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配版一日看盡長安花。

徐鶴穿上紅衣,頭戴簪花,由貢院的幫役牽著馬,他坐在馬上從貢院中門走出的一剎那,鼓樂齊天,鞭炮轟鳴。

他的身後跟著其他四房房魁,最後才是新科舉人。

鞭炮和鼓樂的響聲吸引了金陵城貢院附近的百姓,看著高頭大馬上的徐鶴,秋風吹來,袍腳輕舞,這一瞬間,金陵的百姓們方才知道,原來新科解元是位少年郎。

“真俊啊!”

坐在馬上的徐鶴,似乎忘記了剛剛鹿鳴宴時的劍拔弩張,此時的他唇角含笑,面色清淡如水,讓人看了,不由生出親近之感。

徐鶴一邊朝周圍百姓拱手,一邊心中感嘆:“難怪這麼多讀書人,削尖腦袋也想透過科舉一夜成名!”

說不得,此時的他竟然也體會到了孟郊寫【春風得意馬蹄疾】時的感受了。

路兩邊的大姑娘小媳婦看到如此年輕的解元郎,紛紛竊竊私語,面紅耳赤,羞不自勝了。

跟在徐鶴後面的同科舉人們看到這心裡簡直嫉妒的不行。

這其中很多人並不是第一次參加鄉試,也不是第一次看解元遊街。

但他們真的是第一次看見百姓們這麼熱情。

這也難怪。

往年的解元,大多年齡都是三十、四十,甚至五六十歲了,就算身披解元光環,但哪有少年人這般風姿?

十里遊街,眨眼已過。

當徐鶴下馬時,按例,當地宿儒擺酒以賀。

連喝三杯後,有人起鬨道:“鹿鳴宴罷,解元郎來年連登黃甲,請解元郎寫瓊林宴詩!”

好傢伙,鹿鳴宴才搞完,都已經開始暢想未來了。

徐鶴本想拒絕,但身後的舉人們紛紛起鬨,說是要請解元幫他們討個好彩頭。

徐鶴微微沉思後緩緩道:

瓊林宴罷醉歸來,十里香塵馬蹄速。

一日看盡長安花,柳汁宮袍春正綠。

望中隱隱宮闕深,萬片彩雲人一笏。

人間萬事豈足榮,進士出身良可錄。

眾人聽完詩後,頓時轟然叫好。

首先不管這詩如何,但隨口占出,豈是一般人做得出的?

“解元郎果然好才學!”

“是啊,咱們南直隸又出了位大才子!”

“解元郎,晚上某家中略備水酒,不知可否賞光?”

“解元郎,我與徐閣老乃是翰林院時的好友,不知可否到我家中一敘?”

“解元郎,我與你父曾一起參加過柳山先生的講會,不如……”

……

徐鶴被包圍了,無數張熱情、急切的面孔口中攀著關係。

就在他細細分辨這些人到底說得真假時,謝良才與儲淵、歐陽俊等人連忙擠了進來,將他拖走。

直到他們上了馬車,徐鶴才擦了擦汗道:“這些人怎麼這麼熱情?”

謝良才笑道:“你是解元,又青春年少,這些能靠近你身邊的人,都是花了高價專門等在那的!”

“高價?”徐鶴不解道,“就是為了請我回他們家裡喝酒?”

歐陽俊笑了:“是啊,亮聲,不過喝酒是假,實則是打探到你尚未婚娶,故而想把你拉到家中,想方設法來個木已成舟!”

“……”徐鶴傻了,“那他們不管自家女子的清名嗎?”

歐陽俊無語道:“你想什麼呢?怎麼可以是那種木已成舟,不過是請來跟你家有關係的人,日夜陪你喝酒,勸你娶了這家小姐。”

“若是耳朵根軟的,又【無意間】看到那家小姐長相容貌絕佳,那還不是半推半就便成了好事?”

徐鶴:“……”

謝良才道:“這還不算什麼,那些都是有錢的商人,也有些是致仕的官員,沒什麼路子,只能花錢託人在你遊街結束見一面。”

徐鶴詫異道:“難道還有人等著我?”

謝良才滿臉古怪道:“當然,你今年才十六,將來考中進士的可能性比我們大多了,這麼好的前程,哪家女子不心動?看著吧,一會兒各家大佬的帖子就全到了,你不去參加?哼哼!不給面子嗎?”

聊完這些,歐陽俊等人道:“亮聲,剛剛幸虧主考大人提前有準備,不然就算我們喊破了喉嚨,也沒人救得了你啊!”

徐鶴感激地朝三人一拱手道:“我看到你們為了幫我,跟那些人吵得不可開交!”

謝良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別放在心裡,國朝哪一年鄉試、會試沒有點么蛾子?只要咱們行得端、坐著正,沒人能拿我們怎麼樣?很快大家就會忘記這件事的。”

徐鶴點了點頭,若是今天沒有這出,他也不在乎別人講什麼。

更何況自己可是皇帝欽點,且是經歷了世上最嚴厲鄉試的解元,含金量史上最足,100%純金,就算心裡最陰暗的人,如今也挑不出個理來!

但有一說一,之所以還有人質疑他的學問,只能說明他的學問和知名度不夠。

真的牛人,就算不考第一,也有人覺得是考官的問題。

另一個時空有句話說得好,一切的恐懼,都是來自火力不足,只要自己真的夠強大,誰也說不出個不來。

比如明朝時大學士楊廷和之子楊慎,就是那個寫出【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才子。

明武宗正德六年的狀元,他老爹就是大學士,在明朝那種環境下,張居正那麼猛的人,兒子考中進士都被噴得體無完膚。

但楊慎中了狀元,士林卻無人有異議,反而覺得實至名歸。

為什麼?

因為人家足夠強大。

想到這,徐鶴對幾人道:“明年會試,赴京之前,咱們要埋頭苦讀,學問好了,自然魑魅魍魎就不會近身了!”

如今的他在幾人面前,說話還是很能服眾的。

謝良才第一個贊成道:“那行,我要搬去你家,現在族裡沒人牢騷怪話了吧?我這叫近朱者赤!”

歐陽俊和儲淵也欣喜道:“我們都是海陵人,定要時時上門請教學問的。方便得很。”

就在這時,馬車到了狀元樓,還沒下車,徐鶴就發現丁澤被一群人圍著,手裡不斷被塞入名帖。

隱隱約約還傳來那些人爭先恐後的聲音。

“我家小姐,容貌品性那在金陵都是出了名的!”

“我家老爺是南京吏部左侍郎……”

……

“亮聲呢?他回來後請他來我侯府,就說我和我爹找他……是這樣,我有個堂妹……”

“特麼!”徐鶴無語,薛永志這廝也來湊什麼熱鬧!

“走走走,馬車從後門進去!”徐鶴趕緊吩咐道。

幾人見狀“哈哈”大笑,沒想到這位主兒也有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