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諸葛亮的話,黃月英出聲道:“夫君如何得知?”

諸葛亮沉聲道:“我去過街上好幾次,也趁著過年時節,拜訪了一次賈府君。”

“最後我的判斷是,宛城外緊內松,似嚴實垮。”

“這在曹軍將要攻打宛城的訊息傳得沸沸揚揚之時,實在是太過不正常。”

“我懷疑張繡可能已經決定暗地投靠曹操了!”

黃月英一驚,“如此說來,曹軍就要佔據南陽,準備攻打荊州了?”

諸葛亮嘆道:“所以我寫了一封信,準備讓童兒帶著去南陽山中帶給阿翁,讓他趕緊離開南陽,去南郡避難。”

“曹操此人喜怒無常,誰也不知道他佔據南陽後會做什麼,邊讓之事便是前車之鑑。”

“現在想來,幸好我沒有投靠張繡,不然我便和曹操成了一路人,如何對的起琅琊那些死去的族人?”

黃月英聽諸葛亮說過當時徐州屠城慘狀,尤其二屠徐州時,據說當時死者數十萬,屍體阻塞以致泗水斷流,“雞犬亦盡,墟邑無復行人。”

諸葛氏作為琅琊大族,活下來的十不到二三,可以說異常慘烈,這也是諸葛亮極為痛恨曹操的原因。

她臉上多了一抹憂色,“還是夫君看得清楚,咱們是不是也要離開了?”

諸葛亮嘆道:“往哪裡走?”

“要是曹操得到南陽,咱們退回南郡,便再也出不來了。”

黃月英目光一閃,“夫君想要北上司隸,亦或西進壽春?”

諸葛亮沉默了一下,說道:“不,咱們不動。”

“什麼!”黃月英驚了,“呆在宛城?”

“剛才夫君不還說是……”

“沒錯,”諸葛亮道:“宛城有變,但張繡既然有意投靠曹操,初時必不會打起來。”

“但司隸和豫州就不一樣了,那是曹操嚴加防範之地,也是可能諸侯趁機襲取曹操後路的地方,反而很可能會起戰事。”

“曹操所圖,乃是整個荊州,他得到宛城後,必然會從南陽南下。”

“到時候我們便可趁機北上或者東進,繞過交戰主力,才更加安全。”

黃月英聽了,不禁擔憂道:“這也有些太過行險了,萬一曹操和其他勢力打起來呢?”

諸葛亮沉聲道:“夫人說的是劉豫州吧?”

“那只有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隨波逐流,卻無法看透星象的感覺,真的……不太好。”

望著諸葛亮的面龐,黃月英輕聲道:“夫君….一定很不甘心吧?”

“夫君是不在想,即使自己只是個縣令,也能拉起數百人,不至於如此像如今一樣身不由己。”

諸葛亮嘆道:“還是夫人懂我。”

“但天下的人中,真正知道我心中志向的,又能有幾人?”

“當初我還很在意在新野的劉豫州,結果,哎…..”

黃月英心道本來自己想建議夫君去新野,如今看來,好像夫君對劉豫州也不是很看好?

她出聲道:“若是夫君要等的變化不來,該當如何?”

諸葛亮聽了,苦笑道:“要是他不來,那咱們就真的只能回荊州了。”

“不過我不覺得他會錯過這個機會。”

“畢竟他可是這個天下,始終如一和曹操作對的人,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還是願意相信他的執著。”

“不過想要打破馬騰韓遂以及袁術的封鎖,怕是不太容易啊。”

“對了,還要算上一個弘農楊氏,家主楊彪是袁術女婿,這三人聯手,想要打到潁川,可以說是難上加難。”

“難上加難?”黃月英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句話,“不是毫無辦法?”

諸葛亮點點頭,“沒錯,這三家也不是鐵板一塊。”

“關鍵是……哎”

數日之後,曹營得到訊息,說幽州漁陽的沿海港口,開始有船隻南下,其先頭船隻在海西港口進入了淮河,目的地是壽春。

得到訊息後的荀攸對陳群道:“兇虎果然不死心,而且確實如向前所料,其應該是不會走司隸了。”

“畢竟從壽春西進,便能接近南陽和潁川。”

“兇虎先前將陸遜和太史慈調到壽春,其實早已經暴露了他的想法,如今他要在九江增兵,下一步肯定是要從這路打過來了。”

陳群出聲道:“那這樣一來,就可以讓袁術去擋住,畢竟他也有奪回壽春的意願。”

“且不說這是不是調虎離山之計,袁術能夠聽從明公命令,才是讓我驚訝的。”

荀攸不屑道:“色厲內荏,丟盡了袁氏的臉,比袁本初差遠了。”

陳群聽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雖然諸侯同是用生死爭奪天下,但落敗者的下場,有的體面,有的不體面。

呂布的戰死,便是贏得了曹營的尊敬,但袁術如今的處境,就有些難看了。

老家丟了,家眷也沒了,袁氏子弟都被兇虎送到了鄴城作為人質,本來袁術已經走投無路了,結果曹操伸出了手,袁術只能像狗一樣伸出爪子,卑微的抓住了這隻手。

和袁譚一樣志氣已喪,作為豪門投靠家奴,怎麼會被人看得起?

陳群出聲道:“不過也是很險,袁術當時的處境,很可能是要向冀州低頭的。”

“他攻打南陽不利,進入豫州司隸的交界,據當時安插在他身邊的細作說,其應該是想進入魏郡,向袁本初歸還帝號。”

“所以當時明公果斷從豫州回軍,親自截住了他,而同時讓其他人進入魏郡攻打鄴城,斷了袁術的念想。”

“當時袁術的考慮,也未必真的認為明公能打下鄴城,只不過是找個臺階下,畢竟他怎麼作死也是袁家人,總歸能保住性命。”

“只不過之後的事情發展出乎了他的意料,袁紹病死,袁尚繼位,袁術本來向袁紹低頭就不情不願,更何況一個小輩?”

“所以他現在是進退不得,只能依附明公圖存。”

“不得不說明公把握人心之妙,實在讓人佩服。”

荀攸也深有同感,說道:“只要拿下荊州,益州便遲早歸於明公手中。”

“到時候只要坐等袁氏相鬥,取得冀州,天下便只有江東和兇虎兩個勢力,不足為據了!”

“所以此次下南陽,招降宛城張繡,擊潰新野劉備,絕對不能有失。”

“仲德自從上次徐州之戰中了兇虎的箭後,身體越發弱了,最近更是臥病在床,無法正常行動,只能靠我們幾個齊心合力了!”

陳群聽了,也是點了點頭,心想難道兇虎真在箭頭上塗了毒,一如程昱策動奸細暗算孫策一樣?

這算不算是報應?

吳郡丹徒,孫策的宅邸內,奴僕人來去匆匆,臉上也多了不少憂色。

因為孫策的氣色越發差了,眼看已經快不行了。

他如今半躺在窗前,形銷骨立,本來高大威猛的身軀,如今似乎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

他望著身邊垂淚的吳夫人,笑道:“阿母,何必如此,人總有一死,我三年做了很多人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也算沒有多少遺憾了。”

吳夫人聽了,忍不住有流下淚來,卻孫策說道:“請阿母答應我,我死之後,助二弟掌管孫家。”

吳夫人聽了,應道:“既然策兒心意已決,我定當幫策兒實現願望。”說完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孫策見了,對吳夫人道:“還請阿母叫二弟過來,我單獨和他說幾句話,讓他好好聽從阿母的話。”

吳夫人聽了,便出了門,叫門外侍立的孫權進來,自己卻到別的房間去了。

孫權來到孫策近前,跪下道:“阿兄有何吩咐?”

孫策發出微弱的聲音,“你靠近一點。”

孫權連忙湊到近前,就聽孫策道:“倘若你為江東之主,如何打算?”

孫權聽了,面色微變,稍一沉吟便即答道:“固守江東,伺機而動。”

孫策眼睛光芒一閃,“怎麼動?”

孫權低聲道:“平定豫章,窺探廬江,西取江夏,北望徐州。”

“然後呢?”孫策不置可否。

“北伐中原,一統天下!”孫權說出這話的時候,遮掩不住的氣勢彌散開來。

孫策輕笑道:“二弟倒是雄心壯志,做得到嗎?”

孫權低聲道:“總要試一試的。”

孫策閉上眼睛,良久才道:“我知道你對兵事的看法了。”

“伱對公瑾子布(張昭)之爭怎麼看?”

孫權忙答道:“張昭北人,周瑜是阿兄心腹,當然是壓制張昭一派,仰仗周瑜二分天下之策。”

沒想到大出孫權預料的是,孫策出聲道:“不,二弟你完全搞反了。”

“什麼!”孫權一怔,疑惑道:“周瑜難道不是阿兄好友嗎?”

“而且其才幹又高,能獨當一面……”

孫策冷笑道:“正因為如此,我能壓服住他,你能壓得住嗎?”

“將來他尾大不掉,你可有能制他之人?”

孫權這才明白過來,“阿兄是說,用張昭來轄制周瑜?”

孫策冷哼一聲,“我待張昭等人禮遇甚重,你以為真是他們比公瑾有用?”

“只不過是用來轄制制衡罷了。”

“雖然對不起公瑾,但我一切都是為了孫家的存續。”

“你要記住,張昭只是我用來咬人的狗,他是江北人士,家族勢力不深,孫家真正的敵人,是江東大族。”

“他們佔據大量江東土地,和諸侯無異,也只有他們,有實力和能力取代孫氏,既然有這個實力,他們也必然會有這個心思!”

“我孫氏身是汝南袁氏,弘農楊氏那種大族也就罷了,偏偏咱們家族出身微末,世代在吳郡為吏,祖父更是淪落到種瓜,你說江東士族私底下,會不會看得起咱們?”

“這種骨子裡面的輕蔑,即使經過幾十上百年也不會消除,也不是用錢財高位就能輕易收買,除非我們孫氏爬到他們無法企及的高度!”

“我入主江東時,還能強勢將他們壓住,但我要是不在,他們會為你和阿母執掌的孫家全心全力效死嗎?”

“若是北面來了難以抵擋的強敵,許以厚利,你說他們會不會生出別的心思?””

“你將來若是在我的位置上,會怎麼辦?”

孫權這才恍然,“弟明白阿兄的意思了!”

“最老實的人,當然是死人!”

孫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二弟,你只要記住,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