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場景,像是又回到了以前。

她們依舊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知曉依舊只能忍氣吞聲,逆來順受。

“知曉,你可終於回來了?我們在這條巷子都等了一早上了。”

王潔面帶嘲諷,又恢復了往日裡的神氣,“聽說你爸被抓了,你知道麼?”

聞言,知曉本來就不好的臉色,又冷了幾度。

“怎麼?你現在這樣子,是準備去哪兒?家回不去了?”她哈哈大笑,和前些時日裡躲她躲得像只鵪鶉的樣子完全相反,“欸,你說,我要是衝後面那群人嚷一聲,汪家女兒在這兒,會怎麼樣?”

那個場景,應該會很激烈。

她話一說完,知曉的臉色就變了。

她們太會抓人痛點,以至於她毫無還擊之力。空有一腔想反抗的熱血,卻沒有能反抗的能力。

“嘖嘖嘖,你這眼神,銳利得能殺死人。想打我?可惜了,你現在可沒那本事。欸,你那麼姘頭哥哥呢?怎麼沒在你家危難的時候來幫幫你呢?”

她說的話刺激著知曉的心,像一根根利箭,準準確確的穿插在她的心窩子上。

恨得牙癢癢啊,可是她現在......能怎麼辦?

沉吟了幾秒,她抬起頭皺著眉頭,冷靜的對姚清說,“打吧,別這麼多廢話了。我只有一個要求,打完就讓我走,只要不耽誤明天考試。”

與其在這裡忍受她們的侮辱,還要擔心家門口那些人會隨時有可能過來,不如讓她們發洩完心裡的怒意,早走早好。

那三個人聽完她說的話,都驚呆了。

想捱打也不用這麼主動吧。

不過姚清看上去並沒有那麼開心,她只是冷冷一笑,圓圓的眼珠子狡黠的轉了一圈,問她,“想考試?”

知曉沉默,盯著她看。

她又問,“只要讓你考試,其他的你都願意?”

“只要別越過道德底線。”

“好啊,那你現在打電話給阿至,告訴他你要和他分手。”

她想過會被狠狠的打一頓,也想過會被她們盡情侮辱,唯獨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種要求。

姚清見她不說話,嘲諷笑道,“其實你打不打也沒什麼所謂,反正他的心早就不在你這兒了。我前不久去桐安時,去找過他一次。親眼看見許小小和他一起回家,哦,他在桐安租的那間公寓你知道的吧?就是那個家。”

言下之意是,許小小已經成功上位,她只是掛了個正牌女友的名分而已。就算她不主動提分手,他們之間也玩完了。

其實分不分手在知曉這兒從那天開始就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只是,要打電話親口對他說出“分手”兩個字,她還是說不出口。

知曉嘆了口氣,十分無奈。

“你也說了,我和他分不分手其實已經無所謂了。你也看到我家現在的情況,我和他不可能有以後。更何況......他現在和許小小走得這麼近,我已經是個失敗者。姚清,都是成年人了,想法成熟一點......”

她話音未落,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熱辣辣的巴掌。

——啪

臉上火辣辣的疼,可是她站著,毫無動靜,連臉色都沒變。

姚清越看越氣,十指握拳,有一種使盡了力氣卻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我是來聽你說教的麼?你以為在你面前裝了一段時間的孫子,就把你自己當回事了?”

她恨恨的說完,衝旁邊的何海心使了個眼色。

如知曉的預料一樣,這是一場不分部位不分輕重且不分方法拳腳相加的單方面受創。

紮紮實實的捱了一頓打,受了一身的傷,她連手都不敢還。

不過總算是沒引起不遠處汪家門口的那群人的注意,就這麼被活生生的打了一頓,她心裡卻像是逃過了一劫。

知曉想起那三個人走之前,姚清冷笑著甩了一句話,“你越想要的,我就越不想讓你得到。”

她那個時候蹲在地上,心裡像是有一個巨鼓,被轟然敲響。姚清說的話像是在為她預示著什麼,可是知曉現在還有什麼呢,什麼也沒有了。

既然沒有,她也不怕還會再失去什麼。

只是,知曉太低估了姚清的狠毒。

帶著一身的傷,慘兮兮的回到酒店。她無力癱軟在沙發上,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從裡到外都透著疲憊。

倒黴的時候,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接踵而來,從來不讓你有準備的時間。

夜晚。

獨自躺在床上的知曉,和百日裡的她截然不同。

她小小的一隻,縮排被窩裡,只能看到一個凸起的小包。那個時候的知曉,像是卸掉了一身的鎧甲,卸下了心裡的防備,也卸下了臉上用來偽裝的冷靜面具。

她也不過只是一個少女,也希望被人捧在手心,被人疼,被人愛,被人寵......過得無憂無慮,每天只需要學習一些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的特長。而不是像現在,流離失所,孤苦伶仃,身邊沒有一個親人,還要佯裝得很堅強的樣子去承受那些無言的傷痛。

刺眼的燈光透過指縫穿透過來,有些晃眼。

她眯了眯眼,腦海裡忽然浮現出那張桌子上刻著的字,the sun is with the shedow.陽光與陰影同在。

不會一直有陽光,也不會一直都處在陰影。

總會好的,是麼?

阿至......

再醒來的時候,窗外一片漆黑,一切的繁雜和喧鬧都回歸寂靜。

天花板上的白織燈尤其刺眼,她從床上坐起身來,身體上的痠疼感痛的她皺起眉毛。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有些無措,也有些孤獨。

陌生的環境,空曠的房間,不斷佔據大腦思考的難堪的回憶......這些種種情緒都讓她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孤獨和窒息感,這種感覺,如此熟悉。

就像是被姚清壓迫和欺辱的那段時間,她也是這樣,心裡被難過的情緒堵得無法呼吸。

知曉揉了揉太陽穴,下床走出視窗,深深的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儘量讓自己的放鬆些。

明天就要高考了,考完試,她就離開。

那些人會不會想她呢?

大概會的吧,他們應該會隨口提一句,好久沒有見到知曉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其實哪怕只是簡單提及她一句,就已經很滿足了。

深夜裡飄來的涼風,把她的頭腦吹醒了幾分。

因為一直掛念著他留給自己的那件衣服,總是覺得心裡有事,知曉在窗邊淡淡的站了會兒,就出了門。

路上忽暗忽明,有路燈的時候就亮一會兒,沒有路燈的時候就暗下來。

一個人走夜路,她心裡還是有點害怕的。

原本要十五分鐘的路程,她只用了十分鐘就走到了。

白日裡被很多人圍堵的大門,此時卻空空如也。

路口的那個燈像是壞掉了,所以家門口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她用手機打著光,照射在酒紅色的實木大門上,那幾個鮮紅色的大字還牢牢的掛在上面,觸目驚心。

她只瞄了一眼,便急忙移開視線,心慌慌的拿了鑰匙開啟門進去。

家裡倒是什麼也沒變,奶奶的那隻煙桿還靠在床邊,房間裡似乎還有些捲菸的餘味兒。她站在平坦的床前,眼淚忽然就留了下來。

也不知道奶奶現在擔不擔心自己,她有沒有吃到最喜歡的冬瓜肉絲湯,晚上還會不會被關節炎折磨得睡不著覺......

以往就算分開一段時間,奶奶也會密密麻麻的叮囑她一大堆,然後才放她走。而這一次她人都還沒見著,就走了。

正陷入難過的情緒裡,被外面一聲汽車的鳴笛聲給嚇了一跳。

知曉這才回想起自己是回來做什麼的,擦了擦眼淚,急忙去房間裡拿好東西,又收了些要用的東西,才在天明之前走出家門。

那時她不知道,這一次走出去,再回來,便是許多年後了。

回到酒店後已經六點一刻了,她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整理好情緒。因為考試不能帶手機,所以她將手機放在床頭櫃裡放好。

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時,櫃子裡的手機忽然鈴聲一震,她走到門口的腳步一頓,又走了回來。

那是有簡訊來的鈴聲,可是這麼早,誰會給自己發簡訊?

她開啟手機一看,有兩條資訊,發來的時間相隔不長。只是看見發件人,知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像是被開啟了開關,嘩嘩的流。

爸爸:知曉,今天是你高考的日子。爸爸本來不想影響你,但是昨晚才從阿力口中得知,你已經知道家裡的事情了。想了想,還是需得發個資訊讓你知道我們在這裡一切安好,外面的皆是謠言,請不要輕信。爸爸知道你一向是個堅強,有主見的孩子。家裡的事情其實不算大,等調查清楚後,一切都會恢復平靜。奶奶身體尚好,爸爸和你劉姨除了忙點,也都安好。望你好好考試,考出一個讓爸爸為你驕傲的成績,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