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蹤跡

藍巨星散發的光芒照射到地面上，隱約可以看到很多黑斑，那是來自小行星帶的投影。不過天目一倒是已經不再出現於這一半的天空中了，所以還算明朗。幻星大氣層較厚，哪怕是晴天感覺也略顯陰沉，卻還是可以判斷時間的。

此時已經是午後。

陸凝三人坐在一處高坡上，透過宇航服內建的吸管食用“午餐”，準確地說也就是液態營養物質。

“不能解除宇航服就是這麼麻煩啊。”黑桃仰躺在一塊石頭邊緣，不無抱怨地說，“隊長，你們經常遇到這種事嗎？”

“行軍的時候是常有的。”陸凝清點著手裡的收穫，除了之前兩隻以外，還抓了一隻和天牛一樣，但是體積接近蘋果大小的蟲子，一共三隻活體樣本。而從屍體上取得的器官數量更多一些，全都是具有各式各樣的偵查規避效果的器官。

生物體內會出現，然後保留這種針對器官的作用已經幾乎不用懷疑了，但是尚且不能確定這是本能還是刻意的結果。陸凝迄今為止還沒有找到C級生物，這其實不正常，因為當年的記載裡這片山嶽地帶也是存在C級生物的。

“這裡距離前哨站已經很遠了啊。”黑桃說，“我們得準備好返回時間啊，隊長。”

“返程使用噴氣揹包，我們的速度會快很多。”陸凝收拾好這次的收穫，“但是別忘了這次出來的目標數量是五隻，我們至少要完成它。”

“啊……陰天了。”豎笛忽然開口，一如既往地不跟著話題。

“這裡本來就雲霧厚重……”黑桃話剛說了一般，猛地一翻，人從石頭上跳了下來，與此同時，陸凝也發現自己眼前的探測器上出現了強電荷反應！

咔嚓！

石頭上憑空爆開了一團電火花，甚至在石頭表面打出了一片裂縫。

“是襲擊！注意周圍！”黑桃端著槍躲在石頭後面，全面警戒著瞄準周圍，但他在那裡站了十幾秒，也沒有任何後續事情發生。

陸凝看看天空，的確如豎笛所說，現在陰天了，雖然還能看見恆星散發的光輝，可是天色也開始肉眼可見地變暗了許多。她稍微擴大了一些探測器的搜尋範圍，這會不可避免地產生誤差和損失精確度，卻也真的在更遠的範圍內發現了一些特殊反應。

“它們正在遠離。”

“遠離什麼？”豎笛問道。

“不知道，但是趨勢都是在遠離，或許這並不是自然產生的天象。”

“肯定不是啊！我都被閃電劈了！”黑桃喊了一句，“難道還有能呼風喚雨的動物？”

“陸地電鰻？”豎笛插了一句。

“這時候就別開你那種不合時宜的玩笑了啊！”

就在此時，陸凝眼前驟然一黑，她迅速解除了頭盔的過濾讀取功能，頭盔表面恢復了透明狀態，自然光透了進來，顯示出外界最真實的情況。

探測器上完全沒有顯示，連虛擬成像系統也沒能捕獲到的那隻生物，就在天空中，在雲層之間。

“哦……看見了。”豎笛也做了相同的事情，“那是什麼？巨型風箏？”

雲層間有著一個近似三角形，帶著長尾的影子，看上去並不大，不過由於無法準確判斷距離，陸凝也不知道那隻生物的真實體積大小。

“這傢伙是完全隱形狀態？任何探測都看不到？”黑桃驚愕地說，“我們甚至……”

“越是尖端的探測手段，在遠距離下就越容易產生較大誤差，我們無法推斷距離，可光是目測也該知道那隻生物應該至少處於距離地面七八公里的地方。”

陸凝並不是很慌張，這隻生物並不是瞄準三人釋放攻擊的，否則這麼久的時間足夠發出下一次攻擊，卻遲遲未至。而真正處於那樣的高空所能產生的隨機打擊範圍自然相當大，難保探測器上那些幻獸也是因為被驚到才開始逃離的。

頭盔很快就進行了自動調整，恢復了工作狀態，不過陸凝沒有再啟動那些功能，只保留了電荷偵測和磁場探測，並將探查範圍儘可能擴大，啟動自動日誌錄入後，開始滑向坡下。

“隊長？”

“狩獵範圍之外，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逆風向行動，它出現得過於突兀了，也就是剛剛升空。”豎笛也瞭解軍隊的判斷思路，所以知道陸凝的目的，“我們要試試能不能將它的疑似停留地點找出來。”

“什麼東西？”黑桃一時沒搞懂，只跟著兩個人一起滑坡下去。

陸凝逆風而行，面前的森林裡再次開始炸開了雷光，並引燃了一顆巨木。燃燒的火焰在陰雲密佈的天色下顯得更加刺目，卻也讓陸凝稍稍放心——雷擊高處，這個性質還未改變。

“隊長！火焰有些不對！”黑桃大聲喊道。

聽到這句提醒的同時，陸凝就對著燃燒的大樹張開了手——

一顆明亮的藍色光球從指尖衝出，沒入火焰之中，將那棵樹炸成了碎塊，粉碎的焦炭在空中形成了不自然的氣流，並循著火焰重新開始變成一個虛影，一個火焰的猛獸。

但還沒等虛影徹底凝視，就被一串子彈撕碎了。豎笛開槍的速度極快，她完全沒有等著這東西亮個相的想法。在接連的打擊中，空中再次出現了細密的電光，然後陸凝又是一發等離子炮炸了進去，徹底將火焰炸散，再也不能聚合在一起了。

“還行，沒那麼強的活性……不過這也稱不上是生物。”陸凝瞥了一眼旁邊迅速跳動的記錄資料，“回去龍脈就有工作了。”

“那算是電控制吧？”豎笛問。

“差得多，應該有什麼別的因素才能使火焰活動起來的。不過幻獸總有點我們不知道的小手段不是嗎？”

陸凝迅速從火焰側方跑過，電荷追蹤資料已經收集足夠，現在已經有能力對天空中那隻生物的移動軌跡進行可行的追蹤了，那隻生物卻對此絲毫沒有察覺。

很快，結果輸出。

“一點五公里，方位東南。”陸凝稍微調整了一下方向，周圍的磁場受到了電荷干擾，但確定方向早就不是這種單一的手段了。黑桃翻過了一截朽木，目光一掃，卻驟然發現密林中有一個黑色的身影正在林木之間迅速穿行。

“隊長！右側！發現人類大小生物。”

“你還真是總能發現一些隱蔽的東西啊。”陸凝讚賞了一句，打出一發照明彈，將那一片密林照亮，而對方看到照明彈的同時，卻直接往樹林裡一鑽。

“嗯？”豎笛哼了一聲，舉起槍就是一陣掃射，當然除了一些枯枝碎葉之外什麼都沒打出來。

“這一路上妖魔鬼怪還真是不少。”她給彈夾再次充能，但陸凝還在繼續往目標方向跑去，豎笛無奈之下也只好跟上，“隊長，我們不看看嗎？那個隱蔽動作顯然……”

“我還不準備現在對付可能具有智慧的生物，除非它們主動過來襲擊。”

“哦，可是萬一是倖存者呢？”

“倖存者？”黑桃一驚。

豎笛點了點頭：“剛剛那個的躲避動作很標準的軍事訓練出來的，除非這裡的生物已經能完美模擬此前過來的先遣隊動作，否則應該就是人。”

“如果是人……”陸凝三兩步踩上了一個三米高的矮崖，“你們覺得，一個先遣隊成員，就算是為了躲避前哨站的災難，在深山老林裡面躲避了十多年，不設法求助，發現了人也不進行呼喊和身份認證，甚至身上連正常的防護服也沒有——你能信得過這個人嗎？”

即便只是剛剛的一瞥之間，她也能看得到那個生物的頭部正常輪廓，而不是被防護服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狀態。假如幻星上存在那種病症，這樣的人是怎麼活下來的？

“那不是更危險？我們得處理一下吧？”黑桃問。

“會處理，但不是現在。”

一點五公里越野，對軍人來說連鍛鍊身體都稱不上，也就是個熱身的水平。陸凝很快就衝入了一片電荷反應極度密集的區域，這裡是一個巖洞，岩石表面有著明顯的紅褐色痕跡，與這片地區其餘的岩石狀況都不一樣。

“礦石。”豎笛看了一眼就確認了，“而且像是鐵礦。”

“哈……別欺負我讀書少，普通的氧化鐵可沒有磁性，就算電荷再強也不會被吸引出來。”黑桃微微喘著粗氣，倒不是隻因為跑了一路的原因，而是他一直在注意四周，額外花費了不少體力。

“只是那怪物身上過量的電荷將岩石中的鐵離子之類的解離出來，然後又在岩石表層沉降了。”陸凝敲了敲，“只有很薄的一層，看來沒有在這裡住多久。”

“小心裡面可能有別的威脅，隊長。”黑桃提醒道。

“知道，豎笛，守著門口，黑桃和我進去。”

陸凝點亮了探照燈。

=

這個巖洞比想的要更深一些，裡面原本的景象都被不穩定的電擊破壞了，很多岩石表面都有焦黑甚至裂開的痕跡，不過幸運的是沒有類似那種火焰凝聚怪物的情況出現。

一直走到最盡頭，是個山腹的空洞，很容易就能看到在那裡的犧牲品——三隻被電成焦炭的，如同老虎一樣大小的生物。

“評定等級至少是C了。”陸凝走了過去，檢查了一下其中一隻猛獸的軀體，電荷自內部爆開，先燒焦了內臟，然後竄出來烤糊了外層的毛皮，整體基本完全碳化了。

“真夠狠的……不過野獸爭奪地盤也就是這樣吧。這三個連原本是什麼都不好分辨了。”黑桃也來到了一隻老虎跟前，他是沒那麼多醫學知識的，只是咋舌，還拿出自己佩戴的短刀捅了一下，已經發脆的黑色皮肉一層層脫落了下來。

但是很快，黑桃就又喊了起來。

“隊長！這……你看看這個！這是不是……”

陸凝聞訊走了過去，發現黑桃戳開的那隻野獸腹腔中，居然有兩粒葡萄大小，呈現淡藍色的圓球。她蹲下來用探測器稍微檢查了一下，圓球內包含了極強的電荷，卻完全沒有外洩的跡象，最重要的是，內部有著生命反應！

“黑桃。”

“啊？隊長？”

“我得考慮以後每次出來都帶上你了，你這幸運真的有點離譜。”

她挑中的那隻體內就完全沒有這種東西，而隨後剖開的第三隻體內也是一樣，萬一她急於離開這裡沒有檢查過所有屍體，那就真的錯過了這兩顆“卵”了。

宇航服本身具有絕緣功能，陸凝戴上手套，將兩粒卵撿入了樣本膠囊，收了起來。隨後她檢視了一下終端，在自己收集B級生物樣本的任務後方也出現了一個統計：1/3。

同類不重複計算，但可以收集這些東西而不是找上本體挑戰，這才能對應第二條任務的難度。陸凝算是小松一口氣。

“黑桃，你還能在這裡找到什麼寶貝嗎？”

“隊長，我又不是真的探寶儀……運氣這種事不能強求啊。”黑桃也聽出陸凝是開玩笑來著，“不過聽起來您心情不錯，看來這個發現我算立功了吧？”

“我會在報告裡給你著重說明的。”陸凝確實心情很好，“既然有這兩個收穫，我們今天就可以返程了，也不知道那隻生物會不會回來，總之多小心點。”

“瞭解！”

順著通道往外面走，陸凝已經在思考剩下的兩個B級怎麼解決了，黑桃的幸運也可以說是集散地給的安排，可是完全靠這個來完成任務恐怕也不可能，還得多聯絡一下別的前哨站，或許是該有所保留地公佈一些資訊的時候了。

接近洞口的時候，陸凝和黑桃都聽到了外面傳來的打架聲，並沒有武器砍殺的響動，就是那種最原始的格鬥。

“豎笛？她怎麼不進頻道通知？”黑桃有些驚訝。

“很顯然，是她覺得自己打得過。”陸凝基本瞭解這位隊員的某些想法了。

而既然是進行格鬥，那外面豎笛的對手也可以判斷出來了，兩人從巖洞裡走出來，正好看到豎笛憑藉宇航服將一名衣衫襤褸的男人撞在了石頭上。距離二人不遠的地方有一柄已經顯得破破爛爛的錘子，看樣子之前這個男人試圖襲擊豎笛，然後就被反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