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眼睛一轉,呵呵笑道:“二哥要是想在冀州做官,迎娶甄家女子,可是會有影響啊。”

彼時漢庭封官,有籍貫迴避制度,上到刺史郡守,下到縣尉長吏,皆不能用本地人。

到了東漢,便是三互法。

其條款極其繁瑣,簡單來說,主要有兩點。

一是官員戶籍不能是本地人,連妻族是本地的都不行。

就像曹操是豫州沛國人,起兵和初期活動的地方卻是兗州,袁紹是豫州汝南人,卻到了冀州。

二是異地迴避,荊州人做揚州刺史,揚州人做益州刺史,那麼益州人既不能做揚州刺史,也不能做荊州刺史,三個州之間迴圈迴避。

尤其是第二條,和第一條結合後,導致很多州官員很難尋找。

這固然有防止形成鄉黨的優點,但也導致了很多弊端。

北方重要的產馬、產甲地幽州和冀州的長官久缺不補,合格的人太少,以至於只有兩州的人才可以挑選。

但如今天下大亂,漢室衰微,諸侯佔據各州後,也提拔了一些當地士族任職,反正天高皇帝遠,誰也沒空管這些事情了。

但對作為士族表率的袁氏來說,明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袁尚這句話的隱含意思極為毒辣,袁熙要是想娶甄宓,必然要放棄冀州官職,成婚後就要趕快離開冀州。

袁熙要是不娶甄宓,就是表明你有別的想法,你剛說了同意,這是要當眾反悔?

這裡袁尚玩了個巧妙的話術,將袁熙奉袁紹之命成親,這件極為正常的事情,變成了讓袁熙進退兩難,怎麼說都不合適的局面。

袁熙想明白袁尚用意後,心裡暗道自己這個三弟,一條計策,往往能達成好幾個目的,怪不得袁譚會頭痛。

然而袁尚不知道的是,袁熙根本對冀州毫無興趣。

至少目前是這樣。

袁熙微微一笑,對袁尚道:“三弟說的是,我這次依照父親成婚後,便會離開冀州,返回幽州。”

“畢竟幽州那邊,公孫瓚實力尚在。”

“我此次回來,是想向父親借五千兵馬,全力攻打公孫瓚。”

袁尚眼神一凝,罕見地沒有出聲。

袁紹聽了,對劉夫人道:“你先出去。”

等屋內只剩父子三人,袁紹這才緩緩開口。

“如今已經九月,天氣變冷,要出兵的話,也要等來年。”

“何況鄴城之亂後,我袁氏一直在攻打黑山軍,如今出兵的條件並不成熟。”

他對袁尚說道:“顯弈離開冀州三年,並不明白這邊的局勢,伱和他解釋下。”

袁尚忙道:“諾。”

他轉向袁熙,肅然道:“如今並不是攻滅公孫瓚的最佳時機。”

“一是青州未定,若我們從冀州向北出兵,糧道多接近青州,極其容易被田楷孔融等人出兵騷擾。”

“二是後方未定,兗州曹操,正和豫州袁術,徐州陶謙對峙,若是其支援不住,我冀州形勢也會很受影響。”

“三是公孫瓚困守易京,劉虞十萬大軍,尚且被其擊敗,我袁氏想要將其攻滅,必然盡起冀州之兵,若久攻不下,必會損傷我軍元氣,拖慢我袁氏爭霸天下的程序。”

“所以攻滅公孫瓚,必須要先平定青州,穩定徐州,數管其下,並不是二哥帶幾千兵馬便能成事。”

袁紹聽了,微微頷首,說道:“顯弈這三年,在北新城做的很不錯,但在大局上,離顯甫還是差著一些。”

袁熙不得不承認,袁尚並不是個草包,背後有那麼多謀士給他出謀劃策,說出的話都能切中要害。

不過他的目的,本就不是幽州,現在他只不過是討價還價,以退為進罷了。

他緩緩開口道:“還請三弟指教,若是幽州不好一戰全功,哪裡是下一步最好的突破口?”

袁尚笑道:“自然是青州。”

“這地方不平,幽州徐州難打。”

“但如今也不適合出兵,徐州陶謙,和青州田楷孔融交好,如今徐州實力不弱,貿然起兵,也不容易攻克。”

袁紹聽了,也是微微點頭。

然而袁熙隨後說出的話,讓袁紹和袁尚齊齊一震。

“這個條件,馬上就要具備了。”

“我就是為此回來的。”

他清了清嗓子,“我前段時間遇到個異人,其對我說徐州和兗州,應該馬上就會有變數。”

袁尚聽了,嗤之以鼻:“二哥怎麼會信這種江湖術士的謊言!”

袁熙微笑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反正提前調動兵馬,對冀州來說輕而易舉,何不試試?”

袁尚皺眉道:“二哥雖然在北新城打過仗,但是幾百兵和幾千上萬兵馬,調動起來完全不同!”

袁尚很疑惑,也有點心虛。

大哥袁譚去了北新城,看袁熙的樣子,怕是已經知道自己在北新城的糧草上動了手腳。

他為什麼不在父親面前告狀?

雖然袁尚早想好了應對之策,但也沒有十足把握,袁熙能不說出出來,自然是最好。

袁熙微笑道:“北新城確實有幾百兵不假,但是守城時全城出動,城頭上也有幾千人。”

他轉向袁紹:“阿父,兒有一事相求。”

“若是徐州有變,我請借一員大將,五百兵馬,去徐州攪動局勢。”

“若最後徐州兗州真的自顧不暇,父親便給我兩千兵馬如何?”

這是賭局套賭局,袁熙最喜歡玩的空手套白狼。

袁尚心道二哥真是幼稚,說話無憑無據,父親怎麼可能會同意這極為荒唐的提議?

讓袁尚震驚的是,袁紹竟然點頭道:“可。”

袁熙微笑。

和袁尚繞來繞去,廢了這麼多唇舌,其實都是說給袁紹的。

他的憑藉,就是當日離開鄴城時,和袁紹私下的一個賭約。

袁熙當時說了一句話,那時袁紹根本不信。

“兩年之內,鄴城必有反亂,背後之人是曹操。”

袁熙說完後,說如果這話不應驗,他永遠不會回鄴城。

不過如果應驗了,袁紹就要答應他一個條件。

袁紹只當袁熙說的是賭氣話,沒想到,鄴城之亂真的發生了!

袁紹震驚的同時,對於袁熙信任,無形中增加了不少。

袁紹越想越有可能,兩人年輕時,曹操和自己搶親時便坑過自己,雖然此事過去很多年了,袁紹心裡卻還留著陰影。

曹孟德這人,就是個坑貨!

不過到底鄴城之亂的主謀是誰,袁熙在後世也沒見過定論。

他只是單純想把這個屎盆子扣到曹操頭上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