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一張口,城頭城下大部分人心裡咯噔一下,壞事了。

袁熙這幾句話資訊量太大,以至於袁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等他想明白,眼中陡然閃過一絲殺氣,扭頭對橋蕤道:“橋公,這人是誰?”

橋蕤面露苦澀,“這便是袁家兇虎,袁熙袁顯奕。”

“哦?”袁耀聽了,皮笑肉不笑道:“聽說橋公被其所俘,又放了回來,還沒有提任何條件?”

“看來橋公和他,頗為投契啊。”

橋蕤身體僵硬,苦笑道:“末將問心無愧。”

袁耀哈哈一笑,伸出手去拍了拍橋蕤肩膀,說道:“橋公的話,我是相信的。”

“這種鄙陋的離間之計,也太過蹩腳了。”

“不過,”袁耀面色轉冷,“這兇虎怎麼會在懷城?”

“他說迎娶溫侯貴女,是怎麼回事?”

見張勳橋蕤都搖頭表示不知,袁耀這才看向城頭的袁熙,傲然道:“你就是近年頗為有袁家兇虎?”

袁熙稍稍站直身子,笑道:“叫兇虎太見外了,論輩分,你可以叫我阿兄,論官職,你可以叫我使君。”

袁耀噎住,他也聽說過,袁紹將袁熙過繼到了袁基這一支,而袁基是袁術的親兄!

當日袁術得知這個訊息後,暴怒地差點把整個屋子都砸了,袁紹的行為在袁術看來,簡直是斷袁術根底,他怎麼承認?

因為對袁術來說,這件事從到到尾都極為噁心,充斥著讓袁術極為難受的操作。

袁紹本來是個婢女生的野種庶子,卻陰差陽錯,過繼成為袁成嫡子。

袁成論輩分比袁紹和袁術的生父袁逄高,於是袁紹順理成章變成了袁家家主,可以有權主持過繼族內子弟。

而且袁熙過繼的袁基,是袁紹袁術三人中地位最高的,這麼一來,袁熙就成了袁家這一代中輩分最靠前的,袁耀見面得稱呼一聲長兄!

袁耀自然是不情不願,他眼珠一轉,出聲道:“兇虎這使君名號,乃是袁冀州給的,貌似沒經過漢廷同意吧?”

袁熙哈哈一笑,“咱們袁家子弟互相知根知底,二哥就別笑話大哥了。”

“我們冀州這一支,好歹還是擁立漢室的,但是袁公路怕不是這麼想吧?”

袁耀見再說下去,袁術底褲都要揭出來了,忙道:“多說無益!”

“我今奉家父之命,迎娶溫侯貴女,兇虎何故口出妄言?”

袁熙哈哈一笑:“笑話,你說迎娶就迎娶?”

“溫侯答應了嗎?”

“六禮走了嗎?”

“我還說已經迎娶完了呢!”

袁耀怒急,“我沒走六禮,難道你就走了?”

袁熙得意洋洋,“當然,我聘禮都下了!”

城頭上知道內情的呂布掾屬紛紛掩面,當日袁熙遣陳珪來和談,送了不少禮物,當時也沒說是聘禮啊?

要說聘禮,呂布當時早把人趕出去了!

你就這麼不要臉,給自己臉上貼金?

但是如今溫侯不在,城上呂布部將誰也不會不長眼的跳出來反對,只能眼睜睜看著袁熙在城頭上表演。

袁耀在城下咬牙切齒,溫侯女兒什麼樣,其實他根本不在乎。

他是將來要做皇長子的人,到時候袁術稱帝,呂失去利用價值,自己將呂布女兒休掉便是,但當前他卻是需要這個名頭,將呂布綁在袁術這條船上。

所以不論什麼城裡情況,他都不會放棄的。

城頭袁熙越說越是得意,“觀吾弟面相,也是前途無量之人,何必我和搶夫人?”

“一女不嫁二夫,弟可速速退去,免得傷了兩方和氣。”

袁耀怒火起來,“你能代表溫侯?”

他指著城上諸人,“冀州袁氏為什麼在城中,諸位可能給我個滿意的理由?”

呂布眾將面面相覷,且不說呂布女兒和袁熙親事能不能成,但之前有了郝萌造反之事,和袁術結親肯定是不成了。

陳宮當下出聲道:“城內之事,溫侯皆已經作了安排,還望公子退去吧。”

袁耀看到袁熙一臉小人得志的樣子,大怒道:“好!”

“看來溫侯早就背信棄義了!”

他扭頭對張勳橋蕤道:“攻城!”

呂布如今不在城內,這正是大好時機,等自己攻下懷城,擄其妻子,逼其就範,呂布定然服軟!

至於兇虎,袁耀臉色驟然陰沉下下來。

殺了便是!

張勳橋蕤聽了,開始命兵士架好攻城器械,兵士們揹著土包,隨時準備往城牆下衝來,呂布諸將一見,連忙命人登上城頭防守,雙方一觸即發。

袁熙帶著自己的親衛,走到自己負責的城牆邊上,他佔著一個箭孔,往外望去,發現袁術兵士裝備頗為精良,心中讚歎,果然這骷髏王底蘊深厚,怪不得每次大敗,每次都和沒事人一樣。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缺兵少將的,好想打一場富裕仗啊。

他正調著弓弦,背後傳來呂玲綺的聲音,“原來當日送來的那些珠寶首飾,是我的聘禮啊?”

“你倒是好打算,聘禮作為我的嫁妝,然後再送回去,一來一去,又回到了你手裡了是吧?”

袁熙冷汗一下流了下來,轉頭見呂玲綺穿著套尋常盔甲,帶著個小兵鐵盔,不仔細看,還真認不出她來。

袁熙心道呂布不在城內,呂玲綺這是放羊了啊,竟然敢跑到交戰的城頭上來!

他趕緊道:“你怎麼從府裡來了?”

“這裡馬上就要開戰了,趕緊下去!”

呂玲綺知道袁熙想要左顧而言他,怒道:“你這人,每次都口心不一!”

“你還在城上公然說迎娶我,阿父答應了嗎?”

“你要是再造謠,小心我”

正說話見,猛聽城下一聲吼,“放!”

隨即是崩的一聲大響,尖利的破空聲響起,袁熙反射般伸出手來,想要把呂玲綺按倒,呂玲綺卻是肩膀一掙,怒道:“幹什麼?”

“又想撲我?”

袁熙急道:“下面放箭了!”

呂玲綺一怔,袁熙趁機拉了她一把,兩人一起蹲在牆後面,城頭上的兵士也紛紛躲在牆後閃避,一直跟著袁熙的孫禮,見袁熙靠著呂玲綺,很自覺地離開兩步,躲在了另外一個箭孔下面。

下一刻,無數支箭飛上城頭,叮叮篤篤聲不絕。

呂玲綺聽箭支射在土牆上沉悶的聲音,剛想說也不過如此,幾隻箭就從箭孔中射了進來。

有支箭卻不偏不斜射中了一名兵士脖子,那人倒在地上,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過了一會,箭支聲音慢慢小了,呂玲綺想要起身往箭孔外看,袁熙說道:“石頭要來了。”

“剛才那波箭雨,純粹是炫富,沒有任何用處。”

“攻城難下,只有投石機還有些用處。”

果然,話音未落,轟轟轟的聲音響起,下面投石機開始投擲石塊,有的砸在城牆上,有的越過城頭,砸中了城樓,又反彈下來,落在人群中

呂玲綺眼睜睜看著幾名兵士被石頭砸在頭上,瞬間斃命。

石頭不斷落下,有塊圓石砸中幾人,滾到離兩人幾步遠的地方才停住,呂玲綺見石頭上還沾著鮮血,不由臉色一白。

袁熙嘆道:“怎麼樣,戰場上沒有想象的那麼好吧?”

“守城軍士大部分時間都要躲在城牆後面,到時候等對方攻城,才會起身抵禦。”

“到時候滾油金汁呼呼往下潑,空氣中瀰漫的焦糊的臭味,你確定真的忍受得了?”

呂玲綺眼見兵士抬著一捅桶大糞尿水,躲在城樓後面開始熬煮,臭味彌散開來,臉色更白。

袁熙嘆道:“看清楚了?”

“這種日子,我在北新城過了好幾年呢。”

呂玲綺咬牙道:“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

袁熙微笑道:“隨你,只要不妨礙兵士們就行。”

“不然他們會恨你的。”

呂玲綺撅起了嘴。

耳聽喊殺聲響起,孫禮側臉往箭孔外面看了眼,說道:“大哥,外面兵士快要衝入弓箭射程了。”

袁熙拿手臂擋住半張臉,只留出一雙眼睛,趴到箭孔邊看了眼,點了點頭。

他向左右吼了一聲,“掣弓,取箭!”

幽州軍聽了,紛紛取下背後的牛角弓出來。

袁熙見呂玲綺有樣學樣地趴在箭孔上看,出聲道:“你仔細保護好自己。”

他眼見袁術軍逼近,一聲令下,眾人紛紛躲在箭孔後面放箭,也有佔不住箭孔的,伺機起身開弓,射完馬上蹲下,此起彼伏。

別處的呂布軍也同時開始放箭,一時間城頭箭如雨下,覆蓋了城下的袁術軍,頓時接二連三的慘叫聲響起。

呂玲綺看著很多兵士起身就射,根本沒怎麼顧及準頭,只為了立刻掩蔽身形,城下袁術軍也開始發箭還擊,多有城頭兵士瞄準時間過長,被下面的反擊射中的。

城上城下漸漸地嘶喊聲少了許多,所有人都在節省力氣,只是沉默地彎弓射箭。

呂玲綺見持續了足足半刻鐘,雙方射箭還沒有停,眼瞅旁邊一名軍士倒斃,便蹲下身子,將其手中的弓抓了過來,她扯過箭筒,彎弓搭箭,然後猛然站起。

這把一旁射箭的袁熙嚇了一跳,就見呂玲綺把弓拉開,嗖的一聲將箭支射了出去。

幾次下來,袁熙驚訝的發現,呂玲綺竟然動作做得極為迅速,越發行雲流水,而且面對敵人射來的箭也不驚慌,身形微微一動,便躲了過去。

袁熙瞠目結舌,他知道呂布作為天下有名的神箭手,言傳身教,呂玲綺從小學箭開始,就一直就走在最正確的道路上,想走歪都難。

但戰陣殺人經驗,卻是需要一點點積累的,但呂玲綺這從開始到現在,適應的也太快了,比自己守城一年多的時候還要熟練!

這世上還真有些人,懷著與生俱來讓人嫉妒的天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