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丘城中,糜貞對糜芳道:“阿兄,你幾次做錯,如今要是等著別人來救,只會坑了別人,更會害了糜家。”

糜芳臉色頗為難看,“小妹也太危言聳聽了,事情未必有那麼嚴重!”

糜貞臉現憤怒之色,“我看錯阿兄了,當時兄竟然拿朐城百姓做誘餌,這如何是郡守所為!”

糜芳聽了,面色不悅,“小妹,我不這樣做,只怕咱們都落於敵手,到時候你身為女子,有什麼下場,便不用為兄多說了吧?”

糜貞臉色冰冷,“到時我大不了一死!”

“兄見了劉豫州,你該如何交代?”

糜芳聽了,臉色陰晴不定,“這些伱不要管,我雖然做的不太妥當,但問心無愧!”

糜貞冷笑道:“兄真的問心無愧嗎?”

“本來兄想想辦法,可以安撫百姓,堅守城池的!”

“在海西的顯弈公子,不出半日便能來援,兄何必倉皇逃跑?”

“我當日以為大軍來襲,兄才被迫棄城,後來才明白,兄竟然連敵軍情況都沒怎麼打探到,就開城逃走了!”

“兄到底是怎麼想的?”

糜芳臉色更是難看,咬牙道:“你不用管這些。”

“你只要知道,我是為了糜家著想就行了。”

糜貞見糜芳不聽勸,輕嘆一聲,轉身離開,她身為女子,現在已經什麼都做不到了。

荀攸看著遠處的厚丘城,對曹仁笑道:“那糜芳怕是已經完全失了主意。。”

“不知道是太蠢沒反應過來,還是因為沒有露面的勇氣,不過現在他無論做什麼,都只是在魚線上扭動的蟲子而已。”

“動的越厲害,引來魚兒也越大。”

將糜芳引到厚丘圍困,可以說使整個計劃中關鍵的一環,為此曹營一眾謀士,想出了一連串的計劃,重重算計,終於達到了目的。

糜芳的棄城,並不是偶然,而是曹營謀士假冒袁譚密使,和糜芳達成了交易,讓其趁機放棄東海,事成之後,糜芳會得到遠超東海太守的補償。

糜芳果然中計,他得知城外是泰山賊的時候,以為時機到了,便果斷棄城,然而直到他假冒泰山賊的曹軍被攔截在渡口時,才發覺不對,但已是晚了。

荀攸甚至能想象出糜芳無能狂怒的樣子,心中冷笑,背叛主公者沒有好下場,糜芳如今的處境,屬於咎由自取。

糜芳現在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甚至會拼命遮掩此事,要是真相被抖摟出來,糜家包括他自己就完蛋了!

荀攸心中冷笑,糜芳被算計的褲子都沒了,但尚未被榨乾,還可作為魚餌,發揮最後剩餘的一點價值。

釣出兩條大魚。

如今萬事俱備,只等魚兒咬鉤,這讓荀攸也不禁有些得意。

曹仁見荀攸信心滿滿的樣子,擔心道:“就怕他們不來,如果這樣,這計劃等於是失敗了。”

荀攸笑道:“確實,如果那兩邊都忍著不動,咱們這一戰怕是隻能完成奪取東海的目標,這顯然有些讓人大失所望。”

“不過我猜測按照那兩邊的性格,應該都不會坐視不理。”

曹仁見荀攸信心滿滿的樣子,心裡嘀咕,但他知道有些事情該問,有些事情不該問。

這次曹操為了設計徐州,不僅派出了李典夏侯恩等人扮做泰山賊攻打朐城,曹洪樂進圍城厚丘城,同時為了保險,還暗暗派出曹仁荀攸領軍的精銳伏兵!

可以說,曹軍對徐州勢在必得,對於想要引出的兩條大魚,也做了周密的盤算!

厚丘被圍,郯城被威脅,劉備除非狠心放棄東海,不然必然會引軍來救。

雖然劉備面對袁術軍,也有可能龜縮不出,等待廣陵城的袁熙軍救援,解開圍城之困,但廣陵現在也被袁術軍攻打,自顧不暇,幾乎不可能派出援軍。

所以劉備很可能壯士斷腕,放棄下邳,或全軍撤到東海,或分兵救援厚丘。

而後者的可能性很大,畢竟曹洪明面上圍城的兵士,也就幾千人,關羽張飛隨便一人帶五千軍,看上去也能給厚丘解圍。

這對於曹軍來說人數正合適,對此曹軍有數個後著應對。

或守株待兔,或半路擊之,只要殺死關羽或張飛任意一人,劉備失去臂膀,便不足為慮。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這個計劃中,包括東海的得失,這些統統都是添頭。

其真正最大的目的,是袁家兇虎!

曹氏心腹大將,都得到了一個命令。

不惜一切代價,引出並殺死兇虎!

這幾年來,兇虎給曹氏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曹氏謀士經過長時間的討論,終於達成了共識。

必殺兇虎!

本來這個時間點,殺死袁家子弟風險極大,若是被袁紹知曉真相,只怕會立馬和曹氏翻臉。

所以曹氏做了很多準備,包括假扮成泰山賊在朐城出手,就是為了嫁禍。

當然,這種拙劣的計策很容易被人揭穿,事後只要青州刺史袁譚調查所轄軍隊,便很容易露餡。

但曹氏在其中卻是早已經有了佈局。

袁譚有殺死袁熙的動機。

自從袁熙兩子出生後,關於袁氏繼承權之事,再次變得撲朔迷離,袁熙實際上已經變成了袁譚袁尚的眼中釘。

在外人看來,這兩兄弟都已經具備了殺死袁熙的動機。

尤其是袁譚,曹氏掌握著其之前算計袁熙的數個證據,到時候殺死袁熙後丟擲來,袁譚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而且曹操謀士想出的這個計策近乎陽謀,因為以袁譚的性格,即使得知內情,說不定也樂見其成,畢竟袁熙死了對他好處更大!

袁譚身處青州,到時候袁熙一死,袁譚便能正大光明地侵佔袁熙留下來的幽州和徐州地盤!

對於當下只能侷限在青州,周圍地盤被兩個兄弟擋住的袁譚來說,這麼大的誘惑放在前面,他會怎麼想?

這計策直指人心,是精確預測袁譚想法後做出的結論,即袁譚會坐視不理,即使知道真相,也極有可能裝傻!

至於兇虎會不會來救厚丘,曹營謀士是有分歧的。

有人認為其必然會來,因為袁熙領了徐州牧,到時候曹軍屠幾個城,袁熙必然會按捺不住,出來阻止。

但有人認為袁熙雖然愛惜名聲,但其為人狡猾,對於這種情況,他很可能派出手下大將前來,自己並不會親身犯險。

事情的關鍵是袁熙,只要他不死,殺他幾員大將,和最終的目標並沒有幫助。

而且曹軍還有個極大的弱點。

沒有水軍!

若是袁熙緊守水路,曹軍便無法奈何他!

所以針對於此,曹營還有後著,但其中關鍵處,只有寥寥數人知道,連曹洪那隊都不得而知。

如今曹軍諸將,便如耐心而冷酷的獵手一般,靜待目標一步步踏入彀中。

朐城中,陸遜站起身來攔在袁熙身前,斷然道:“遜堅決反對使君出城。”

“城外情況未明,敵人未知,離著厚丘還有一二百里,使君莫非還想去救糜芳不成?”

“使君真不是為了那糜家女郎去的?”

沮授聽了,忍不住笑道:“伯言急了,平日裡面謙謙君子,竟然能被使君逼成這樣。”

陸遜知道失言,不禁漲紅了臉。仍是強到道:“那曹孟德公然攻打劉豫州,必有所恃,要是其意在公子怎麼辦?”

“到時候亂軍之中,萬一公子發生意外,其完全可以推做不知!”

袁熙和沮授對視一樣,不禁笑出聲來,他讓人拿出一幅地圖,攤在桌案上,對陸遜道:“我自然誰知道這事情很有蹊蹺。”

“但呆在城裡,未必是破局之策。”

“伯言也看了四周發回來的軍情,對當下的局勢,有何想法,可在地圖上推演一番。”

陸遜聽了,當下拿起一支炭筆,把厚丘,郯城,朐城,海西,下邳,廣陵這幾個城池圈了起來。

然後他在幾個圈的周圍畫出幾支箭頭,代表可能行軍的方向好兵力,然後開始講了起來。

他說的很是謹慎,不斷改變箭頭方向,增減箭頭數目,有時候到了無法推演下去的時候,沮授出言指點幾句,陸遜霍然想通,又繼續畫了下去。

這一下,足足說了兩個時辰,到最後陸遜已經滿頭大汗,幾近虛脫,放才放下幾乎已經用完的炭筆,對袁熙道:“這是遜所能想到的幾十種變故。”

“其中絕大部分,都對使君極為不利,且其中說不定還錯漏了幾支敵軍伏兵。”

“無論那種情況,我們都不好應付。”

“所以遜勸公子決不可出城。”

袁熙對沮授笑道:“伯言的話,先生以為如何?”

沮授捋著鬍鬚,面有得色,“只怕不出五年,老夫就沒什麼好教的了。”

“我這幾年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從奉孝手中搶到了這個弟子啊。”

袁熙心道陸遜剛才說的很對,比自己想的周到多了。

然而陸遜唯一不知道的是,是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開口道:“我承認,伯言說的很好。”

“正常來說,確實我應該靜待幽州廣陵來援。”

“但是曹操想要置我於死地,我又何嘗不是?”

“他逼得我不得不出城,但他也有必須要出城的理由。”

“這是削弱曹軍實力最千載難逢的良機,舍不到孩子套不到狼,我要是不城,他們怎麼上當?”

陸遜方才明白袁熙想做什麼,失聲道:“太危險了!”

他雖然知道曹操確實難以算計,袁熙有此想法,也是迫於無奈,但親身犯險,還是太過魯莽了!

而且焉知不是曹操猜透了袁熙想法,反而來個將計就計?

沮授嘆道:“我就知道公子會這麼想。”

“但是公子有沒有想過,袁青州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還有,劉豫州真的可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