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誰叫你們非法聚集的？

昊天殿，位於太元上清宮，亦是太元上清宮主殿，天庭第二大殿宇。

天庭第一大殿宇是「凌霄寶殿」，第二大殿宇便是這「昊天殿」了，昊天殿，以玉皇大天尊尊號之一命名，可見其重要程度。

昊天殿共有主殿一座，輔殿兩座，兩座輔殿都在主殿後面，主殿作為方鑑職司大殿，那麼輔殿便是作為方鑑的居所之處。

當方鑑帶著陳劍堂回到昊天殿主殿上時，先命黑孩兒給陳劍堂上茶，然後他便上殿落座，等著陳劍堂奏事。

陳劍堂從黑孩兒手中接過靈茶，先是道了聲謝，然後將茶盞放在了玉几上。

方鑑看到他坐立不安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說道：「不是讓你去北俱蘆洲與青霄寶界協調羽鶯一族事務了嗎？怎麼？遇到什麼麻煩了。」

陳劍堂聽到方鑑發問，立刻起身稟道：「鴻清真君，是這樣的...」

方鑑抬手壓了壓，道：「坐下說，不必拘禮。」

陳劍堂愣了一下，然後恭身道：「是。」

接著陳劍堂落下坐來，朝方鑑稟道：「回鴻清真君，事情是這樣的...」

事情很簡單，羽鶯一族的確是妖神英招的血裔，是當年妖神英招與下界一位妖仙結合傳下來的血脈，這幾乎就是英招的嫡傳血脈了。

本來羽鶯一族這一次去北俱蘆洲認祖歸宗是一件好事，英招很開心，青霄寶界也樂見其成。

但這裡面恰恰就發生了意外，那就是英開璇，因為英開璇不僅有純正的羽鶯一族血脈，而且還有妖神英招的親族血脈。

這件事說來話長，在此簡略表述一下，就是說，英開璇是妖神英招的孫女。

當年妖神英招女兒「蘆雪」下界遊玩，在南斗諸天偶遇了英開璇的父親，於是兩人一來二去就私定了終身。

可當蘆雪懷上了身孕，英開璇父親帶她回羽靈界見親族時，蘆雪才發現他們兩個玩大了。

準確來說，英開璇父親所在的羽鶯一族，是蘆雪那未曾謀面的兄長的後代，留著她們英招一族的至親血脈。

而她等於和自己親哥哥的後代相戀了，還懷上了孩子。

這件事後面也被英招知道了，於是英招便派妖族大聖下界將蘆雪接回，但蘆雪還是決定先將孩子生下來，而在生下英開璇沒幾年後，蘆雪就被妖族大聖找到並接走了。

這也就有了後面英開璇的父親外出「遊歷」的事情，英開璇父親外出是為了找蘆雪，而蘆雪也覺得不告而別有負情義，於是就在妖族大聖的提議下，在閻浮大世界下方的界天關門處等候。

如果英開璇的父親有情義，那他肯定能找過來，如果沒有情義，那麼也就不必留戀了。

最後英開璇父親找到了等候在界關處的蘆雪，然後蘆雪便將一切原委告知了英開璇父親，並贈送了他一些仙丹寶材，然後就被妖族大聖帶回了閻浮大世界。

英開璇父親為追回妻子，竟然直接用肉身撞擊界關關門，最後界關沒被撞開，他反倒肉身崩碎，修為幾乎毀於一旦。

最後英開璇父親返回了羽靈界，將那些仙丹寶材留給了年幼的英開璇後就隕落了，這些仙丹寶材也是英開璇能在幾千年間就修煉到太乙玄仙的原因。

「所以，這一次羽鶯一族認祖歸宗的事，英開璇道友加上了與她母親相認的一條。但英招妖神認為蘆雪與自己血脈後代結合的事情有辱妖神家風，堅決不同意。但英開璇道友又堅持要相認，所以連帶著羽鶯一族認祖歸宗的事情也就這樣僵持下來了。」陳劍堂頗為頭疼地說道。

方鑑聽到這話，不由有些奇怪，說道：「那讓她們母女私下相認不就可以了嗎？」

陳劍堂道：「

鴻清真君，這也不行啊，因為蘆雪道友已經和「陽川上人」定親了。」

「陽川上人？」方鑑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怔，道：「我有印象，這次大朝會冊封果位，就有這位陽川上人。」

「是的。」陳劍堂點頭道：「他是南極真君...哦，也就是南極仙翁的弟子。」

方鑑恍然地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如果是這樣的話，站在妖神英招的立場上來看，英開璇的確不好與蘆雪相認了。」

女兒馬上就要嫁人了，對方還是一個真正的高富帥，結果這時候冒出一個女兒的女兒，不僅年歲那麼大了，還帶著一群族人，這說出去且不說南極仙翁和陽川上人怎麼想，反正妖神英招自己想想都寒磣。

「這樣，確實難辦。」方鑑說道。

陳劍堂道：「鴻清真君，小將也實在沒辦法，這種事就不是小將能調和的。現在整個羽鶯一族都在天雄州北府軍驍武營外暫駐，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你是怕英開璇和英招妖神鬧翻，最後不可收拾是吧？」方鑑問道。

陳劍堂拱手拜道：「鴻清真君慧眼如炬，小將佩服。」

方鑑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然後坐在檀椅上思索起來，片刻之後，方鑑手指一敲桌案，道：「英開璇棄暗投明，在真魔勢大之時果斷逃離羽靈界，投奔天庭，在這一點上她是有表率之功的。」

說完，方鑑起身道：「我們不能讓那些勇於對抗真魔、棄暗投明的道友寒心，這件事我親自去青霄寶界走一趟吧。」

陳劍堂聽到這話，整個人立刻驚喜地站起身來，說道：「有鴻清真君親自出面，此事肯定能迎刃而解。」

方鑑擺了擺手，道：「先別奉承，本君把話要說到前面，英開璇父親已死，蘆雪改嫁也是理所應當，這件事我會充分尊重蘆雪道友本人的意見。」

「是是是。」陳劍堂連忙點頭道：「這是應該的。」

方鑑朝黑孩兒道：「命呂奉賢準備儀駕，前往北俱蘆洲青霄寶界。」

黑孩兒恭身領命道：「是，老爺。」

...

北俱蘆洲，天雄州，北府軍駐地驍武營外的一座小型營地。

羽鶯一族數千人就暫時駐紮在這裡，英開璇坐在自己的大帳內，正在閱讀有關閻浮大世界的書簡，她現在迫切地需要了解閻浮大世界。

族內的三位長老走進了大帳，其中一位長老說道：「上君，那位神府執事又來了。」

英開璇放下書簡，淡淡地道：「叫她進來吧。」

那位神府執事英開璇已經見了很多次了，準確的說應該是英招神府的執事，執掌英招神府的一切事務，她叫韓素心，和自己一樣是太乙玄仙道行，也是一個很美麗的妖仙。

這時一位長老說道：「上君，其實為了我們整個羽鶯一族，有些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另一位長老也附和道：「是啊，這閻浮大世界不愧是上界，只是這北俱蘆洲地陸就有無窮無盡的仙氣，下界根本比不了，族人們都希望能在這裡永遠的生存繁衍下去。」

最先說話的長老也道：「上君，如果我們能在這裡安家並生存下去，我們羽鶯一族將再次繁衍壯大，到時候我們就不需要倚靠他人了...」

英開璇制止了三位長老，她起身說道：「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也知道現在族人們的想法。你們想在這裡安家生存下去，這很對，我也想。你們認為我執意要和我母親相認是貪圖妖神的權勢，是為了榮華富貴。」

「我也不想解釋那麼多。」英開璇說道：「我母親永遠是我母親，她也是我父親的妻子。就算她要嫁別人，也應該先了卻與我父親的情緣。我不能眼睜睜看

著父親受辱，她必須先與我相認，然後她要公開宣佈與我父親斷絕一切情緣關係，哪怕她給我父親寫休書都行。到了那個時候，她想嫁誰都可以，我也不會再去煩擾她。」

「唉。」三位長老嘆了口氣，然後朝英開璇恭身一禮，接著便轉身退出了大帳。

三位長老退出不久後，一個身著綵衣，身姿輕嫚高挑的妖仙緩緩走進了大帳，她先是朝英開璇稽首一禮拜道：「韓素心拜見道友。」

英開璇拱手還禮，道：「道友還是來勸我的？」

「是的。」韓素心說道：「道友，這件事鬧大了對誰都不好，尤其是對羽鶯一族。」

英開璇淡淡地道：「這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韓素心點頭道：「是的，道友，道理其實很簡單，與羽鶯一族相比，個人的利益實在算不得什麼。您只要放棄和神女殿下相認這件事，羽鶯一族依然可以歸入我英招神府一脈之下，到時候各種仙藥寶材應有盡有，羽鶯一族亦能得到長足的發展。」

「哦。」英開璇淡淡地應道，臉上並沒有任何動心的意思。

韓素心看到英開璇的態度，知道她的心思依舊沒有任何改變，當即說道：「道友，為何不聽一聽你的族人的意見呢？」

英開璇眉頭緊皺，忽然抬起頭來看著韓素心道：「你什麼意思？」

韓素心道：「道友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這時，兩名韓素心的親隨真仙女妖仙急匆匆跑了進來，左邊的那個女妖仙說道：「啟稟上君，您快出去看看吧...他們...他們在選新的族長。」

英開璇聽到這話，立刻化作一道仙光飛出了大帳，而那兩個女妖仙也急忙跟了出去。

當英開璇來到大帳之外後，看到駐地寬闊的廣場上已經聚滿了羽鶯一族的族人，在他們中間搭著一座高臺，三位長老就站在高臺之上。

「你們在幹什麼？」英開璇出來之後，朝一眾族人喝道。

英開璇這一聲喝立刻震動了羽鶯一族的人，畢竟英開璇做了這麼多年族長，又帶著他們逃出了羽靈界，威望還是很大的。

所以英開璇一喝之後，在場的羽鶯族人立刻鴉雀無聲，一個個看著英開璇，然後讓開了道路。

英開璇邁步走上高臺，三位長老看了看英開璇，又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三人並肩而立，並未如往常一般後退。

英開璇看到這一幕，當即朝三位長老喝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第一位長老英軻並無猶豫，直接開口答道：「我們在選新任族長。」

英開璇道：「我還活著。」

「是的。」英軻說道：「但您已經無法帶領我們羽鶯一族繼續在閻浮大世界走下去了，羽鶯一族的未來，不能寄託在你一個人的身上。」

英開璇目光深深地看了三位長老一眼，她的表情先是憤怒，接著是失望，最後是黯淡。

英開璇又將目光看向了臺下的那些羽鶯族人，而那些族人卻都不敢和她對視，紛紛低下了頭去。

「你們這些人真是忘恩負義，上君帶領你們逃出了羽靈界，是上君救了你們，但現在上君需要你們支援的時候，你們卻拋棄了她！」

「你們這是背叛！」

英開璇身旁的兩名親隨女妖仙立刻朝著三位長老和一眾羽鶯族人指責道。

但三位長老並未有任何羞慚之色，反而義正辭嚴地道：「我們不是背叛，我們是為了羽鶯一族的未來。」

兩位女妖仙還要再說，卻被英開璇攔下，隨即只見英開璇仰天嘆息一聲，然後轉身看向了正在悠然上臺的韓素心道：「這是你們的手筆吧？」

韓素心微微一笑，說道

：「我英招神府只是順應羽鶯一族的人心，你看，你們羽鶯一族都希望能認祖歸宗。」

英開璇點點頭，她明白了...

英開璇轉過身來，看著三位長老道：「那麼，下一任族長是誰呢？」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我。」第一位長老英軻朝英開璇說道。

英開璇點點頭，道：「好，你是可以做族長的，我....」

然而英開璇話還沒說完，雲天之上忽然落下一道仙光，飛入了羽鶯一族的駐地之中，並筆直地落到了高臺之上。

仙光散去，一個身穿道袍，肩扛巨斧，面容漆黑的童子現出了身形。

這突然出現的童子讓所有人都是一驚，而韓素心更是看出了這個童子的不凡，因為這個面色漆黑的童子身上穿著的道袍是天庭那些大神座下童子的統一制式仙袍。

韓素心當即上前稽首道：「青霄寶界，英招神府執事韓素心，見過仙童，未敢請教仙童法號？」

黑孩兒朝韓素心拱手還禮，淡淡地道：「我的法號你無需知曉。」

韓素心噎了一下，倒是英開璇認出了黑孩兒，這不是就當初跟在鴻清真君身邊的那個童子嗎？

別的羽鶯一族修士因為沒有近距離見過方鑑，所以他們也沒認出黑孩兒是誰，只是看到韓素心如此鄭重，便知曉這個黑童子怕是來歷不凡。

「英開璇，你跟我走。」黑孩兒指著英開璇道：「我家老爺傳你。」

英開璇心中震驚，面帶驚訝，老爺？那就是鴻清真君？

看到英開璇臉上的訝異之色，黑孩兒說道：「你休要多問，隨我走便是。」

「是。」英開璇躬身應道。

這時黑孩兒看著周圍聚集的羽鶯族人和三位長老，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第一長老英軻立刻答道：「回仙童，我們在選新的族長。」

黑孩兒道：「選族長？誰給你們的權力私自選族長？到了北俱蘆洲就要遵守《天條》明不明白？你們有沒有上報北天府備案？有沒有得到北天府的批准？你們這是非法聚集懂不懂？還不趕緊散了？」

「呃....」三位長老和羽鶯一族的人全都愣住了，什麼？我們族人內部選個族長還要上報申請批准嗎？

於是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韓素心，韓素心也愣住了，她不知道《天條》裡有沒有關於妖族內部選拔族長的律令，但她知道妖族內有些重大事務，的確需要上報北天府的。

韓素心愣在原地，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時黑孩兒看著韓素心道：「你說你是英招神府的執事？」

韓素心答道：「是的。」

黑孩兒道：「那你不知道妖族私自舉行族長競選是違法的嗎？是誰指使他們這麼做的？目無《天條》，想要造反嗎？」

韓素心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解釋道：「仙童誤會了，仙童誤會了，情況是這樣的...」

看到韓素心如此狼狽解釋的模樣，英開璇內心不知為何湧現出一股快意。

但黑孩兒卻不聽韓素心解釋，只說了一句：「此事我會稟報老爺的。」然後他便朝英開璇道：「快跟我走吧，勿讓老爺久等。」

「是。」英開璇連忙恭身一應，但她又朝黑孩兒問道：「敢問仙童，我可否帶上我的兩個親隨？」

黑孩兒朝英開璇所指的那兩個女妖仙看了一眼，然後點頭說道：「可以。」說罷，他飛上半空，腳下生出一片金雲道：「爾等上來。」

英開璇一陣欣喜，然後帶上她的兩個親隨女妖仙，縱身飛上黑孩兒腳下的金雲，接著黑孩兒駕起金雲只一霎間便飛入雲霄消失不見了。

韓素心呆呆地

看著帶走英開璇的黑孩兒消失在雲霄中，忽然她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趕緊朝英軻等人道：「快，選族長之事作罷，你們馬上散了，我要先回神府去面見妖神大人。」

說完，韓素心也駕起雲光，直接朝極北方飛去，只留下了英軻等三位長老，以及一眾羽鶯族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