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間諜

聖輝城的夜間也同樣是忙碌的。不說一些需要日夜都有人看管的設施，就算是一些建築改造之類的工程專案也是基本不能停的。魔法的好處就在於不需要發出噪音擾民，只要一些精通涉及建造類魔法的人帶著一群法師學徒就能動工。

陸凝現在已經幾乎看不出多少原來聖輝城那副樣子。夏收了一批試驗田之後，晨庚的糧食問題得到了緩解，何況還有魔藥和合成食物之類填補。宇文斌在民生方面的發明上顯然下了苦工，而一些去年就在聖輝城裡生存的人已經誕下了後代，嬰兒的出生無疑給這個地方注入了新的活力。

穿過正在上工的人群，陸凝走到了一片剛剛改造完畢的街區。

律法六號大街，於三天前全面完成交付，今天基本已經實現了入住。這個地方的住戶都是外面來的那些新人，她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這裡。

由於剛剛完成建造，這裡並沒有什麼酒館之類的娛樂設施，純粹就是住宅區。新來的人在沒有找到工作之前，也不會在這個時間外出了。陸凝只能看到一些還在收拾屋子的人，他們正在準備一些簡單的傢俱往房子裡搬，而大多數的屋子連魔法燈都熄滅了，只有街道上的燈光，反而襯得這裡特別昏暗。

陸凝的到來並不引人注目，她也沒穿多麼顯眼的衣服，只是一身常服。但是這裡的人實在太少，以至於立刻吸引了一道目光。

朗誦者姆希非，他和另外三名朗誦者是一同來到聖輝城的，只不過在靠近這裡之前，他們就已經分開，各自按照各自的計劃行事。

相比於愚鈍的，難以接受死星思想的那些贖罪者來說，朗誦者就意味著他已經憑藉自身的認知對於教義有了一定的理解，因而才得以升格——今時此地，他已有權誦唸主的名，展現自身的奇蹟。

儘管如此，姆希非依舊謹慎。他依然是僕人，他須是謙卑的、謹慎的、恭敬的，方能為主的意志行走與大地上。

招惹上情報部長這種錯誤，他本不該犯的。情報部長可能不負責，但肯定了解諜報暗殺之類的工作，要和這樣一個人鬥智鬥勇，他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考慮自己的任務了。但是如果說要讓陸凝從晨庚消失，他並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本事。

“真快啊……她居然這樣就鎖定了這裡。”

姆希非暗暗咒罵了一句，情報部長的警惕完全超出預料，他及時收回的精神觸鬚居然還是被人追查了。

但是，情況還不是特別糟糕，姆希非肯定的是，這個情報部長最多隻能憑藉一點線索鎖定到這裡了，那一瞬間的接觸根本不可能暴露自己的精神特徵，就算這個情報部長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排查到他——要知道，他可是正常進城的，一切手續都齊全得很，沒有任何問題。

更何況，對方到現在都沒有讓人將街區封鎖，說明甚至連他在這片街區這個情報也只是根據猜測得出的，並不能直接下判斷。

“看來接下來需要安靜幾天了……哈。”

沒過多久，陸凝就離開了，甚至沒有挨家挨戶盤問，僅僅是找了幾個還在街道上的人問了幾句話。姆希非見狀才鬆了一口氣，他不覺得對方會輕易放棄，但對自己的隱藏能力還是很有自信的。

而陸凝回到家裡之後，立刻給人員登記的部門發了個通訊過去，要求他們將最近十天之內來到晨庚的人員名單全都整理一份副本送過來。

發完通訊之後，陸凝自己也感覺有些好笑。回想今天做的事情，她不得不感嘆，情報部乾的活基本上都不是啥乾淨的，讓不相關的人來看，恐怕都會覺得厭惡吧，連她自己都有種這樣的感覺。

她將一份新的晨庚地圖攤開，將牢房、律法六號大街這些地方都圈了出來。

“我會找到你的。”

陸凝改變了自己的心態，她知道，如果自己以一個情報人員的想法和思維，是很難找出這個潛藏起來的傢伙的，畢竟對方在暗處，想要躲的話總能找到躲起來的方法。

所以她跳過了抓捕審訊這些無謂的想法，以一個暗殺的思路來思考。

她應該如何在那麼多人中，精準殺死那個會放出精神探查的人呢？

律法六號的人，目前已經被安置了工作的人很少，現在晨庚的大型工程雖然稱不上飽和，但新人剛來時不可能負責這些工作的。他們能夠做的事情多數都是一些邊緣打雜的任務，這一類的任務都會在公示板那裡釋出。

那麼，在陸凝認為那個人大機率不是衝自己來的前提下，為什麼會出現在監獄附近？

監獄的附近同樣也有功能區規劃，這也是因為晨庚目前清理出來的地方還不算充足的緣故。固然聖輝城內的面積足夠一萬人居住了，但大部分地區事實上都是作為功能區規劃的。這裡都是來附近上工的人，加上監獄附近肯定有衛兵看守，如果有行為非常可疑的傢伙是不可能在這裡的。

所以她可以縮小範圍。

就在這時，人口登記處的人也將陸凝需要的東西給她送了過來。

十天之內來晨庚的人數並不算非常多，只有五百多人，畢竟很多人並不會一路來到聖輝城這裡，在周圍的衛星城就會被接收了。

而這五百多人中，有一百人左右已經透過了考察期，擁有了正式的工作。工作地點在監獄周圍，或者上下班的線路可能途徑監獄附近通往律法六號大街的人數……是六十七個。

陸凝回憶了一下那個精神波動，雖然她沒能一瞬間記住對方的特徵，但能夠察覺自己並且瞬間撤離，這個人應當非常警覺，畢竟這也算是作為臥底人員的基本素養了。

第二天，陸凝就拿著自己整理出來的那份名單，找到了人口部的部長毗奘，向他說明了這件事。

毗奘聽完陸凝的話之後，沉默了一會，說：“僅僅是那麼一瞬間的接觸，你就產生了這種追查到底的想法？”

“責任所在，毗奘。”陸凝笑著說。

“陸凝，晨庚的法律並沒有禁制有人擴充套件自己的精神力，幻靈族的精神網路甚至已經被批准設立在這裡。無論那個人是誰，我都得提醒你，他沒有犯罪，就算你找到他了，你也不能以任何理由抓捕他。”毗奘提醒道。

“毗奘，我很理解你作為人口部長，對於晨庚這裡的居民享受的福利待遇等問題都比較關注，不過嘛，我要負責的則是晨庚的機密安全。”陸凝笑著說。

“機密？什麼機密？”

“當然是我正在研究的東西。那個人隨意用精神探查我不管，但是它觸碰到了我正在進行的研究，那就很有問題了。這是我這一趟回來的收穫，你知道嗎？我還向赫倫佐要了三個死囚來協助實驗呢。”

毗奘皺了皺眉。

“需要人來實驗……你在研究什麼？”

“這就不是人口部長應該知道的機密了，您知道，我唯一的直屬負責目標只有赫倫佐。”陸凝輕笑，“當然，我沒什麼能威脅您的東西，只是毗奘先生，事關晨庚，還是請你認真對待。”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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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希非如同平時的早晨一樣起來，用清水洗過臉，內心默誦過一遍祈禱詞後，穿上一件工作服便走出了家門。

他的個人能力是很強的，無論是魔法還是技術，就算是不會他也能很快學會其中的要點。也正因為這超過常人的能力，他在一家機械廠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平心而論，如果他沒有得知這個世界更加深層次的秘密，他也許就會被晨庚這裡所描繪出來的美好圖景所吸引，真正在這裡安居樂業下去吧。然而，在得知了這個世界背後已經是何等支離破碎之後，他對於這些虛假的和平就再也提不起興致了。

姆希非走進工廠之後，很快就有人過來。他們這是一個小組，組長以外都是新人。姆希非雖然優秀，卻也還沒到幾天時間就可以爬到組長位置的人。

“今天我們去六號產線。”組長說。

六號產線？又換了一個？

正常來說，一間工廠裡面，負責某個環節的工人會一直在這個環節上幹上很長的時間，直到熟練了之後才有可能接觸別的環節。但是姆希非來的這幾天已經換過四個不同的產線了。

這樣反覆更換工作崗位無疑會造成這群新手工人根本沒有能力去好好熟悉手裡的工作，甚至現在就有人在抱怨了。

“組長，我們這換來換去的，之前的還沒幹好現在又要做新的，這哪受得了啊？”

“是啊，而且我們效率這麼低的話，也耽誤事情對吧？”

一群人鬧鬧哄哄，組長安靜聽了一會才抬手讓他們停下。

“你們說的事情都不需要擔心。我們會給各位熟悉的時間，而且將來你們也是要負責多個產線的，只懂一塊的東西可不行。放心吧，不會因為你們這幾天不熟練，就把你們踢掉，我們是會給大家適應過程的，這些天的成果也不會影響你們的考評。”

組長都這麼說了，眾人也沒辦法多說什麼。

姆希非除了剛才一起說了幾句之外，此時也不打算開口，他要做的就是融入人群當中，突然站出來說什麼只會讓自己變得非常顯眼。他要最自然地將教義傳播開，這樣才能完成自己向傳道者的晉升。

“六號產線用來生產一些公共設施用品，簡單來說就是你們看到的那些路燈之類的。它們的工藝不算複雜，魔法方面也沒多少麻煩的地方，唯一需要的就是保質保量，畢竟我們在建設初期，所有這些的消耗量都很大。我們的工廠現在負責著聖輝城十分之一的供應量，責任可是相當重的。”

這次是這些東西嗎……

姆希非來到產線上，從魔法水晶裡檢視著已經錄入的圖紙。它們確實都是不錯的設計，但怎麼看都覺得和對抗世界的危機沒有什麼聯絡。

這麼多的材料，去製造科研裝置、武器什麼的，比起這些東西來不是更好？不過晨庚的能力非常不錯，如果他們能夠理解即將面對的是什麼，可能會成為一股不錯的助力。

“姆希非。”組長走了過來。

“什麼事，組長？”

“你有魔法底子吧？這些圖紙你應該能看懂，這邊的工作檢查就你來負責，我得去開個組長會議，今天可能都不在。”

“我……我也才第一天來啊，組長。”

“哈哈哈，不是讓你保證完美無缺，重要的是各個物品裡面的迴路不要雕刻錯誤，這得讓有魔法基礎的人來看才行。他們都不懂，只能讓你代勞了。別出什麼大岔子，好好幹，等夏天結束了我幫你彙報，讓你也當個組長。”組長笑呵呵地拍了拍他，也不等他再說什麼，轉身就離開了。

姆希非無奈，只能盯著那魔法迴路，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理，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而他的組長離開工廠後，確實去了一個會議，卻不是什麼組長會議。而是隔壁一間小房間。那裡坐著三個人，陸凝、毗奘、常在浩都在這裡。

“這一批三個人。”組長彙報之後，陸凝拿起桌上的表格，在上面打了三個勾。

“我說陸凝啊，不是我信不過你，可就這樣真的能把人排查出來？工廠的排班變更可是很麻煩的，別還要再來一回。”常在浩說道。

“放心吧，我在縮小搜尋的範圍。就當是你還昨天的人情了。別以為我不清楚，既然今天的整體工作流程沒出任何問題，就說明你早就做好了備選的排班方案，只是調整一下罷了。”陸凝說。

常在浩嘿嘿一笑，隨即拿起了桌上的資料。

被陸凝挑選出來的那些人的登記資料都在這裡了，不過常在浩卻覺得這裡面的意義不大。

“陸凝，這些資料登記的東西很可能都有點問題，哪怕不是假的，誇大其詞也好，避重就輕也好，總歸不能全信，我可不覺得你能從這方面找到那個人。”

“不。”陸凝說，“這是很重要的推測手段。”

“哦？”

“那個人是個很謹慎的人，這樣的性格是不可能做非常跳脫或者誇張的事情的。很簡單，如果他把自己吹噓得非常厲害，那到時候檢查他有沒有問題的就不是我，而是赫倫佐和君影了。”

如果他有什麼不良目的，這是毫無疑問需要避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