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灰暗縮影

槍支彈藥、超能力、末日、怪物……

應採依覺得自己從前有時候居然覺得生活有些無聊實在是太幼稚了點。

明明一個禮拜之前還是在學校裡準備著緊張的期末考試，還在猶豫著將來到底是工作還是進修，最多是知道了一點超能力方面的資訊，瞭解了這個世界好像還有點背後的有趣人物……然後世界就像是急轉彎一樣瞬間駛向了另一條顛簸的車道。

“還活著嗎？”陸春曉提著一把大型金屬錘從後面走了過來，樸實無華的巨大力量使得陸春曉成為了一行人當中的近戰主力，她和楚維現在隱隱已經成為了隊伍的首領一般存在，雖然整個隊伍也就是三十個人左右。

由熟悉的同學和幾名教授組成的這個隊伍從大學城裡剛剛殺出來。【紅玉雪】所引發的大量異變使得這場末日並不是如同喪屍類那樣的靠數量和傳染堆出來的恐怖，而是極高質量的單個怪物。這些怪物之間基本不會相互攻擊，而是獵殺著視野之內的人和動物，每一個都有自己的殺戮規矩。

學校裡好幾千人，只誕生了大約一百隻怪物，但就是這一百隻怪物幾乎把整個學校裡的師生屠殺殆盡。

少數覺醒了戰鬥類超能力的人帶著親密的人逃出了校園，一頭扎入了外面更加令人恐懼的地獄。

然而應採依發現，自己居然已經適應了。

她甩了甩手上的黑色粉末，回應了陸春曉一句。眾人剛剛殺死了必經之路上一隻連體爬行怪，就是沒想到切開之後這玩意的單體居然還能各自為戰，不得不砍碎了之後才算是徹底殺死了怪物。

“鵬哥被咬了一口，現在出現了一點傷口感染的跡象，那怪物的唾液恐怕不乾淨。”陸春曉說。

“我不是醫療的超能力。我們隊伍裡也沒有能治療的超能力。”應採依不太想說話，她很疲勞，陸春曉的性子其實還不是合格的領袖，至少昨天有個打算偷了隊伍物資逃跑的人，陸春曉最終居然想單純地趕走對方。當然，那人現在已經死在某個巷子裡面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喜歡吃屍體的怪物。

楚維有能力，不過也是太理想主義了一些，他的心態還沒在一兩天內調整過來，作為末日前的超能力者，他還是帶有一些向這些人施惠的心態，認為自己應該保護這些沒有超能力的人……可他甚至不能保證保護自己。

“應採依，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們也得停頓一下才能往醫護中心去……”

“醫護中心？我們不是先去交通運輸站找合適的載具去嗎？”應採依扭過頭，“要是去醫護中心，我們得額外多走三個小時的路，這還是放在平時。”

“但是鵬哥受傷了，其餘人出學校的時候也受了點傷，我們必須拿到一些藥品，酒精、抗生素，什麼都需要。”陸春曉說道。

“不是從校醫院裡拿了一些嗎？”

“那些能治療普通擦傷，但是鵬哥那種很有可能是細菌感染，你知道吧？就是被巨蜥咬過的那種……”

“這種常識我當然知道。”應採依打斷了陸春曉，“可是就他一個人吧？為了他一個人，我們三十多人都繞路？大家同意了嗎？”

“鵬哥是為了保護他們殺怪物才受傷的，如果連這樣的人都不能被我們團隊照應，我們這一組人早晚要分崩離析。”陸春曉說道。

“那麼你想沒想過，如果因此大家都死在路上，會是什麼結果？或者我們分兵……”

“不行！現在怪物的力量都這麼強，我們九個超能力者合力才能殺死這一隻，如果分兵，可能連死訊都得不到。”陸春曉立刻否決，“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如果沒有這種心態，那還組什麼團隊？我會向大家說明的。”

應採依疲勞地擺了擺手，涉及這種問題，陸春曉總會如此。她承認自己道德標準確實偏低，反正拉著一群人團結一致為了一個人這種事她沒想過。

地上還有一塊略微大一點的肉塊，忽然被一把黑色小刀切成了兩塊，徹底停止了蠕動。

“我之前還羨慕陸凝的超能力來著呢，結果……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她握了一下拳頭，“希望她還活著吧。”

返回隊伍的時候，陸春曉和楚維已經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安撫好了隊伍裡的人們。由於大家之前都認識，又是一同衝出校園並肩作戰過，鵬哥本人的人緣也還算不錯，幾個條件加在一起，行程就這樣調整了。應採依也清楚就算不調整，前往交通運輸站也不是一點危險都沒有了，其實到哪裡都一樣。

“檢查子彈。”她說了一句。

這些槍支彈藥之類的還是因為學校附近就是警察局，隊伍衝出來早進去搶出來的，但也就是手槍而已，對付一些具有硬殼的怪物沒有多少威脅。槍械給了兩個練習過射擊的教授和學生，提供一些遠端火力援助，或者需要遠距離吸引過來怪物的時候他們來負責。而實際上還有一個作用大家心照不宣——防人。

帶了一個傷員的隊伍行進速度更慢。鵬哥已經在努力不成為眾人的拖累了，但他傷處在腿上，就算有人架著也走不快。而他身材高大，除了力量超能力的陸春曉以外沒人能背得動他，可陸春曉也是負責隊伍防護的主力，不可能揹著他走。

至於載具……這一點在昨天是有血的教訓的。不是重型載具的話很容易被那些體積增大的怪物將車撞翻，而翻車之後車上的人要想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就非常困難了，引擎的聲音和車輛行駛在路面的聲音也非常容易吸引這一類的怪物，不然應採依為什麼想去交通站尋找重型載具。

大約走了二十分鐘之後，前面探路的人忽然匆匆跑了回來，揮手讓隊伍停下。

“怎麼了？”楚維問道。

“前面有幾隻怪物，我們得繞路。”

隊伍裡的人們臉上都出現了沮喪的表情，怪物數量一旦超過一隻，那麼就要繞路，這個隊伍的戰鬥力完全不能抗衡多隻怪獸。

“我看看地圖，還能走哪條路線。”楚維從揹包裡掏出地圖開始研究。隊伍也自然停了下來，應採依坐在一間敞開著門的餐廳那裡，從揹包裡掏出一瓶水喝了一口。

食物的儲備勉強能算是充裕，跑出來也剛過了一天，隊伍在學校超市和食堂裡拿到了大量食物，這也是之前為什麼陸春曉不覺得那個偷食物的是大事的原因。

“採依。”

聽到聲音，應採依抬起頭，看到了李嫻。

覺醒超能力的算是幸運兒，至少有了點自保的能力。可李嫻就是不走運的人之一，她什麼都沒有，只是因為和應採依、陸春曉是室友，才跟著隊伍一起跑了出來。她完全沒能力對抗那些怪物，只能出力多背一些東西，連之前懶散的習慣都改掉了。

饒是如此，短短几天，李嫻的臉色也灰暗了不少，那慘淡的神情甚至讓應採依懷疑這還是不是那個以前總是和自己拌幾句嘴的人。

“坐。”

“你挺累的吧。”李嫻在旁邊坐下來，苦笑著說，“你回來的時候的表情我都看到了，我從來沒見過你顯露出那樣的神情。”

“哪樣？”

“疲憊，不光是身體疲勞，你的精神狀況也像是很糟糕，至少之前學校裡你再怎麼累也始終是鬥志昂揚的狀態，從來沒這樣。我懷疑你都懶得和我吵嘴了。”

“我……”應採依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這種沒有超能力的人，在末日裡也許活不了太久……”

“胡說八道。”

“但是你要活著的，採依，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強，碳控制……光是想象都能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強大的超能力，你得活下去。”李嫻彷彿是自言自語一般說著，“宿舍裡其實我們兩個關係是最好的，我也很羨慕你的那種幹勁。我知道陸姐的一些決定可能和你的想法不一樣，但是我這樣的人，必須跟著陸姐。”

“沒錯，陸姐會考慮你，考慮團隊，而且她……仁慈。”

“可我們哪怕沒親眼見過，也能知道仁慈在末日裡終究會慢慢被消磨。”李嫻的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陸姐會成長的，我只是擔心，等不到那一天，你們就會因為激烈的意見不合……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分開，就直接和她說吧。”

“我沒想離開。”應採依用很細微的聲音說。

“那就好，我就是和你說說，我們都改變了，但是往不好的方向在變。”

李嫻的話沒有說完，因為那邊已經重新規劃好了路線，眾人同意之後就要繼續啟程了。

又走了半個小時，眾人終於來到了醫護中心外。柵欄內有一隻很明顯的龐然大物，像是植物和動物的混合體，盤踞在醫護中心原本的建立者雕像上，八張佈滿利齒的嘴長在最上方，從每張嘴裡都伸出了一根藤條，如同舌頭一樣垂落，而軀體則是一塊醜陋的紫色巨大肉塊，如同呼吸一樣均勻律動著，在肉塊上不時滲透出墨綠色的液體，地面已經被這種液體鋪了一小塊，在被鋪滿的地上長出了一些半人高的，頭部只有一張嘴的小型類似生物，粗看大概有三十以上。

負責戰鬥的人們都緊張地注視著這隻怪物的情況。精力過剩數次戰鬥的他們已經稍微有點分析怪物能力的經驗了，這也是很多人的死亡換來的。

“不移動型別的怪物，周圍沒有那種粘液拖拽的痕跡，它是直接在雕像這裡異變的。”

“或許有毒，謹慎接觸那些體液，還有那些小怪物。如果可以的話，試試放火。”

“可以試探射擊一下，看看它體表是否是堅硬或者柔韌型別。”

眾人紛紛給出了自己的意見，楚維一一聽了過去，最後到了應採依——

“它攻擊範圍估計不小，我建議直接避開，我們從後面爬樓進去找藥物都比正面進去要強。”應採依說。

楚維皺了一下眉：“我們之前商量的是，如果遇到的怪物只有一隻，是可以試探一下實力再作決定的。如果一直避開戰鬥，總有一天會避無可避。”

“……沒關係，只是建議。”

應採依陰沉地看了柵欄裡一眼。醫護中心大門到樓房中央是個二十米乘三十米的空地，種植了一些草木。積雪之上能夠看到錯亂的足跡和一個個人類大小的淺痕，但是沒有拖拽痕跡留下，那麼這些人，或者屍體都去了哪裡？

“既然這樣，我們就讓張老師先用手槍……”

“不，還是從後門走吧。”應採依忽然說道，“到底我們這麼多人最好也不要一起進入醫護中心裡面，誰知道這裡面是不是還存在著怪物，最好是精英進去一起行動，把藥品找出來迅速撤離，安全第一。”

陸春曉看了應採依一眼，點了點頭：“既然你這麼認為的話，那我們也該更加謹慎一些，楚維，我和採依，再加上兩個人一起進去，儘量避開裡面的怪物，反正常用的各種藥品都取一些就對了吧？”

或許是“安全第一”這句話比較符合現在的實際情況，眾人考慮之後便同意了應採依的提議。

不過在分出來的這個小隊剛繞向後門的時候，前邊大門那裡忽然傳來了車輛的聲音，三輛重卡從道路另一側衝了過來，急停在了醫護中心的門口，一群荷槍實彈的人從上面衝了下來，舉槍對準了那隻怪物。一名手上戴著黑色手套的男子下車，抬起手，凝聚起了一枚巨大的火球，對準怪物就發射了出去。

劇烈爆炸。

坐在第一輛卡車駕駛室裡的趙汐華打了個響指，一條紅色和金色交相輝映的道路從那個男子腳下一直延伸向了怪物的方向。

“去吧，蕭容海，這條暴虐之路上，你將所向無敵。”

男子手指輕輕搖動，空氣中忽然彈跳出了幾個不同顏色的小球，匯聚在他的手中，塑型，形成了一把蔚藍色的大刀。接著，他在道路上化為了一條血色殘影，徑直撞向了那隻怪物，與此同時，無數舌頭藤條如同子彈一般對準男子穿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