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需要的,當然是更多的實驗物件,更多的實驗材料,以及,當然,更多次的實驗。

但在開口要東西之前,他還是決定穩一手,先觀察幾天,再根據觀察結果調整自己的實驗方法。很快,他就慶幸自己足夠謹慎:

第一次實驗,終於還是失敗了。

那頭魔狼不知道哪裡出問題,三天以後,漸漸出現乏力、腿軟、無力等情況。

五天後,無法消化食物,稀便,便血,各種各樣的異狀,陸續出現。

看起來像是有點基因崩潰?不過不太確定,也許是別的原因,可以用治療術處理?

格雷特還想再養著觀察一下,努力拯救一下。然而,瓦斯卡的龍巢衛隊長,也是瓦斯卡轉化的第一頭龍血卷屬,雲巨人魯姆,甕聲甕氣地阻攔:

“不用看了。轉化成功的,緩過來以後就活蹦亂跳,大吃大喝,力量大大加強。像這種要死不活的,肯定會死,而且死得很快——

只有成功者,才有資格站在龍巢前方。偉大的巨龍,不需要失敗者!”

好,好吧……

格雷特嘆了口氣,不想再說什麼。既然死了也不心疼,那他就只能用點法術,果斷作弊了:

魔狼改造後的染色體,已經採集、測定過了。

現在,格雷特畫好魔法陣,讓人把魔狼抬進去,左手握一管稀釋的銀龍血液,右手握一顆鑽石——自然是人造版的,微微閉目,開始冥想:

“我需要補全這隻魔狼的染色體,讓它恢復到健康強壯的狀態……在已經轉化過的基礎上加以改進和補全,補全所需的染色體片段,希望儘量來自龍族……”

他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儘量把【有限許願術】的條件設定的詳細一些。這個法術成功與否,最重要的,就是條件設定。條件越詳細,成功機率越高。

有了魔狼的各種檢查結果,有了染色體條帶,他在翡翠夢境裡,已經模擬了七八次。這會兒,按照模擬出來,最成功的一版結果,釋放法術:

手裡的鑽石化作灰盡,銀龍血液跟著消逝無蹤,整個魔法陣激起一片玄奧的魔法光芒,撲在魔狼身上。從耳朵尖上的細毛到尾巴末梢,滌盪一遍,悄然消失。

“行了……”

格雷特拍拍手,又給魔狼扔下一個治療術,維持一下它的生命體徵,悠然站起。飛出三個法師之手,一上、一下,掰開它嘴巴,第三隻飛進去,在它上顎颳了一下……

魔狼乖順地,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全身無力,張開嘴任憑他擺弄。格雷特取樣完畢,扔進邊上的顯微電鏡裡讓它去分析,自己悠然站起:

“拜託拜託,再幫我養幾天。”他微笑著拜託魯姆:

“養幾天,不要額外干預,確定它養活了——或者養死了也行,讓我知道一下就可以。”

如果養活了最好,對比一下前後的染色體,就知道缺了什麼、又多了什麼;

不幸養死了,如果確定是基因崩潰,那就等於“排除一個錯誤答桉”,又要從頭開始……

他開口拜託,魯姆也只能恭敬應下。左右也不用他做什麼,圈塊地兒給那頭魔狼,讓它趴著,按時喂水餵食,不要讓它被咬死就行。

這種事兒,都不用他自己幹活,隨意吩咐下屬就可以。倒是格雷特的下一個任務有點麻煩:

“給我找些野獸和低階魔獸過來,按等級排好,讓我一個一個改造。直接開始改造魔獸,成本還是太高了……”

這任務不危險,就是麻煩。野獸和低階魔獸,從來不在成年銀龍的食譜裡,甚至龍巢附近,因為龍威的緣故,這些玩意兒基本清空。

格雷特既然吩咐了,他也只好把手下撒出去,吩咐領地裡的智慧種族漫山遍野尋找,漫山遍野上貢。

沒兩天,格雷特收到了一窩野豬,三頭野羊,兩頭鹿,一小群狼,兩隻狐狸,以及好幾窩兔子……

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病人。

“本來不敢打擾大人。”魯姆站在十米外,恭恭敬敬地彎著腰,向格雷特彙報:

“但是,火鴉部族的老瑪特,是領地上最好的巫師,這次供奉,他的族人也最勤力。大概是累到了,老瑪特頭疼得很,只能請大人給他看看……”

格雷特倒是不在乎多看一個病人。甚至,他很高興在日常研究之餘,多幾個病人可以看:

天天取樣取樣取樣,看染色體看染色體看染色體,他都快要生鏽了都。天地良心,他是醫生,不是科研人員,他還是更喜歡給人看看病的!

火鴉部族是一群侏儒。看到兩個還沒到自己胸口高,戴著尖頂高帽的傢伙,推了一輛車子帶病人進來,格雷特很是驚訝了一下——

平車!

平車!

他們用的車子,是帶有萬向輪,可以四面轉向的平車!

他之前在尼維斯的時候,如果能做出這種平車來,何苦進進出出都讓野蠻人抬擔架!

不過這驚訝也只是一瞬間。格雷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平車上的病人吸引了過去:

那個頭髮雪白稀疏的老頭兒,雙眼緊閉,在床上蜷成一隻蝦米。眉頭緊皺,雙手按著太陽穴,顯然已經痛苦得不行:

“啊……啊……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救救我,救救我……”

“哪兒疼?”

格雷特在他面前蹲下來。老侏儒微微睜開眼睛,看了格雷特一眼,立刻就想滾下平車,被格雷特一把按住:

“別行禮,別亂動。——現在告訴我,哪裡疼?”

“頭疼!疼得很!好疼好疼好疼!”

——頭疼啊。格雷特嘆了口氣,第一反應是給他來個止疼法術,第二反應是喊神經內科過來會診。

這種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病,急診不太管,能扔給專科醫生,就扔給專科醫生……

奈何病因沒弄明白,直接止痛是臨床大忌,神經內科的同事,沒有跟著他穿越過來。

有ct,有核磁,格雷特勉強還能充當一下神外,神內是真的敬謝不敏……

但是病人已經來了,落在他手裡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鑑別診斷。雙手按住老侏儒的肩膀,盯住他眼睛:

“聽我說!回答我的問題!頭部哪裡疼?前面?後面?頭頂?左側?右側?靠近頭皮?還是比較深的地方?”

“好疼……特別疼……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有蟲子在咬我,有蛇在咬我……啊!別殺我,別殺我……”

老侏儒呻吟著回答了幾句,很快又開始大喊大叫。格雷特皺眉:

什麼情況?

譫妄?

癲癇?

或者幻聽幻視?

腦部疾病倒是常常會出現這種症狀,但是也不能肯定……他努力按住老侏儒,繼續詢問:

“怎麼樣的疼?鈍痛?抽痛?刺痛?一跳一跳的痛……”

“腦子像給噼開了……好疼,好疼,好疼……聽說您能噼開腦袋救人,求求您噼開我腦袋吧!求求您了!”

啊,和病人的交流就是這個樣子,他回答的,很少是你需要知道的。格雷特暗自嘆了口氣,手一抬,扔了個血壓監測法術過去:

158/105。

以正常成人的標準來說,也確實是高血壓了,但也就是高血壓一級往上,剛到高血壓二級的水平,要說能引起這麼劇烈的頭疼,恐怕還力有未逮。

但是,以侏儒來說,沒準到了高血壓三級,重度高血壓的程度?要知道這個,就需要有大範圍的資料……

格雷特目光一轉,看向送病人過來的那兩個侏儒:

“你們過來!躺好!躺成一排!安靜,放鬆,不要運動,不要說話……他們還有其他族人在這裡麼?有的話全部叫過來!”

兩個中年侏儒戰戰兢兢躺平。雲巨人魯姆身邊的下屬撒腿去叫,一會兒,外面輕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七八個年輕侏儒跟了進來。

剛進門,就被格雷特喝令一起躺好,放鬆,不許亂說亂動,不要緊張。為了保證效果,格雷特還特地扔了一個群體安撫術,才動手測量:

嗯,年輕侏儒,普遍血壓在110/70左右,和正常人類差不多。老頭兒的血壓是高了些,要說惡性高血壓引起的頭痛麼……

止痛法術,安撫寧靜法術,先扔上一輪,眼看著老瑪特的血壓直線下降,一路降到142/97。還是高,但已經好了不少,解除痛苦,確實有助於降低血壓:

“你這頭痛多少年了?”

“很多年了,大人,很多年了……從我年輕的時候就開始疼,一熬夜就頭疼,一生氣就頭疼,施法過度,肯定頭疼……”

“他幾歲?平時身體怎麼樣?”

“58歲,大人。平時身體可好了,除了頭痛,身體可好了!能跑能跳能打人!我們部族的各種東西,都是他指導著做的!”

推他進來的中年侏儒終於被允許起來,在旁邊點頭哈腰,恭敬回答。格雷特立刻緊緊皺起了眉:

如果是高血壓導致頭痛,這麼劇烈的頭痛,血壓肯定很高。而且,這麼長時間——假定20年——的惡性高血壓,想要能跑能跳能打人?

靶器官損害都能把人放倒了吧!

這頭疼,恐怕不是高血壓造成的,還要另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