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雖然狂怒,但還未失去理智,他揮舞方天畫戟大肆砍殺,就是為了威嚇敵人,正如他所料,敵人看到他衝進來,頓時失去了鬥志,慌亂無比的四處逃竄。

但呂布心情卻越發不好,因為他發現這些作亂的兵士,穿的都是從未見過的衣服制式,根本看不出來是誰的手下。

而且呂布越往裡面走,越是心驚,遍地都是慘烈搏殺的景象,很多死在地上的人,全都是被人往面目要害處招呼,下手極為乾脆利索。

呂布一路衝到後宅,就發現自己妻女寢屋之前,密密麻麻堆疊著一地屍體,血液都在地面上積成了水窪,空氣中瀰漫著腥臭的空氣。

他心中一驚,定睛望去,見尚有十幾名兵士堵在門口,拿著長槍往裡面捅刺。

呂布見了,目眥欲裂,大吼道:“找死!”

他大踏步趕上,方天畫戟帶著淒厲的風聲,一下扎穿了一名兵士的後心!

那士兵慘叫一聲,竟是一時未死,在戟尖上扭動掙扎,活像只被叉中的猹。

呂布低吼一聲,竟是將那人生生挑起,砸向其餘兵士,登時有數人被砸倒在地。

那些人見竟然是呂布回來了,當下更是慌亂,紛紛向兩邊逃走,呂布豈能讓他們如願,橫戟攔在前面,叫道:“今日誰也別想走!”

有人還想偷偷溜開,呂布見了,方天畫戟砸下,登時將對方腦袋一劈兩半。

這下子眾人皆是喪了銳氣,紛紛跪地求饒。

呂布也不管他們,叫身後兵士看住他們,自己大踏步往門裡走去。

剛一踏進門檻,他就看左右兩片門扇後面,三隻戟尖指著自己,下意識剛要反擊,待看清持戟的人,卻是一愣,“怎麼是你們?”

其中一人自然是是呂玲綺,她滿臉是血,昏昏沉沉,似要站不住了,乍聽到呂布聲音,才回過神來,出聲道:“阿父?”

“是你嗎?”

呂布見呂玲綺滿身是血,驚道:“你受傷了?”

呂玲綺搖了搖頭,眼中眼淚滾動起來,“我沒事,阿母在後屋也平安。”

“可是師父,師父他…..”

呂布見呂玲綺無事,心中一輕,這才看向門後另外一人。

麴義挺著長戟,微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一樣,他的身上赫然還扎著幾根長槍。

但他還是舉著長戟,指向門外,彷彿身體定格了一般。

呂玲綺泣道:“師父用身體擋住門,不讓他們進來,但他們人太多了,師父還是…..”

此時麴義的聲音響起。

“我還沒這麼容易死。”

在呂玲綺驚喜的目光中,麴義緩緩睜開了眼睛,“當年我被砍了一百多刀,相比之下,這點傷算什麼。”

他一張口,血就不停從嘴角往下流,“但還是麻煩溫侯找個醫士,有幾槍扎的不是地方,很痛。”

呂布這才放下心來,沉聲道:“布欠德州一份人情。”

麴義豎起戟尖支住身體,擺擺手道:“免了,好歹她也是我徒弟,不然豈不是顯得我這師父無能。”

“溫侯倒是生了個好女兒啊。”

這時候張遼趕來,抓住領頭的問了幾句,便揪著他往呂布這邊走來,說道:“溫侯,這人招了。”

“說是幽州方面指使的。”

呂布一愣,“那袁家兇虎?”

那人連連叩頭,“確實如此,小人只是奉命行事,還請溫侯恕罪!”

呂布呵呵大笑起來,轉向麴義道:“德州,你怎麼看?”

麴義身體搖搖欲墜,也哈哈大笑起來,“溫侯覺得呢?”

呂布刷的一抖方天畫戟,指向麴義,呂玲綺大急,剛要說話,卻見呂布調轉長戟,刷的一聲,竟是生生將地上那人的一條手臂砍了下來!

那人慘呼一聲,在地上打起滾來,叫道:“我都已經都招了,將軍饒命!”

呂布冷笑連連,又是一戟下去,那人一條大腿又被卸了下來,“還敢騙我!”

他抬起長戟,指著張遼,“文遠,讓他受盡一切折磨,但別讓他死了,我要知道,到底是誰指使的!”

張遼連忙領命,心道這群人真是不長眼,怕是溫侯得知了什麼內情,篤定不會是幽州方面謀劃的。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了看了眼屋裡的麴義,心道這是隱虎的人,難不成和兇虎有關係?

呂布見張遼將人都押了下去,這才收回畫戟,心道麴義如今差點死在這裡,要說是兇虎指使的,那才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再回頭時,發現麴義拄著長戟,馬上便要支撐不住,忙叫兵士將其抬下去醫治。

他看向呂玲綺,見其如同從血池中撈出來一眼,提著的兩把短戟上面血跡斑斑,不由出聲道:“你殺人了?”

呂玲綺咧嘴一笑,“不多,也就一二十個吧。”

呂布心中嘆息,最後還是走上了這條路啊。

他見呂玲綺臉色蒼白,額頭冷汗不停冒出,失聲道:“你受傷了!”

呂玲綺這才感到身體四處傳來疼痛,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悠悠醒轉過來,剛睜開眼睛,就發現母親嚴氏背對著自己,不停擦著眼角。

她感到渾身疼痛,抬了抬手臂,發現身上多處都被包紮好了,心道當時殺得起勁,也沒感到痛疼,還以為自己沒事,原來當時已經受了不少傷啊。

她開口道:“阿母?”

嚴氏一聽,連忙驚喜地轉過身來,“玲兒醒了?”

“玲兒醒了!”

她心疼的看著被包成粽子的呂玲綺,擦著眼角道:“下次可別這樣了!”

呂玲綺得意洋洋道:“阿母說什麼呢,要不是我頂在前面,咱們不都被人殺死了?”

“這下阿母不說女子練武沒用了吧,女兒這還不是保護了阿母?”

嚴氏唉聲嘆氣,她自然知道這點,但當時她在後屋躲起來時,偷偷看呂玲綺殺人的樣子,怎麼似乎和呂布很相似呢?

這還是個大家閨秀嗎?

數日後,袁熙接到了沮授趙雲從河內發來的急信,說呂布答應和袁熙聯手了。

他還心道呂布這次倒是很乾脆啊,然而等得知事情原委,方才明白過來。

呂布家眷遭受刺殺,麴義拼死擋住作亂之人,賊人還想栽贓袁熙,被呂布識破,這一連串的事情,才是促成呂布下定決心的原因。

說來也是多虧麴義,要是他不在場,這件事情便很難洗得清了。

袁熙得知整件事情後,喜悅之情被沖淡了不少,因為這是麴義用命換來的。

信中說麴義狀況不太好,身體多處被創,雖然呂布找了醫士醫治,但麴義傷勢還是在惡化,若不找到治療辦法,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看到這裡,袁熙把郭嘉華佗田豫等人都找來,給他們說了情況,便道:“這次全靠麴兄才能成事,但他因此身受重傷,必須要想個辦法醫治。”

華佗看了信裡的內容,出聲道:“從症狀來看,他的內臟有幾處受傷,醫士只是把他傷口縫合,只怕身體裡面還在出血,時間久了,只怕內臟爛了,便回天乏術。”

“如今必須要開腹重新縫合,但他身體怕是經不住舟車勞頓。”

“若公子派我去,倒還能有些希望。”

郭嘉出聲道:“如今元化先生身份重要,不能派幾個徒弟去?”

華佗搖搖頭,“只怕不行。”

“我的那幾個徒弟,醫治外傷還可以,但是內腠的事情,還差的遠。”

袁熙聽了,起身走了幾步,思忖起來。

派華佗過去倒也不是不行,但在別人看來,顯然有因小失大的嫌疑。

華佗久負盛名,他對於現在營中的兵士來說,就等於是定海神針,如果他離開了,對軍心不免有所動搖。

倘若他們要是知道華佗是為了救一個人離開的,這些軍士,只怕會有所想法。

袁熙忍不住掐住袖子裡的手指,內心天人交戰起來。

一方面是軍紀,一方面是最早跟著自己,卻從來沒有求過回報的麴義。

這便是兩難的境地了,自己該怎麼選?

郭嘉田豫等人都明白袁熙心思,但此時他們怎麼說,都不太合適,能做決定,的只有袁熙自己。

袁熙對華佗道:“請問先生,德州還能支撐多久?”

華佗拿著信,思索了一會,“這信裡說德州高熱不退,呼吸困難,咳嗽時有血痰,只怕撐不過半個月。”

“即使現在動身,也很難說能否救治得了他。”

“老夫曾聽聞其數年前身受重傷,只怕早已傷了身體根本,這樣的話,這時間只會縮短,事情不妙啊。”

袁熙沉默不語,又問道:“袁尚軍到了哪裡了?”

田豫出聲道:“閻柔那邊的眼線報信,說已經到了趙郡西北,不日便可以進入黑山中部的幾個隘口。”

袁熙抬起頭來,“我想帶著元化先生,去河內一趟。”

“我們這一路本就是牽制,和呂布聯手奉迎天子的目的已經達成,這邊放給袁尚去打黑山軍,又有何不可?”

“國讓帶人從此地紮營立寨,建起到北新城的糧道防線,我們多少能佔據小半個黑山通道,也不算少了。”

郭嘉卻是馬上出聲道:“我反對。”

“這黑山通道確實可能不重要,但公子完全沒必要孤身犯險。”

“且不說呂布是個反覆無常之人,就是如今的河內,也不安全!”

“這次襲擊呂布家眷的主謀是誰,到底沒有有查清?”

“如果他還隱藏在呂布軍中,伺機再度發難怎麼辦?”

田豫聽了,出聲道:“我贊同奉孝先生的想法。”

“呂布身邊有人想要栽贓公子,公子要是去了那邊,焉知其會不會起意刺殺公子?”

袁熙聽了,也是猶豫不決起來,他澀聲道:“可是德州這次遇險,完全是我思慮不周所致,要是因此身隕,我連他最後一面都…..”

郭嘉斷然道:“這是他自願選的吧?”

“我們上戰場前,哪個不是有覺悟的?”

“何況他若有遺言告訴公子,讓同在河內的公與子龍轉達不就行了?”

袁熙聽了,只得道:“讓我再好好想想。”

郭嘉出了營帳,搖了搖頭,心道這看重人情,算是公子為數不多的缺點了,麻煩得很啊。

懷城府邸,麴義支起身子,咳嗽著對前來探望的呂布道:“我現在回幽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