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你就直說吧,你要我等過來究竟為了什麼事情?”其中南京禮部尚書最先妥協。

因為鄉試是南禮部協辦,很多印卷子的工人和灑掃的小吏都是南禮部安排的。

這些環節雖然不起眼,但也是能交勾內外,洩露考題的。

顧守元捋了捋徐鶴剛剛對他說得方案,片刻後沉聲道:“考題已經洩露,我已著龍虎衛和鎮南衛前去捉拿嫌疑人等。”

劉昊道:“事情到底怎麼回事,難道你們知道究竟是誰?”

顧守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接著道:“亡羊補牢而已,試還是要試試的。”

聽完這件事,眾人好奇的看向徐鶴,大家總算是明白了,這是有人做局害這個考生啊。

可是這考生究竟什麼身份?

人家做局害他,竟然用鄉試洩題的方式,這未免也太……,太聳人聽聞了吧。

一直沒說話的王良臣道:“忘了告訴大家,這位徐鶴徐亮聲是去年南直隸道試第一名!也是國朝南直隸的第一個小三元!”

“啊?我好想聽說過!”

“是的,這事當時還挺轟動!”

“我記得他是誰家孩子來著?”

……

話說一半,這幫大佬們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麼,全都看向徐鶴,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顧守元道:“沒錯,徐鶴是當今內閣三輔徐閣老的族侄!”

確認了。

大家更不敢說話了。

徐嵩入閣這陣子,聽說已經跟首輔那發生了些不愉快。

難道……

劉昊埋怨顧守元道:“這事鬧得,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明善,我看你還是趕緊遞本子上去,請延今科南直鄉試最為穩妥!”

顧守元聽到這話,臉都黑了。

國家的掄才大典,那是能隨便推遲的嗎?

到時候朝廷那怎麼處理他先不管,百姓和讀書人那估計要翻天,流言還不知道要傳成啥樣呢。

顧守元道:“推遲是不能推遲的,我作為今科主考決定,鄉試照常進行!”

他的話音剛落,還沒等南京的大佬們發聲,突然從黑暗處走來一人大聲道:“不行!不能照常進行!”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去,只見一個年輕官員朝眾人走來。

“鄧青!”

“他是……?”

“河南道監察御史!”

聽到這話,南京都察院和國子監的劉昊全都縮了。

眼前這位鄧青可了不得,河南道監察御史是分察都察院和南京國子監的,雖然這些散養的老頭不怕這傢伙,但也不想惹一身腥。

顧守元見到鄧青,臉色冷峻道:“鄧檢校,你這是什麼意思?”

御史這個官兒,是隋朝開皇二年由檢校御史改置,故稱檢校,也因為分割槽掌管檢查,也可以稱之為“巡按”。這就是顧守元稱呼他為“鄧檢校”的由來。

鄧青是河南道監察御史,本來就是鄉試的外簾官,他反對正常舉行鄉試,眾人都想聽聽他的理由。

鄧青道:“我在旁邊已經聽了好一會兒了……”

說到這,他轉頭看向徐鶴道:“你就是那個發現考題洩露的生員?”

鄧青雖然是七品小官,但職權甚重,徐鶴不敢託大,起身拱手道:“沒錯,正是學生!”

鄧青冷笑道:“來人啊,把他抓起來!”

眾人大吃一驚,王良臣排眾而出擋在徐鶴面前道:“鄧青,你是什麼意思?”

鄧青嘿然道:“賊喊捉賊的把戲,還想欺瞞大人,簡直可笑,王提學,你可別被這些奸猾之徒矇蔽了!”

王良臣怒道:“徐鶴之才是我親試,以他的能力,根本不用投機取巧,你簡直荒謬!”

鄧青冷然道:“至正二十二年舊事難道你們都忘了?”

眾人聞言心中一凜,全都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徐鶴。

徐鶴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至正二十二年發生了什麼事情。

後來搜尋記憶這才想起,原來當年次輔秦鳴夏之子頗有文名,卻在順天府鄉試時被人揭發,說他買通主考,接連鄉試、會試高中,此事引得至正帝暴怒,著法司逮訊秦鳴夏及參與此事的八十多人。

洩露考題,絕對不可能有八十多人參與,所以他們大多都是被牽連的。

鄧青一言,故而將眾人全都嚇了一跳,生怕已入局中的自己遭受牽連。

顧守元肯定是不相信徐鶴買題的。

“這兩件事明顯不可放在一起比較!”顧守元道,“秦鳴夏之子是被人發現,而徐鶴卻是得知此事後第一時間檢具,哪有買題之人自行揭發的道理,他圖什麼?”

“是啊!”

“若是那徐鶴自己排的戲,那豈不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哪個讀書人會做這等傻事?”

“沒錯,關鍵是我看那徐鶴眉清目秀,長得風清氣正的,也不像是能做出那種事的人!”

“嘿嘿,別說話,這姓鄧的說不定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嘶,你的意思是……”

“鄧青跟首輔大人的公子據說關係甚好……”

“我等還是別說話了!”

……

顧守元說完,可是鄧青不依不饒道:“話雖如此,但這誰又能說得準呢?也許這徐生員就是引得大家這般想,主考大人切不可中計!”

有點繞腦子。

徐鶴買了題目,又找到顧守元告狀,其目的就是讓大家相信自己不是故意知道自己已經得到考題的。

“特麼。有病嗎我?繞這麼大個圈就是讓你們看熱鬧?”徐鶴肺都氣炸了,剛想說話。

誰知顧守元道:“我是本科主考,我說了,這次鄉試照常舉行!”

鄧青臉色一變,拱了拱手道:“顧大人,那就不好意思了,本巡按要上摺子參你徇私舞弊,明知考題已洩,還要拿已經洩露的考題給諸生,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顧守元道:“誰說我要拿已經洩露的考題試考諸生?”

“你……”鄧青有點懵。

顧守元轉身道:“請熊部堂立刻調派工部所有的刻板印刷的工人來貢院聽用!”

南京工部尚書熊大人一愣道:“這,顧大人,你想……”

顧守元道:“現場出題,三天時間,日夜不輟,時間足夠了!”

鄧青大驚失色道:“這……”

顧守元又道:“在場的都是南京六部的首領官,也都是食國家俸祿多年的老臣,今天之所以請諸位大人過來,就是要請大家跟我一起進院。”

眾人大吃一驚道:“這不妥吧?”

“我們進去幹嘛?”

“若真要照常,我等不是要被鎖在院子裡了?”

顧守元躬身道:“辛苦各位大人了,請各位大人隨我一起進入貢院,我身為主考,鄉試洩題,難辭其咎,本來應該停職待參,但考慮到民心士心,南直隸的鄉試不能推遲,所以在鎖院後,我會當著諸位大人的面出題彌封交印,全程請各位大人監督!”

“考完後,我自檢舉,勿用他人彈劾!”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讓眾人一時無言。

鄧青見他堅持要考,於是退而求其次道:“那徐鶴不能考!他有嫌疑!”

顧守元和王良臣聞言,皺眉不語,但若鄧青真的較真起來,他還真有權讓徐鶴不準考試,因為場外發生的一切,都是簾外官,尤其是他這個監試管轄範圍之內。

就在他兩為徐鶴可惜之時。

突然一人吼道:“誰說亮聲不能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