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陰凝的八面

趁著太陽還沒落山，呂屏帶著陸凝給他的地址趕往了九面嬰發生的那個店鋪，臨走的時候叮囑齊眉看好這裡，務必不要出了什麼問題。齊眉雖然滿口答應，可憑他的本事實際上就算出了問題也沒多少辦法。

在場心情最放鬆的反而是陸凝，她將自己帶的電腦開啟，連線那些攝像頭所對應的接收器——這樣的改裝她已經能自己進行了，只可惜那些貼上式攝像頭畫素一般，也無法傳導聲音，電腦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塊塊分屏。

“哦！這就是那個……現代科學技術的手段嗎？”齊眉很感興趣地湊了過來，“看不太清楚啊。”

“哪裡有事放大就可以了。”

想要傷到人，鬼怪必須讓自己可以影響現實世界，或者將人拉進自己的世界裡面才行。如果採取了第一種手段，攝像頭會忠實記錄各種異常的發生，這其實在很多情況下都是有效的方法。

不必親臨現場，唯一需要擔心的是一些鬼怪能順著某些因果規律找上門。

廢棄的店鋪內依然一片平靜，直到門口有影子晃動，隨後便能看到呂屏走了進來。他進門之後先點燃了一張符紙，丟在地面上，黃澄澄的火光照亮了一些周圍，也讓攝像頭的視野更好了一些。隨後呂屏就踩著一種明顯和正常行走不同的步伐開始向屋子裡探查過去。

“這是罡步！果然是師兄，對付這樣一個小鬼都如此慎重！”齊眉立刻又開始了吹噓。

“我說，你自己不會這個吧？”滕璇也已經認清了齊眉的本性，此刻聽他又開始了，便揶揄道。

“本人學藝不精，愧對師門。”齊眉十分光棍地承認了。

這兩人說話的時間，呂屏已經經過了前面店鋪鋪面的部分，陸凝能看到他的左手捏著一個訣，動作也不是很快，確實非常謹慎。而就在這時，右下角的畫面有什麼東西輕微動了一下，她立刻將畫面放大過來。

來自呂屏的身後，櫃檯上的老式收銀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彈開了一點，那裡面當然已經沒有了財物。緊跟著在灰塵密佈的桌子上出現了兩個小手印。

這個攝像頭被一個孩子念在了正對著櫃檯的櫥櫃裡面，因此角度非常好，陸凝可以清晰地看到手印一個接一個地蔓延向了呂屏的方向，而後方並沒有出現腳印，反而是留下了一條如同蛇爬一樣的線。

正好齊眉此時將目光放回了螢幕上，一看到那些腳印頓時驚叫了一聲：“有鬼！”

陸凝瞥了他一眼，就好像之前不知道這裡有鬼一樣。齊眉也立刻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馬上跟著說：“別慌，這種小鬼師兄肯定手到擒來。”

至少呂屏不是齊眉這種喜歡吹牛的人。

在手印來到櫃檯邊緣的一瞬間，之前被丟在地上燃燒的符紙火焰忽然一縮，轉瞬間化為了幽藍的顏色。察覺到了周圍光線變化的呂屏瞬間轉身，早已掐好的手訣向後打出，陸凝在攝像頭這裡當然是看不見任何情況，只有火光閃爍了兩下而已。

“這……打贏了沒有？”滕璇捅了捅齊眉問道。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在現場……符紙還是藍火，應該還沒完事。”

螢幕中的呂屏十分警戒地看著周圍，再次踏出一步，手指做了幾個複雜的變換，然後從袖子裡抽出了一根和小臂差不多長短的小棍。

“這個是什麼？”滕璇問。

“師兄的木劍。”齊眉嘿嘿笑著，“這可是真正的法器，你們可瞧仔細了。”

然而實際上沒什麼好瞧的。呂屏拿著木棍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依然是踏著罡步一步步向裡側後退進去，他又擲出了一張燃燒的紙符，隨時防備有鬼怪襲擊。

陸凝也順著將更加靠裡側的畫面放大了一些。

內側的居住區域可以說雜亂無章，和前面只有一個不到十平米的小院子連線著，再向內就是一個狹窄的過道，廚房、廁所之類的分列兩邊，盡頭則是臥室。當年老張是一個人住在這裡的，各種雜物從小院子一路堆放到了過道口那裡，倒是方便了那些孩子藏攝像頭，走動卻麻煩得很。

呂屏的身手還不錯，這一院子的雜物沒有給他造成多少困難，很快就走到了過道那裡。就在此時，他猛然將頭一抬，木棍往上一指，螢幕中閃過一片雪花，大約兩三秒鐘之後才恢復正常。陸凝在此期間迅速拍了幾下截圖，將前後的變化一一擷取下來。

雪花之後，呂屏已經走進了過道里面，陸凝一邊調整著攝像頭跟蹤，一邊將那幾張圖開啟觀看。

找不同還沒開始，螢幕裡就有了新的狀況。呂屏再次停住了腳步，而且這次擺出了傾聽的動作。由於光線太暗，看不清楚呂屏的表情，陸凝再怎麼調高對比度也無可奈何。接著在不到五秒鐘的時間裡，螢幕忽然閃爍了四次，而每一次閃爍的雪花都越發像是一個模糊的五官人臉。

齊眉眼疾手快地掏出了自己的鏡子，往螢幕裡照了一下，然後才長出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盯上我們了。”

就在這時，恢復正常的螢幕中忽然炸開了火光，那是來自呂屏的手中，和之前不一樣的赤紅色火焰，他將一張符挑在木劍的尖端，動作靈活地向四周快速刺擊，而每次收回的瞬間劍尖位置都有一些幽綠的火花炸開。陸凝聽不見現場的聲音，但光是這一段已經是足夠視覺效果的默劇。火光中呂屏的神情並不慌張，顯然一切還在應對範圍之內。在火焰漸漸燒盡之前，呂屏從衣兜裡抓出一把白色米粒狀的東西拋了出去，空氣中被潑濺過的地方留下了數道青煙，而地面也肉眼可見地開始變軟。

“來了！”齊眉忽然叫起來。

“什麼來了？”滕璇嚇了一跳。

“九面嬰！它被師兄壓制住了靈魂形態的進攻手段，現在已經開始急了！鬼魂發瘋起來是最危險但也最容易對付的時候！只要能鎮住它——”

螢幕猛然一歪，看來是放攝像頭的地方被震動到了，兩個攝像頭已經拍攝不到屋子裡的情景。陸凝急忙從剩下的影象中找了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勉強拍攝到的——是在臥室的床下左右的位置，只能看到門外的一角，勉強可以捕捉到呂屏的身影。

黑乎乎的過道上有殘留的火光，已經軟化的地面上開始探出一些陰影狀態的小手，如同嬰兒一般。但那些白色米粒依然發揮著作用，手和它們一接觸就開始冒出青煙，很快便抽搐著化為碎片。

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即將成功的趨勢轉變，但就在這時，陸凝放大的這個攝像頭前卻忽然鑽出了個鬼臉。

那是一張尚未發育完全的嬰兒臉，雙目都是勉強才能睜開，它緊盯著攝像頭，伸出還蜷縮如爪子一樣的手，在攝像頭上敲了兩下，然後咧開嘴，露出了口中宛如鯊魚一般的尖牙利齒。

“快關掉快關掉！它發現我們了！快——”

在齊眉的呼喊聲中，陸凝看到螢幕中的嬰兒臉上開始出現裂縫，眉心的位置一縷白光慢慢擴大，如同純淨的火焰從體內燃燒蔓延開來，這隻嬰兒模樣的小鬼慢慢開始消散了。

“呼……還好師兄手段高明。”齊眉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咧嘴笑了笑。

“齊眉道長，請給你的師兄打一個電話吧。”陸凝盯著螢幕上慢慢消失的鬼，口中對齊眉說道。齊眉應了一聲，掏出手機給呂屏打了過去。

“師兄？對是我……我們這邊已經看著您解決那隻鬼了，不愧是師兄啊……呃？還要勘驗？”

“我要和道長說幾句話。”陸凝又說道。

“呃，好。師兄，李文玥姑娘要和你說話，我把電話給她了啊。”

齊眉將手機遞給陸凝，陸凝拿起來便說：“呂屏道長，九面嬰可是解決了？”

“最顯著的一部分陰氣凝聚之體已經被燒滅殆盡，理論上應該是斬斷了惡靈。只是這鬼並非源於一，而來自怨念聚集，我尚需要確認是否有一兩縷怨氣走脫。”呂屏應道。

“麻煩道長進入臥室，在床的西南床腳那裡應該有個東西落下。”陸凝說道。

“哦？”

螢幕中呂屏走了進來，很快就到了攝像頭前，蹲下身從那裡撿起了一個物件，撣了撣上面的灰塵，然後對電話說道：“李姑娘，這裡確實有事物。”

他拿起來的時候陸凝一瞥之間已經看到是一串鐵鏈一樣的東西了，當即說道：“請呂道長將它帶回來，這件東西或許對我們有重要的功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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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陸凝從樓下餐館裡買了幾份盒飯回來解決了晚飯問題，而呂屏也處理好了鋪子的情況，返回了招待所。

他所帶回來的東西是陸凝在小鬼消失的時候看到它身體裡掉出來的東西，此刻被拿回來才發現這是一把長命鎖。和普通長命鎖不同的是，鎖上繪製的是八張不同表情的嬰兒臉孔，而穿著鎖的則是潔白如玉卻堅硬無比的鎖鏈。無論接觸鎖身還是鎖鏈都會感到寒涼刺骨，呂屏也是裝進包裡才帶回來的。

這東西上面沒有多少陰氣，至少呂屏沒看到周圍有多少陰氣散出，同時他也在想辦法辨認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而陸凝就簡單了一些，她開啟自己的APP任務列表將這個長命鎖拿在了手中，那個收集道具的任務立刻顯示成了13，換句話說這就是符合描述的道具之一了。

“所以說九面嬰碎裂之後體內掉出了這個……上面只有八張臉啊？”滕璇看著這個東西略顯好奇，“不過終究是鬼魂的東西，可能很危險？”

“一般而言，大凡鬼怪身上有什麼事物落下，無不沾染鬼氣，包括一些墓葬開採出來的東西，亦需要經過一定手續的除祟方可被人所接觸。而此物之上不見陰氣，實屬罕見……當真是我才疏學淺了。”呂屏皺著眉說道。

陸凝用手拈起了鎖鏈的兩端，寒冷感傳入了手中，不過她卻沒感到任何不適。APP只能提示這個到底是不是任務需要的東西，可不管鑑定一類的活，她完全不瞭解這個東西應該怎麼使用。

不過就在她要放下鎖鏈的時候，卻聽見手中響起“咔啦”一聲。她連忙甩開鎖鏈，翻過雙手，卻看到除了雙手拇指，其餘的八根手指上都隱約套上了一枚白環，形狀顏色和長命鎖的鎖鏈完全一樣。

“怎麼……”

“讓我看一下！”呂屏抓住陸凝的手腕，手指掐了一個訣點在一個白環上，然後問陸凝：“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沒有，只是感覺……很涼爽？”陸凝仔細體會了一下。

“那個，這上面的花紋都不見了！”齊眉抓起長命鎖喊道，“也不那麼涼了！師兄，小心這是附身奪舍！”

“不會，李姑娘的魂魄沒有異狀。”呂屏還比較穩得住，“沒有反應，哪怕以符訣壓迫也不見回應，這不屬於自身有靈的事物。”

“沒有那怎麼還會自動鎖在文玥身上啊？”滕璇大聲說。

“器物雖不見得有靈，卻可認主。”呂屏放開陸凝的手腕，“只是此物既然沒有靈智，緣何對制服九面嬰的貧道不聞不問，反而鎖在了李姑娘身上？當真令人疑惑……哦，請不要誤會，貧道無意爭奪，只是不解。”

“我知道。”陸凝握了握拳頭，那白環就像是不存在一樣，絲毫不影響她手指活動，只是隱約有那麼一圈輪廓。她心裡知道這大概屬於機緣一類的東西，卻也奇怪自己為什麼就能得到這種機緣？單憑遊客的身份？這未免也太輕鬆了一點。

“此物不知有何用，李姑娘切勿因此而忽略了即將到來的危險。”呂屏說道。

陸凝點點頭起身：“那麼今天也有些晚了，明日呂道長可以按之前所說聯絡一下朋友，我們兩人就在對面的房間，如果有什麼事情發生自會來求助。”

“好，姑娘身上的陰氣較重，今夜我便修一道符，驅趕小鬼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