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

輕微的落地聲響中,黎格在一棟建築物的頂層著陸了。

這是一棟宮殿。

黎格便落在這座宮殿的露天頂層中,進入了一個有些像是祭壇的地方。

祭壇的四周刻有壁畫,尤其是其中的兩面,不僅遙遙相對,且還是完全相反的內容。

左邊的壁畫上刻著一輪太陽,向著四周放射著光輝,光輝下則是許許多多的人,他們向著太陽的方向張開手,做著膜拜的姿勢,很像在祭拜神靈,祭拜英雄。

右邊的壁畫上則是刻著一輪月亮,也在向著四周散發著光芒,可底下卻沒有人,沒有獸,只有寂寥的夜晚風景,看上去有些荒涼。

黎格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太陽壁畫的前方,對面則是月亮壁畫。

“玉座……看來不是呢。”

黎格呢喃了一聲,隨即才澹澹的開口。

“上弦之壹?”

話音一起,黎格對面月亮壁畫的陰影中,一道身影便緩緩的走了出來。

他手中持刀。

他身披和服。

他留著黑色的長鬢髮高馬尾,身著黑色馬乘袴,左額與右下巴至脖頸處有著紅色的紋路,臉上竟是長著六隻眼睛。

六目的戰國武士,便是出現在了月亮壁畫之下。

正是上弦之壹,黑死牟。

“……就是你嗎?”

黑死牟睜著三對六隻的眼睛,望著黎格的目光有些冰冷,充滿殺氣。

“就是你……自稱是繼國緣壹……?”

最強的上弦之鬼,一現身,就是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有什麼問題嗎?”黎格也看向對方,神情自若的道:“還是你覺得我不夠格?”

“………”

黑死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緩緩的拔出腰間的刀。

那是一把握柄上長著一隻隻眼睛,看起來有點恐怖的刀。

拔出這樣的一把刀以後,黑死牟這麼說了。

“究竟夠不夠格……就讓我來試試看吧……”

說著這樣的話,黑死牟突然消失在原地。

“月之呼吸——”

一道身影有如撥開烏雲的明月,在黎格的面前豁然現身。

“壹之型·暗月·宵之宮。”

這是一記居合斬。

速度快到看不清刀身,卻能在斬擊的軌跡上留下一道道彎月的居合斬。

它就像是與太陽爭輝的月之刃,帶著冷冽的寒意,斬向了黎格的脖子。

“叮!”

下一刻,帶起無數道彎月的刀刃被兩根手指給攔下,被其捏在了指尖之中。

“嚯?”

黑死牟六隻眼睛微微一眯。

“如此輕易的便擋下了嗎?”

黑死牟的話,換來的只是紋絲未動的黎格一句反問。

“難道很難?”黎格古井無波的道:“這種程度的試探性攻擊,現在的柱裡也有人能夠比較輕鬆的擋下,真想讓我擋不住的話,還是拿出點真本事來比較好。”

說著,黎格鬆開了捏在指尖的刀刃。

緊接著,他驟然暴起,一腳踹出,狠狠的踹向了黑死牟的胸口。

“彭!”

悶響聲中,黎格突如其來的勐踹落在了黑死牟及時架起的刀上,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令這位上弦之壹如倒飛而出一般,雙腳在地上劇烈的摩擦著,退出了老長一段距離。

黎格的這一腳,直接是把黑死牟踹回到月亮壁面前,讓他回到了原地。

黑死牟注視向握著刀的手,那隻手正在微微顫抖。

可想而知,黎格剛剛那一腳,究竟爆發出了怎樣的力量。

“了不起的力量……”黑死牟沉聲道:“區區人類……居然擁有這麼強的力量……原來如此……難怪前上弦之伍和前上弦之陸會死在你手中……”

說著,黑死牟六隻眼睛裡流露出來的卻不是釋然,而是一種更加難以釋懷的情感。

就彷彿,站在他眼前的不是黎格,而是別的什麼存在一般。

“這種不似人類的怪物般的力量……確實跟他有點像……”

黑死牟冷冷的說著這樣的話。

“但我還是要說……你沒資格使用那個名字……即使你不知從哪學來了日之呼吸也一樣……”

聞言,黎格笑了。

“這話由你來說還真不是一般的諷刺呢。”黎格這麼對著黑死牟說道:“至少,這個名字有人在使用,不像你,連自己的名字都捨棄了,徹底淪為這幅醜陋的模樣。”

黑死牟再次眯起眼睛,眼中釋放出更濃烈的殺氣來。

“……你知道我的事情?”

黑死牟沉聲質問。

而答桉,自然是肯定的。

“許多瞭解戰國時代的鬼殺隊歷史的人都知道繼國緣壹的存在,卻是不知道,繼國緣壹其實有一個哥哥。”

黎格的聲音慢悠悠的響起。

“他曾是被賦予厚望,渴望成為一名強大武士的劍士。”

“他曾是比自己的弟弟更受寵愛,被自己的父親視為家族唯一的繼承人的天之驕子。”

“因為自己的弟弟一出生額頭上就長有奇怪的斑紋的關係,在弟弟近乎遭到家人嫌棄及摒棄的狀況下,他擁有了本該屬於弟弟的一切寵愛及一切生長環境。”

“可唯有一點,他無論如何都及不上自己的弟弟。”

“那就是劍術的才能。”

黎格的話,讓黑死牟握刀的手慢慢的變緊。

黎格卻宛如沒有發現這一切一樣,繼續說了下去。

“他也曾和自己的弟弟一樣,加入了鬼殺隊,成為鬼殺隊中的一名獵鬼人。”

“為了超越自己的弟弟,他不斷的磨練著自己的技藝,最終不僅開啟了斑紋,還覺醒了通透世界,邁入到武鬥家夢寐以求的至高領域中,成為鬼殺隊裡數一數二的強大存在。”

“但,他始終沒能超越自己的弟弟,在弟弟耀眼的成就與無與倫比的天資才能面前,他自始至終都只能眺望著他的背影。”

這就是繼國緣壹的哥哥,一個渴望著強大,不斷努力磨練著自身,卻因為始終及不上才華橫溢的弟弟而產生了強烈嫉妒心的人。

“繼國巖勝,這就是那個人的名字。”

黎格對著黑死牟說了這麼一句。

“久違的聽到自己拋棄的名字,感覺如何?”

這番話語,讓黑死牟閉上了眼睛。

良久以後,他才重新將眼睛給睜開。

“既然是已經捨棄的名字……那又有何好留戀……?”黑死牟澹澹的道:“繼國巖勝早已死去……存在於這裡的只有上弦之壹的黑死牟……僅此而已……”

“說得倒是挺輕鬆的。”黎格不帶任何感慨的道:“就是把你弟弟給害慘了而已。”

當初,繼國緣壹會被逐出鬼殺隊,甚至被要求切腹謝罪,原因有三個。

一個是讓鬼舞辻無慘跑掉了。

一個是主動放過了身為鬼的珠世。

還有一個,就是同在鬼殺隊中的至親協助了鬼舞辻無慘,殺害了當時的鬼殺隊當主。

這三件事,無論哪一件,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罪過。

就像善逸的師傅,前任的鳴柱,他僅僅是因為弟子變成了鬼就引咎自盡了,炭治郎之前也是因為包庇了身為鬼的妹妹的關係,差點被要求切腹謝罪。

而當這三件事全部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時,哪怕這個人是幾乎淪為神話的繼國緣壹,最終都還是被鬼殺隊給驅逐了出去。

繼國巖勝的背叛,可以說是壓在這個處置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若是沒有這件事,沒有發生當主被殺害的事情,那以繼國緣壹的貢獻及能力,興許還不會被逐出鬼殺隊。

正是因為連敬愛的主公都被繼國緣壹的哥哥給殺害了,鬼殺隊的人才會陷入無法自拔的悲憤中,沒有了網開一面的可能。

黎格說黑死牟將繼國緣壹給害慘了,還真沒亂說。

只是,本人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你……又懂什麼……?”

黑死牟低聲開口。

“你能懂那種無論如何都追不上身邊的某一個人的感受嗎……?”

“你能懂那種拼死鍛鍊最終卻及不上他人隨便的一個嘗試的感覺嗎……?”

“你又能不能懂……當一切都變得徒勞時……連努力的權利都被奪走時的那種感受……?”

黑死牟胸口開始起伏,盯著黎格的眼睛亦冒出血絲。

“你不懂……因為你和繼國緣壹一樣……都是得天獨厚的存在……”

黑死牟確實很嫉妒繼國緣壹,嫉妒自己的弟弟。

因為這份嫉妒,他甚至很討厭繼國緣壹,討厭到一想起他就忍不住厭煩的地步。

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強大的劍士,結果,這樣的夢想卻被從小被別人忽視及鄙視的弟弟給輕鬆完成,那種落差,旁人又如何能懂?

如果是這樣的話,黑死牟還不至於墮落為鬼,背叛鬼殺隊,殺害主公。

讓黑死牟決定成為鬼的最根本原因,其實還是斑紋。

他是開啟了斑紋的。

他額頭及脖子上的紋路,就是斑紋。

而當他知道斑紋劍士會在25歲前死去之時,黑死牟第一個產生的情感,就是不甘。

對於自己已經沒有時間來鍛鍊而感到不甘。

對於自己已經沒有機會來超越那個人而感到不甘。

於是,為了獲得永恆的時間以精進武藝,黑死牟才接受了鬼舞辻無慘的邀請,成為了鬼,並砍下當代產屋敷家主的首級。

更甚者,鬼舞辻無慘之後發起的對日之呼吸法的瞭解者的趕盡殺絕行動,黑死牟都參與了,協助了。

“既然你使用了他的名字……使用了他的呼吸法……那就做好覺悟吧……”

黑死牟散發出恐怖的氣勢來。

“我……一定要在這裡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