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宴請

皇后金冠的頂層，全市最高檔的餐廳。

雖然在大廳裡僅有的幾個桌位透過窗戶享受都市夜景也是一個奢侈的選擇，但這無疑已經超過了盧克的預算。他訂的是稍微次一檔的私密廂房，必須使用身份卡才能出入的隱秘個人房間，也同樣有落地窗，只不過不如大廳裡那樣敞亮就是了。

陸凝從電梯裡走出的時候，盧克就站在那裡等著。

“真高興你沒有失約，我已經被放過好多次鴿子了。”

“你的人緣這麼不好？”

盧克撓了撓臉頰，笑得有點幹：“大概我這人有點晦氣吧。”

二人邊說邊往廂房的方向走去。

“我的財力還不夠預訂這裡的大廳觀景桌，不過房間的好處就是不會有人打擾，對了，這個……”

他取出一個手環，稍微撩起袖子給陸凝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腕。

“這個是身份識別的東西，和身份卡一個作用，喏。”

陸凝接過來扣在了手腕上。來到廂房前，盧克用手腕在門前的一個識別器上貼了一下，一聲“嘀”的輕響之後，他轉動門把手走了進去。

“就是這麼使用。”

盧克進屋後很有風度地給陸凝拉出了椅子，陸凝坐下後，他才走到桌子對面坐下。

“你餓嗎？要不要先點一些吃的？”

“還是先處理正事吧。”陸凝謝絕了。

盧克微微有點沮喪，隨即打起了精神，從旁邊的一個小櫃子裡取出了公文包，拿出一疊檔案。

“我調查了一下我的家族，還有關於十區診所的一些內幕，找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不過我不是特別有把握這些到底能起到多少作用。”

“那你是準備讓我看看了？”

“畢竟……我在這個場景誰都不認識，家族還是那個樣子，數來數去也只有你了嘛……”盧克將檔案推給陸凝，“我記得你挺厲害的，如果這些有用也不介意說點你知道的東西給我作為報酬吧？”

“可以。”陸凝點頭接過檔案，拆開後開始瀏覽了起來。

十區的黑診所也算是一個地區特色了，殺人比救人還多，如果真是很熟悉那裡的人肯定明白診所的真實作用。也不用想無辜，資料上的交易明細和賬單流水顯示那裡的每家診所都做這樣的生意。

不過大多數做的還是那種先抓人然後取出器官去賣這樣的流程，只有一家做的是先聯絡買家，隨後透過各種渠道尋找配型的方法。

也就是陸凝和盧克所遇見的那一家了。

“醫生”是這個診所的負責人，醫術相當高明，幾乎是有一口氣的人都能拉回來這樣的程度。不過“醫生”很少親自動手，指導學生是他最近更多采用的治療方法。作為偽裝的診所本身是不會進行摘除手術的，具體位置不詳，但是至少是一個能夠進行大型手術的完備手術檯。

奇怪的是，根據一些接受了“醫生”治療的人所述，“醫生”的體型、聲音、年齡等特徵均有不同。甚至性別也有說是女性的，這些證詞都經過了反覆確認，應當不存在偽造的可能。

綜上，或許“醫生”並不是一個人在扮演的角色。

以下是調查證詞、暗中拍攝的影象、畫像和時間軸。

陸凝看著後面附帶的證詞，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Dr.D這個人不是一個她基本已經知道了，但作為十區，亦是“物質主義”的看守者，她總覺得有點問題。

源質惡可以提供近乎無窮無盡的能量，但能力可是屬於一個人本身固有的東西，而從茉拉和之前開門人所述來看，源質之惡一次也只能容許一個人擁有。

那麼，這些人都是Dr.D找來的替代品？然而供詞中雖然對外貌描述差別不小，但關於醫術和治療結果都是完美，一些細節方面也比較同步，她很懷疑Dr.D有沒有那麼多空閒找一堆醫術高超的替身。

至於外貌變化——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能力就有點不夠格了。

除非他變形的同時也能擁有別人的能力，否則僅僅外貌變化絕對夠不上資格來做一個源質之惡的持有者。光是從之前墓地的怪人以及開門人這兩個失敗者的力量層面她大概就能判斷出天國理事會的能力水準。

儘管她也是比較贊同每個能力有每個能力用法這個說法，但不得不說有些能力就是強到不講理。這點從茉拉那邊窺一斑而見全豹就能知道。

假如不是，Dr.D就肯定存在一個“正體”，她不確認多個個體會不會分散源質之惡的力量，但保險起見還是按照沒分散來算。

陸凝的閱讀速度已經很快了，不算太厚的資料很快被她看到了最後，但翻開最後一頁紙的時候，她的動作微微一頓。

這一頁紙上的內容，和前面完全無關。

【給予遊客盧克·克拉夫特的秘密：

一、你是一個偏執的人，雖然平時待人和善，但你對於自己的運氣有近乎執著的認可。你不允許任何人評論你為不幸，而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你也付諸行動，開始尋找世界上幸運的人與他們比拼運氣。作為遊客身份，將賦予你一定程度的強運，不算特別要緊的事情你可以心想事成。

二、你在最近一次的運氣測試中殺死了陸永明，一名成功的企業家。你透過自己的秘密渠道得知了他的女兒來到了罪惡都市意圖尋找兇手尋仇，但是當你開始調查的時候，卻發現她應該是隱藏了身份，這引起了你的興趣。

三、你的行徑已經被家族發現，雖然你透過自己的強運已經獲得了一些資金支援自己在外活動，但你的家族打算消滅你這個汙點。哪怕人在罪惡都市，你依然躲不過一些人的追擊，於是你聯絡了十區的黑診所，打算詐死以騙過家人。而之後自然是將這個成為你累贅的家族暗中抹掉。

四、以你的運氣，如果獲得了惡典，想必也能得到與自己相配的能力。但仍然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滴。

門的那邊傳來一聲輕響，綠色的指示燈變為了紅色。

“你看完了嗎？”

盧克帶著一如往常的微笑，扭過頭來。

陸凝按著資料，表情已經轉為了冷肅，盯著盧克的臉，然而這個人的表情並沒有任何破綻。

“陸櫻，要找到你的資料真的要透過一些非法手段才行。哦，你知道福爾摩斯嗎？我很喜歡那個系列的故事，實際上按照法律來講，他的很多行為都是徘徊在法律邊緣的……就是這樣的感覺才讓人覺得刺激。”

盧克走回座位坐下，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個小盒，將手裡的身份卡扔進盒子裡，蓋子合攏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咔噠”聲。

“我的名字是陸凝。”

“我當然知道，放心，這種誤解我還是不會有的。連我都沒想到自己偶然遇到的一個人就是要找的目標。我的秘密已經寫在紙上了，你難道不準備稍微對我坦白一點東西嗎？”

“什麼？”

“那枚金錢啊，還有你知道的資訊啊，這些東西，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看我為了防止你逃離都做了這麼多準備了，也得對得起報酬吧？”

陸凝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手環。

“這間屋子裡有抑制裝置，所以你不必擔心那個東西爆炸。這和我給你父親使用的保險措施是同樣的，僅僅是為了防止有人破壞規則而設定的保險而已。”盧克晃了晃手指，“當然，如果你脫離了這個環境，哪怕是用那個金錢來逃離，手環就會瞬間發動，威力足夠將你炸得灰飛煙滅。”

“所以這個根本不是什麼身份驗證？”

“驗證只能使用那張卡，我想你也猜到了吧？進門的時候我只是將卡藏在袖子裡了，小小的障眼法而已——能騙過人就有用。”

陸凝盯著盧克，眉頭依然沒有鬆開。

“你究竟是遊客，還是場景裡的人物？一個身份秘密，又不是任務，為什麼要認真對待？”

“哈，為什麼……”盧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也不知道呢，就在我進入場景，獲得了這個身份之後，就對他所抱有的這個理念有了一種莫名的認同感。所謂運勢這種東西確實能夠決定我們的未來啊，不覺得在這樣一個世界裡這種想法很有道理嗎？如果只是妄想也就罷了，但這個人有著連集散地都承認的‘強運’，那種心想事成的感覺你恐怕沒有體會過吧？”

陸凝搖了搖頭。

“一切都會按照你的心意。舉個例子，你想過馬路就會立即變成綠燈，想要進入一間有門禁的大樓就會有人開門出來，想要乘坐電梯那肯定有一臺停在你的樓層……”盧克有些興奮地說，“包括昨天也是，當我落入那樣的危機時，卻提前遇到了擁有逃跑方法的你！如果運氣足夠好，那麼任何困難都會迎刃而解！這就是運勢的力量！”

“所以？你又想做什麼呢？”

“正如我這個身份之前所做的那樣……”

盧克說著，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個玻璃罐，裡面裝滿了紅色的大顆藥丸。

“這個身份終究只是個普通人，還不是能力者。所謂的運氣總會迎來低谷，而我現在的處境實在過於危險了，萬一這份運氣離我而去，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所以為了確保我的運氣依舊強勢，我要進行驗證。”

“也就是找一個幸運的人對賭？”

“是的，如果我還能保持這樣的運勢，拼一拼後面的十五天也未嘗不可，而如果我不能維持，就此脫離也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為此我也稍微調查了一下，陸凝，你的運氣其實相當不錯，我敢肯定那個金錢並不是你的隨身物品，也就是說你必然有奇遇，而就我目前所知，你的身上還帶著一份惡典。”盧克指了指她的口袋。”

“那又如何？”

“你很符合我需要的強運賭局的對手，而且你還是個遊客，簡直不能再完美了。我想你一定也透過了HELLSPEED的問卷了，對嗎？”

陸凝抿了抿嘴，沒有回答。

“預設嗎？也可以。”盧克慢慢擰下了玻璃罐的蓋子，“我說過，福爾摩斯是我很喜歡的系列故事，所以這個賭局的靈感也是來自那裡。”

陸凝瞥了一眼罐子裡的藥丸，嗤笑一聲：

“血字的研究？”

“在故事裡，兇手製作了外形相同的兩個藥丸，一個劇毒，一個無毒，他會強迫受害者選擇其中一個吃下，自己則服下另外一枚。”

他一邊解釋，一邊慢慢將罐子推到了桌子中間。

“這裡的藥丸有二十顆，其中十顆劇毒，十顆無毒，現在就連我也無法區分。遊戲的規則也很簡單，你每次選出兩顆藥丸，一粒交給我，一粒自己留下，然後我們各自服下藥丸。如果兩人存活，那就進行下一輪，如果一人死亡，另外一人手腕上的炸彈會自動解除，那麼從那個密碼盒裡拿了身份卡就可以離開，密碼是四個零。”

“若是都死了呢？”陸凝冷冰冰地問。

“我不覺得憑我們兩個的運氣能夠發生那種最差結果。”盧克微微一笑，“當然，你也可以拒絕，但任何拒絕的行為我都會視為威脅引爆你手腕上的炸彈，你也不要指望抱著炸彈和我同歸於盡，雖然威力很大，但是這個炸彈的爆炸威力可是相當集中的。”

“你真是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陸凝伸手將玻璃罐移動到了自己面前，嘲諷地對盧克說道。

“無論你怎麼說，也無法從這個賭局逃脫的。若是你贏了，我的一切都在這裡，你儘可以拿走，那是運勢強大的人應得的報酬。”

“我自認為自己的運氣還算可以，但是我從來不會去指望運氣來完成一切。”

陸凝從罐子裡捏了兩顆藥丸出來，將其中一顆扔給了盧克。

“你只是不信而已。”

“你的樣子讓我想起從書上看過的很多狂信徒的言論。”陸凝端詳了一下藥丸，又對比了一下瓶子裡，發現確實無法從外觀上看出任何異常來。

“但是在這個世界這就是真理。”

盧克咧嘴一笑，先把藥丸放在了嘴裡。

相對的，陸凝皺著眉頭猶豫了一下，才跟著吃下了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