所有人,紮好你們的衣服,把褲子在靴子上捆好,不要讓這些東西上身!”

“沒錯!”黑豹部族的大巫祭也揚起了聲音:

“無論是臭蟲還是跳蚤,它們都咬不穿我們的防護!戰士們,上啊!”

鐵流滾滾向前。賽瑞拉捂住鼻子,小聲道:“我們要不要出手?”

“先等等看吧……”格雷特也不太拿得定主意:

“畢竟,我們是作為後備力量,主要任務是治療……先看看情況,不行再頂上去?”

“那就好。”銀龍少女立刻鬆了口氣:

“我想過扔個大火球……但是這麼多蛆炸起來,我可忍不了……”

“別說了!”格雷特毛骨悚然,趕緊打斷她。而戰陣前方,戰士們已經開始出手:

第一波,是黑豹部族的戰士,集體點燃梭鏢,揮臂扔出。梭鏢跨空飛行,落到地面上燃起一道火牆;

第二波,是巫祭們吹響了各種樂器。巨大的紅隼,野牛,以及各種圖騰神,同時在戰陣上方現身。火牆猛然爆炸,把那些臭蟲跳蚤燒得噼啪直響;

第三波,是那些比貓還大的老鼠們奮不顧身,投入火牆,將其壓塌壓滅。地上黑水橫流,忽然高高掀起,撲向前方的戰士和野牛們——

“捂住口鼻!不要吸入!不要去喝地上的水,再渴也不要喝!”

格雷特給自己扔了個擴音術,喊聲響徹戰場。

那個疫病魔鬼的男子形態,聽起來就像是點滿了痢疾桿菌、霍亂弧菌、志賀氏菌等等一系列消化道傳染細菌的巨人觀腐屍。但是消化道傳染病容易預防,只要不喝就行!

至於濺到口鼻……這不是人人都戴了毛皮口罩了嘛!

嘭、嘭、嘭,大河部族的大巫祭,用力敲響了手鼓。從他背後,一團黑白交錯的影子悄然升起,很快就化為虛幻的河流。

踏踏、踏踏、踏踏。大河部族的戰士們,一手錘打胸膛,一手揮舞戰斧和棍棒,跳起了踢踏舞。拍手跺足的聲音裡,虛幻的河流越來越大,向前倒卷,與黑水撞在一起……

浪頭相撞的前一刻,無數蒲公英紛紛揚揚落下,飄在河面。河流與黑水相撞,蒲公英立刻一片片萌發,開出一朵朵小小的黃花。黃花變成白色絨團,吹開,再度成長。

洶湧的黑水,居然被這條大河給阻攔了一瞬,再流過來的時候,已經變得清澈了不少。

格雷特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蒲公英,性味苦、甘,寒。歸肝經、胃經,清熱解毒,消腫散結。看來,這個世界的土著,雖然對醫藥的認知和他不同,卻也下意識地感受到了蒲公英的解毒功能……

用蒲公英與河水來攔截瘟疫的力量,從醫學上也許不太對勁,但是從神性碰撞的角度而言,或許正好?

黑色浪潮漸漸淡去,白角王的子孫們與部族戰士,終於衝了上去,和疫病少女的從神們廝殺在一起。

能在這場戰爭中出手的戰士,最低也是騎士級別,許多都有大騎士的力量。手裡的戰斧,長矛和棍棒風聲呼嘯,其中有許多,都打出了真實不虛的氣刃:

一條條,一片片,削向那些老鼠和臭蟲,把它們打得血花飈射,汁水四濺。而跳蚤和蚊蟲們,則在戰士和野牛身上徒勞地跳著,奮力攻擊,卻咬不穿他們身上的防禦。

“白角王!不要以為你這樣就贏了!”尖利的聲音再次炸響,一團濃重的黑雲,直向前方捲來:

“看你能不能擋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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