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不知返

枯榮山影視基地，相比於幾個著名的影視基地來說不算特別大，不過得益於枯榮山周圍獨特的風景，很多武俠、浪漫、紀實類的電影和電視劇都會在這裡取一些景。不過如今幾乎是大雪封山的程度，就算今天沒有雪，前兩日的積雪也讓大量拍攝工作直接叫停，陸凝抵達的時候甚至都看不見室外有任何人在。

她找到了黎西樓住宿的酒店，進門向前臺報告訪客和聯絡號碼之後，她就在原地等待，不久便有一個專門的接待員過來將她接到了十五樓的會客室。

“小姐請稍等，黎先生大約兩分鐘後就會過來。”接待員有禮貌地說了一句之後便告退。陸凝在沙發上坐下，拍了拍身上，這種寒冷的冬天出行她當然不可能坐交通工具，隨便走了一段路就藉助審判日飛速趕到了，不過依然會有一點寒冷感。

兩分鐘後，一男一女推門走了進來，男的高大英俊，正是陸凝在電影中見過的著名男演員黎西樓，而他身邊的女性則是一個看上去充滿知性的美人，和黎西樓很般配，但陸凝並不認識。

“你好，陸凝小姐。”黎西樓輕輕一笑，“我從茅老師那裡聽到了你在找我的訊息，正好，我其實也在找對這個感興趣的人，希望這次見面能夠令人愉快。您知道，這樣的天氣裡，出行實在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沒錯，黎西樓先生，我希望我冒著風雪而來，能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情報。”陸凝點了點頭，“能否請問，這位是……”

黎西樓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子，陸凝注意到他的目光瞬間柔和了許多。

“她是柳浣雨，我的生活助理，也是我的愛人。”黎西樓片刻之後說，“很多人知道我結婚了，不過不知道我的物件是她，我也不希望太多人騷擾她。”

“好，我也無意打擾黎先生的正常生活。那我們直接進入主要的話題如何？”

“那份符號。”黎西樓點了點頭。

陸凝看了眼兩人攜帶的東西：“請問二位有沒有將原本帶來？”

黎西樓輕輕搖了搖頭：“很抱歉，因為一些原因，符號的原本已經損壞了，我只留下了一些拍攝的照片。”

“這可不在我的預料之中，既然您很重視它，我想您應該還能保護好它的。”

“哈哈，其實這對我來說也不是那樣重要的東西，興趣愛好。好了，譴責我這種事現在也沒什麼意義，我們還是用照片來談論吧、”

黎西樓說完，柳浣雨就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了一個檔案袋，開啟。陸凝能看到她取出來的紙張厚度比自己從茅以正那裡得到的幾頁要厚很多，便點了點頭，問：“首先我想知道，您給茅以正老師的到底是不是全本？”

“當然不是。”

“哦？”

“當時茅老師只是為了構圖，四處打聽有沒有比較好用的文字構造，我正好手上有這份東西，就從裡面挑選了一點贈送給了他。當然了，只是朋友之間的交流而已，我也沒把整份都交給他，只是夠用就可以了。”

黎西樓說著，接過了裝訂在一起的相片攤開放在了桌上。

“首先，讓我來說一說這份東西的來歷吧。陸凝小姐應該也很在意這一點？”

“沒錯，請講。”

“這些符號來源於我之前在一次拍攝結束後的閒遊，位置在南方的禛南一帶，首先說明一下，由於時間有些長，我不能完全回憶起一切的細節，如果小姐想要了解某些詳細的話，我或許不能說得出來。”

“沒關係，我只要知道大概的經歷。”陸凝搖了搖頭說。

“好。我的習慣是每完成一部影片的拍攝之後，都會在當地的風景名勝地帶轉一圈。禛南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附近的景點我不想去，便選擇了一處比較遠的山區作為旅遊散心的目標。”

“您的公司允許您這樣嗎？”陸凝問。

“因為是我的習慣，公司也清楚。何況雖然說是山區，那裡其實也有個和外界溝通的村莊的，我會住宿在那裡，公司的人能隨時和我聯絡到。”黎西樓解釋道，“在此前也已經很多次都這樣了，很多和我合作過的導演和演員也知道。”

“嗯……謝謝，請繼續。”

“我不知道那個山村叫什麼名字，只是看那裡的山水景色比較秀麗，就準備過去玩兩天。到了當地也只是打聽了一下週圍有什麼有趣的景點。那裡的人不太能和我溝通，就指了一個從外地回來的人家讓我去那裡問。”黎西樓點了一下桌子，“這些東西就是從那一家人得到的禮物。”

“從照片上看，您得到的是一些比較古老的紙張，而且儲存得不太好，大部分地方都已經發黃甚至出現腐爛的狀態，不過完整性依然得以儲存。”

“是，我在那戶人家當作倉庫的一件屋子裡發現了這個，和他們談論了一下價格之後就購買了回來。那上面的文字有一種奇妙的吸引力，讓我感覺一定要買下不可，不過在後來我也覺得這種吸引力太過危險，多數時候都是裝在一個專門的盒子裡。”黎西樓說，“如果你仔細看一下照片也能看得出來，這些紙張雖然陳舊、腐爛，卻沒有生蟲，對於不知道過了多少年的紙張來說其實很難得。”

“您覺得不生蟲是因為紙張的原因嗎？”陸凝問。

“我不知道。”黎西樓搖了搖頭，“我只告訴你我觀察到的事實，至於原因我可沒有研究過。當然，其實我也挺好奇的，這些寫了特殊文字的紙算是他們家裡傳下來的東西，但既不是什麼名人字帖，也沒有使用什麼珍貴的材料，想賣也賣不出去，留到現在已經沒人知道來歷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從屋主小時候開始，這些東西就在那裡了，絕對不是近些年的產物。”

“您看過了？沒有做舊？”

“這方面我還是有一點信心的，畢竟我也收藏了一些東西，對字畫類有自己的鑑別能力。”黎西樓非常肯定地說。

原件已經不在了，陸凝也沒辦法去求證，如今除了相信黎西樓以外似乎也沒別的選擇了。不過這就帶來了另一個問題，如果黎西樓這邊得到的字元並不是來自於之前的超能力者，而是更久之前留下來的東西，那麼是不是就表示這樣的超能力其實更早之前就出現過？所謂的信徒也比想的要存在更早？

陸凝托腮思考著，卻忽然感覺到了一絲違和感。她抬頭看了一眼黎西樓和柳浣雨，兩人也在看著桌上的照片，沒有看著她。

不對，這次的反饋來自於安魂曲，而不是靜謐。陸凝平時依靠靜謐免疫掉的各種異常，防禦攻擊，不過【安魂曲】也不光是拿來偵測用的，也為了彌補一些【靜謐】的常規防禦不能顧及的方向。

她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繼續低頭看起了照片，雙手卻放到了桌子下方，悄悄將鄭皎娥的那副手套戴上了。

“黎先生，我還有個問題……”陸凝抬起頭，黎西樓聞言也立刻抬頭，就在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陸凝的手在桌子下方猛地一握，甩出了一道隱秘的弧線。而就在這同時，她看到了一道碧綠色的環狀紋路從黎西樓身上擴散出來，就像是向水中投下了一枚石頭一樣。

她在看著世界的倒影，彷彿精神抽離了肉體，自己和黎西樓的對話彷彿變成了一個極度緩慢的鏡頭，而在她的面前，還有另一個黎西樓，抱著雙臂看著她，目光嚴肅。

“即使是一般的超能力者，也無法窺探到來自另一個維度的監視，你……來自何方？”

“你……”

“不，你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你對現狀並不感到驚慌，你很熟悉……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黎西樓先生。”陸凝警惕的眯起了眼睛，“這個能力無論是什麼，都超乎正常的水準了，如果你原本擁有這樣的能力，估計根本不會走上這條路。”

“哼……”

“遊客。”

兩人警惕地相視了一眼。

“遊客會調查這些東西我倒是不奇怪。”黎西樓將雙手放下，碧綠的藤條在他的手臂上盤繞生長，卻是那種最難以判明發動方法的能力。

“我也不奇怪了……不過黎先生，既然你是遊客，理應知道現在的情況了。我們都需要完成任務……”

“什麼任務？”黎西樓笑了一聲，“集散地的任務？十五少年殺人事件？還是紅雪舞會？”

“你既然知道，在我們沒有衝突的情況下，未嘗不可以聯手完成，畢竟場景任務總是應該完成的。”陸凝說道。

“不，這些任務我沒有什麼興趣。”黎西樓搖了搖頭。

“你說什麼？”

“我已經回到了現實，為什麼要考慮回去之後的事情？場景任務終究不過是為了賺取分數而存在的，但是我已經沒有必要回集散地了。”黎西樓說道。

“我們沒有真正迴歸現實……”

“不，我已經回來了。”

陸凝有些頭痛：“也許您沒有搞清楚，我在這裡也遇到了熟悉的人，回到了我的家，這裡的一切確實和我的家一模一樣，不過這裡終究不是我們應該回到的地方，只是集散地為我們量身打造的一個場景！”

“一個一切都還原，甚至比我的預想中還要完美的家。”黎西樓說，“這裡是我的現實，我非常肯定。”

陸凝已經弄明白了，黎西樓根本不是迷失在這裡了，他清醒得很，他知道這裡是一個場景，卻也切實將這個場景視作了自己的家。陸凝一直在說“我們”，但黎西樓用的是“我”。

“黎西樓先生，你不打算離開，是嗎？”陸凝問。

“看起來你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不知道你的遭遇，不知道這裡塑造的現實是不是符合你的要求，但是這裡已經符合我的要求了。”黎西樓說道，“我會排除掉那些可能會影響到我生活的不必要麻煩，但是對於這個世界的情況我很滿意。”

“現在……”

“正因為我知道這些符號可能會導致一些意外情況，我才需要注意一下相關情況。否則是不會和你見面的。當然，在此和你達成一定的合作也未嘗不可，但你不要指望我配合你完成什麼主線任務，我不需要完成那些。”黎西樓平靜地說道。

四階以上的遊客是可以選擇留在某個場景的，對陸凝來說，這是一個完全沒有意義的選項，因為她的目標只有自己心中的那個家。然而不可忽略的一點是，陸凝的人生其實比大多數人都完美，她有自己想回去的地方。

而陸凝目前認識的大多數朋友，其實死亡時刻人生也幾乎落入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即便是復活，也是無處可去的狀態，對很多人來說甚至不如一些場景更有意義。

她沒想到四階的第一個場景就遇到了這樣的人。

“黎先生，我不會對你的個人目標抉擇說什麼。不過有一點你不能否認，集散地的人物一般都關係著很多能夠震動一個地區甚至世界的災難，所以即使你無意去完成那些任務，對我提供一些幫助把這些災難解決在發生之前也是一個好的選擇。”

“沒錯，集散地不會無的放矢，這也是我只對你保持著警覺態度的理由。”

“警覺我？”

“遊客，同樣是導致種種災難發生的原因之一。在真正瞭解你之前，我自然要警惕你。令我意外的是你能夠察覺到我的‘陌上觀花’的視線，並讓我將你拉入這片躍起的世界……至少在能力上，你可以解決集散地提出的問題。”

“想要了解一下我和畸變點事件的經歷嗎？和這些符號有關的。”陸凝放棄和黎西樓繼續談論回不回去的問題了。

“可以，我有興趣瞭解。放心，如果我確信你是一個可靠的人，我會為你提供幫助。當然，如果我發現你是某些邪惡之輩……憑你是無法阻擋我的能力的。”黎西樓嚴正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