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戰,大家心裡此時都有無數個問題等著答疑。

其中最瞭解事情前因後果的可能只有徐鶴了。

“小鶴,你從昨日開始說起,將這件事給各位大人說一遍!”謝鯤道。

徐鶴於是從舅母病重,自己跟謝良才、徐鵬、小二等人去東安開始講起。

先是半夜驚鳥,後來遇到鹽船。

等謝斌帶著司兵走後,賊人從如皋北邊一路燒殺而來。

然後徐鶴又說了他帶著舅母等人躲進沙洲,在沙洲裡如何引開賊人殺掉。

當然,這裡他沒有提豐筱竹的事情。

這年月,女人一旦跟賊人扯上,那甭管咋樣,流言蜚語定會無風而起,這種壞了女子名節的事情,徐鶴定然不會做的。

於是只能把三個賊人全都算在了自己頭上。

眾人聽到徐鶴一個剛剛成丁的小書生,竟然能手刃三名賊人全都一臉不可置信。

但一想這小子智計百出也就釋然了。

接著徐鶴就將自己的分析說了出來,賊人既然從海邊來,那鹽船上肯定不可能裝載的是鹽。

接著又聽蘆葦蕩的賊人提到鮑壩,所以他才懷疑賊人的真正目標其實是稅銀。

再就是讓徐鵬拿著陸雲贈送的寶劍去如皋搬救兵,小胡百戶在最關鍵的時候擊退批驗所之賊,最後賊人遁走。

徐鶴將整件事說得平平無奇,像是在講述別人身上發生的事情一般。

可聽在李知節、張景賢等一眾海陵官員耳中卻感到一陣後怕。

要不是徐鶴,今晚所有人都只能被困在海陵城中動彈不得。

賊人也會在搶完稅銀之後,乘著天黑大搖大擺遁走。

到時候,剛剛上任的張景賢、李知節麻煩可就大了!

李知節上前拍了拍徐鶴的肩膀:“小鶴,為師幸虧有你這個學生啊!”

張景賢擦了擦額頭冷汗,也上前對徐鶴道:“本官定上奏為你請功。”

兩人說話時,眼含感激,尤其是李知節。

張景賢雖然是整飭兵備道,但他畢竟剛剛上任,連手下之人都沒認全呢,朝廷頂多申斥一番。

但他李知節就不同了。

他原本是二甲進士,散館後外放州縣,三年一考,政績優異便可平轉至更好的州縣為官,或者官升一級成為散州同知。

但如果這次海陵出了點岔子,或者稅銀被搶,那他最好的結果就是在海陵縣這位上蹉跎大半個政治生涯,甚至降職罷斥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所以自己這個學生可以說是親手挽救了自己的政治生命,你說他能不感動嗎!

“小鶴!為師……為師最大的幸運就是收了你這個學生!”縣尊大人腔調中竟然帶了點哽咽。

越是人前顯貴的時候,徐鶴知道越要低調,他連忙衝著張、李二人道:“兩位大人,徐鶴只是恰逢其會,當不得兩位大人謬讚。”

居功不自傲,在場之人都覺得徐鶴有謙謙君子之風。

“對了!小鶴,剛剛我出城時剛好遇到你大伯,小石公帶著徐家眾人進城避難,他還叫我看到你後告知與你,你母親安好無恙,被他接去城中徐府暫住!”李知節道。

徐鶴聞言大喜,自己母親安然無恙。

剛剛還擔心不已,害怕母親已經遇害,沒想到竟然跟大宗之人在一起。

一顆心放回肚裡,徐鶴又想到兩件事。

“大伯,我來時已經請了侯郎中為舅母醫治,舅母病情似有好轉!兩位表弟正帶著舅母乘船避難!”

謝斌聞言大喜,他的妻子病重,最主要的是沒錢延醫買藥,沒想到外甥一去,就請來了郎中,妻子竟然病情好轉。

這邊剛打退賊匪,那邊又得到妻子病情好轉的訊息,簡直是雙喜臨門。

“我馬上回去尋他們!”謝斌迫不及待道。

李縣令剛剛聽說自己屬下有位臨危不退、視死如歸的巡檢,沒曾想,這巡檢還是自己弟子的舅舅,愛屋及烏之下更是高興,他拍了拍謝斌胳臂慰勉道:“謝巡檢之功本官定會如實上報!縣裡也有慰勞之銀。巡檢且先回東安集找尋家人、收拾地方,來日定有嘉獎送到東安集!”

“下官謝過縣尊大人!”謝斌一整袍衫,抱拳躬身,說完後騎上馬帶著手下司兵回東安集去了。

“對了!”徐鶴轉頭看向小胡百戶:“百戶大人,去你那傳話之人呢?”

小胡百戶連忙道:“在恩人面前不敢稱大人,那壯士跟著我們一起到了東安集後便說要去找那位巡檢大人的親眷,於是在那跟我們分開了!”

徐鶴聞言點了點頭,心道:“鵬哥做事還是很靠譜的。知道跟來無用,還不如去照顧舅舅一家!”

賊人雖然退走,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善後。

謝鯤安排人往賊人退走方向哨探去了,其他人都回城中安置傷員。

這時,鮑壩這隻留下李知節、張景賢、謝鯤和徐鶴等人。

等眾人走後,謝鯤臉色沉了下來:“剛剛那個百戶說的,二位大人都聽到了?”

張景賢皺眉道:“賊匪竟然跟倭寇有勾結?這裡面沒那麼簡單啊!”

他是淮揚海防道,朝廷剛剛設立這個職務,就是為了防備愈演愈烈的倭害。

沒想到他剛剛上任,就遇到了本地賊匪勾結倭寇之事,這件事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麼好訊息。

關鍵是現在資訊太少,不知道那夥賊匪中還有多少倭寇,萬一剛剛在批驗所裡自殺的倭寇僅僅是其中之一,那對張景賢來說,未來的日子可就夠他消受的了。

“還有,雖然鹽稅未被賊人搶走,但存放引根的地方卻被燒了。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啊,萬一巡鹽御使較真,鹽司衙門的人全都要跟著吃掛落啊!”張景賢嘆了口氣。

話音剛落,從鮑壩批驗鹽引所內衝出三人來。

“各位大人,各位大人!幸得各位大人襄助,批驗所才得儲存啊!”

說話的是三人中領頭的一個胖子。

張景賢認得此人是揚州府衙的薛同知,他這個按察使司僉事跟同知本都是五品官。

但薛同知上來就朝他和七品的李知節行了個大禮,顯然不僅僅是因為剛剛救命之恩。

果然,下一秒薛同知哭喪個臉道:“各位,你們剛剛都看到了,本官帶著鹽兵死守塢堡,堅持了那麼久,萬一朝廷降罪,你們可要給薛某人說兩句公道話呀!”

李知節上前安慰道:“薛大人,你防禦得當,稅銀並未被搶走,有功無過!”

薛同知卻憂心忡忡道:“引根被燒了!燒完了!”

“什麼?燒完了?”眾人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