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書庫

很顯然就算以索伊戈的才智，要把陸凝敘述的內容歸納整理起來也需要一頓飯的時間。陸凝將空盤子放下的時候，索伊戈正好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

“看來您明白了。”

“你要檢視的是書庫的安保問題，以及那裡的魔導書佈置的狀態。但是很遺憾，這個想法大概很難實現。”

“為什麼？”

“你這樣的地位當然不知道，書庫開放是開放了，但肯定和我給你看的記憶完全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放學生和老師進來，那可基本都是魔導士以下的水平，就算魔導書保護得再周密，那也很難防範這些包容了靈魂的東西。那群魔法議會的傢伙可不會冒這種險，因此在開放的一層展示出來的全部都是魔導書的拓本。”

陸凝一愣。

“因此你不可能透過比對來了解失竊魔導書的位置和對應內容，更不可能從這裡順藤摸瓜。這麼多年過去了，老魔導書埃瓦廊至少都留存了十份拓本，就是為了這種時候使用的。”

“您為什麼這麼瞭解內情？”

“廢話！我也想看！”

索伊戈再次瞪起了眼睛：“我到了大魔導師第一個想的就是找幾本魔導書觀摩觀摩，不然怎麼會千里迢迢跑到埃瓦廊來？你以為我是那些自命清高的蠢貨？”

還真是毫不掩飾的目的……

沒等陸凝說話，索伊戈又擺出了思考的表情：“但是按你所說，現在埃瓦廊實際上盤踞著多個勢力，星環教派，焚書官，進化……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腦子有坑精神漏風的壞種，把這群貨色聚集起來大概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麼個傢伙居然混得進魔法議會，看來埃瓦廊也不過如此啊。”

“如果願意用一生來籌劃，大概也能辦得到。”

“所謂當一世好人，只為當一時惡人？哈哈哈，那倒是更有意思了，你的經歷還真是精彩，就像……咳。”

“就像？”

“沒什麼，回到正題，既然你經歷了這些，好奇魔導書也就不奇怪了，這東西雖說沒什麼用，你也能拿走。”他將那個碗往陸凝那裡推了一下，“現在告訴我，那個陰陽玉和世界之石有什麼關係？”

“哦，我在這裡試驗了兩個關鍵。”陸凝拿到了那個碗，此時也不賣關子了，馬上說道，“雖說我們需要的是無，但那並不是一無所有的‘無’，而是極度緻密，而失去了本身體積的‘無’。我一共進行了兩項試驗，其一是突破將原本不相容的事物結合在一起的課題，第二則是將距離縮短的同時又不令其失去原本的‘距離’這一屬性。”

“嗯……”索伊戈皺起了眉頭。

“看來您也想到了，這僅僅是最初的一步而已。我能夠將兩種不相容的物質以這種取巧的方式結合在一起，同時又將取巧的方式作為了另一個課題實驗，距離縮短。然而最難的部分則在於，世界之石的第一工序，壓縮，肯定不只是兩種不相容物質的結合，而那個距離一定要變成‘零’。”

“你還是在給我出難題。”索伊戈一呲牙，“不過也對，往後這個研究可不是你這樣半吊子水平能解決的事情了，這個思路……可以一試。”

“如果您能承認，那便很有可試的空間。”陸凝笑了笑。

索伊戈抬眼看了看她：“你是不是又在偷偷拍我……嗯？”

“哪裡，您的實力有目共睹，作為當今世上頂級的鍊金術師，我所說的都是理所應當的話語。”陸凝已經相當清楚索伊戈的脾氣了。

“鬼丫頭。哼，等我離開這個地方，心情要是不錯，就把你一起帶走好了。”

他完全沒問陸凝的意見，而陸凝也不準備對此作出什麼回答。

=

而為了第二天能前往書庫，陸凝今晚提前前往了中部城區。

和月光石區最近的便是嘉埃森所在的綠銀區，不過今晚抱著和陸凝類似想法的人顯然不在少數，幸運的是中部城區的容納量遠比想的要多，哪怕大量人員湧入也並不顯得擁擠。

陸凝在一間半出租的店鋪裡找到了住處，店鋪和獨眼烏賊比較類似，也是前面賣貨後面住人，不過這裡是專門做著客店經營的，房間比起獨眼烏賊缺了一些居家的感覺。

進了屋子，陸凝將窗戶稍微開啟一些通暢一下屋子裡的空氣，這個窗戶正好對著一個小院，而這個小小的院落里居然還有不少人。

能有如此多的人聚集自然是有原因的，在人群的中央有一名穿著紫色長袍的法師，身邊跟著一名侍從。這位紫袍法師應該是什麼大人物，因此才有這麼多人圍攏在旁邊。陸凝側耳聽了聽他們的言論，雜亂無章問什麼的都有。

眼見天色已晚，那位法師抬了下手，侍從馬上走上前將人們攔住，大聲說道：“今天晚了，明天進書庫最好早去，大家早點休息吧。”

人們的表情顯然有些悻悻，陸凝趁著有人經過窗前便問了一句。

“借問，那位魔法師先生是什麼人？”

被攔住的人瞥了陸凝一眼，嘆息一聲：“他是埃瓦廊的特邀賓客，著名的旅行法師帕布羅先生，知道很多奇聞，也瞭解不少秘密，大家都想知道書庫開放應該注意什麼啊……”

這個人也是學生模樣，陸凝知道他大概也不會知道更多了，便道了聲謝讓他走了。

而那位帕布羅先生和他的侍從則走進了對面的一間屋子裡面。燈光一亮，從陸凝這邊正好能看到窗前的影子。

良好的目擊者位置——雖然這一晚什麼事也沒發生就是了。

第二天幾乎每個人都起了個大早，陸凝也是一樣，都掐著時間，想要成為最早的一批進入書庫的人。

紫羅蘭圖書館——這座魔法界的標誌性建築越是臨近下方，越是能感受到其直入雲霄的壯觀。即便埃瓦廊不進行任何天象掌控，圖書館的高塔頂端緻密的魔法能量依然將下方的天氣約束為了恆定的溫暖。陸凝步入這片區域的時候感覺呼吸都順暢了許多，想來也是魔法能量極度充盈的作用。

在這裡她看到了很多熟人，甚至包括白玫瑰——她變成了一個學徒模樣，拿著不知道哪裡摸過來的學生證明就站在陸凝側前方不遠的地方。

“莉莉安，你來得真早。”

潔芙妮站在一個石階上，看到陸凝便揚手打了個招呼。紫羅蘭讀書館四周的廣場很大，此時還遠沒到人擠人的地步，倒是更像熱鬧的集市。陸凝走過去和潔芙妮閒聊兩句，旁邊便看到幾佇列隊整齊的東洋人經過，在門口排列開來。賀茂智明、京極理御各自在一個隊伍當中，兩名形貌威嚴的中年人帶著隊伍，即便是他們也保持著噤聲的狀態。

更遠一些的地方，廣場上的魔法師塑像群那裡，能看到朱諾正在欣賞那些雕像，似乎是獨自一人過來。加西亞和蓬山淵子確實認識，二人是各具東西特色的美人，此時站在一起倒是更起了相映生輝的效果。

陸凝扭頭看向身後的一個入口，那裡此時又起了一陣騷動，一名褐色頭髮，一身樸實衣裙，形容嚴肅的女學生正在走進來。在場的多是埃瓦廊的學生，此時便有了很多竊竊私語，潔芙妮也微微一驚：“是露西薇婭。”

“那位憑自己努力走到今天的人嗎？”陸凝問道。

“是啊，但是我聽說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所以大家才驚訝吧。”

“書庫這樣的情況，恐怕比起自己的個人喜好更重要。”

想想也知道這三天絕對不可能存在人少的時間，所以還不如趕早一點過來。

露西薇婭進來之後果然選了個人少的地方，就在那些魔法師雕像附近。陸凝也只是多看了兩眼就不再關注了，正好又有兩個人走進來，一名是須發已經出現了一些灰白色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身有些破爛的白衣，手持一根長杖，而跟在他身邊的則是便裝的迪蕾婭。

陸凝站的位置距離入口較近，迪蕾婭看到後對男子低聲說了幾句，兩人就走了過來。

“莉莉安，好久不見。”聖騎士小姐高興地打了個招呼。

“確實過了好些時日了，這位是你信中說的牧師先生？”

“是的，史蒂文森先生，這位是莉莉安小姐，當時也是她第一個追查我們才發覺那個破戒僧的。莉莉安，這位是我負責守護的牧師，祈禱者史蒂文森先生。”

祈禱者，意味著這位牧師是專心進行神術研究、託付虔誠之人，並不進行開化佈道之行。這種人要麼一事無成，要麼便大有學問。

“您好。”陸凝和潔芙妮恭敬地給史蒂文森行禮，而史蒂文森也回禮致意：“你們的事情我並沒幫上多少忙，埃瓦廊這裡並不是我們這樣的外來者可以任意行動的地方。”

“沒關係的，本來也是我將事情牽連過去。”

“可別這麼謙虛，要不是因為你提前發現，以後靜睿大師那邊不知道要死幾個人。”迪蕾婭笑了起來，“大師還託我感謝你來著，畢竟那個破戒僧一看就是不想幹什麼好事的樣子。”

“大師近來可好？”

“他沒辦法來這裡，就和歐瑞斯一起去探查各個可疑地點去了。哦，歐瑞斯你知道吧？我記得信裡提到過他。”

“是的，負責城內巡邏計程車兵。”

話音剛落，圖書館那邊忽然垂下一道光華，落在大門之上，那簡直如同城門一般巨大的門緩緩開啟，顯露出後方站立的十二名魔導皇聖的身影。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鴉雀無聲。

杜勒蒙德站在最前方，隱隱是十二人之首的樣子，他張開雙手，聲音在周圍魔力的導引下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紫羅蘭圖書館，書庫將自今日起，開放三日，晝夜不閉。凡對知識有所渴望，以學生及教師身份便可入內。魔法興旺，是普及教化，歷代先驅不斷改進的功勞，埃瓦廊為世間魔法之巔，絕不獨享寶庫。”

言罷，他和後方的十人站到了一旁，只有一名女魔法師依然沒有動位置。

“但，魔導書事關重大。”那位魔法師接過了杜勒蒙德的話，神情冷淡地繼續說道，“因此為防萬一，三日之內，每天都會有一名正式議員在此駐守，任何敢在書庫擾亂秩序者，輕則關押至交流會結束，重則當場湮滅，不留後患。”

“是咒術皇聖以提！”潔芙妮低聲給陸凝介紹，“這樣就好了，有皇聖坐鎮，看來書庫的開放已經準備好了應對手段！”

不……

陸凝想的當然沒潔芙妮那麼簡單。

就像是那個經典的取回官印故事一樣，這次被選擇出來每日值班的三名皇聖恐怕也是杜勒蒙德安排好的。如此看來，魔法議會內部也已經察覺了問題，並縮小了懷疑目標，杜勒蒙德這是明擺著要引出議會內真正控制全域性的那個人，而這份任務由議會直接下令也難以推辭，剩下的就是想辦法讓內鬼暴露的策略了。

畢竟她的任務裡無論主線還是可選都不存在“追回全部魔導書”或者“解決幕後元兇”這種任務，陸凝便明白集散地就是在暗示遊客們憑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幹掉元兇的。不是她自吹自擂，給一段時間的積累，憑藉如今知道的一些遊客，陸凝覺得埃瓦廊能不被幹掉的人還真不多。

書庫的進入完全不需要類似外面講座時驗證身份的流程，就是大門敞開隨意進入，看來議會並不在乎什麼細枝末節，這份氣度也令很多人交口稱讚。

當然在這幫人浪費嘴皮子的時候陸凝已經拉著潔芙妮跑進去了。

她已經看過了索伊戈關於書庫之內的記憶，雖說那記憶力依然充斥著索伊戈的抱怨和叫罵，不過這位先生好歹是真的將一層整體轉了一圈，記憶很是清晰。陸凝進入書庫後立刻發覺這裡的魔導書果然都被換掉了。

一個個展示臺上，懸空飄浮著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半透明球體，它們被一個罩子完美封存在內部，而魔導書不可能有這麼統一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