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獨王

在韓清的請求下，陸凝把自己新的聯絡方式告訴了她，隨後便離開了鬥獸場。今天也不是什麼收穫都沒有的，至少查探了鬥獸場的結構，葉奈那邊也找到了最後一個遊客——龍歸海。

至於他自稱是“C迴路”陸凝並不太信。

遊客可能被安排重要身份，甚至賦予相當不錯的能力，可在大前提是“本場景內不存在對抗”的情況下，不可能有遊客被分配一個和別的普通遊客如此對立的身份。

但是這並不妨礙遊客“站隊”。

特殊遊客應該沒有摧毀天國理事會這樣的可選任務，龍歸海大概是像曾經的聖典場景裡一些人那樣可以選擇站隊的，而他最終選擇了站在所有遊客的對面。

是覺得遊客們已經沒勝算了？

陸凝還不是特別清楚這個人的性格。

下午一點半左右，她回到了三區，這一次門衛沒有阻攔她，幫忙通傳了一聲就讓陸凝進去了。

這次沒有在之前那個大殿中，而是在茉拉的書房和她見的面。

金髮麗人正坐在一張典雅的書桌後方，做一件陸凝覺得違和感滿滿的事情——批改作業。

“坐。”

比起大殿上的時候，現在的茉拉雖然依舊冷冰冰的，卻還多了點人情味。陸凝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茉拉沒有抬頭，直接開口問她：“找我什麼事？”

“我昨天……在八區碰到了彼得·夏洛。”

“嗯，你做了什麼把他招出來了？”

“我去裡蘇佛的舊居，幫一個朋友找找資料。”

“薇茵是吧？那個小丫頭哪個區都跑過了，有名得很。”茉拉改完一份作業，將作業本往旁邊一摞，放下筆喝了口準備好的茶，終於抬頭和陸凝對視了。

“但我們找資料的時候，彼得就突然從窗戶出現……”

陸凝事無鉅細地向茉拉將昨晚的經歷講述了一番，當然也包括了彼得的能力和她對弱點的猜測。

“為何沒用項鍊？”茉拉伸手取過另外一份作業。

“情況不明，我不認為是合適的時機。”

“不錯。”

茉拉點了點頭，這時陸凝忽然感覺自己身體中湧起了一股活力，這股力量在四肢和內臟之間遊走，很快就緩解了傷痛的感覺。

“我不擅長治療，不過我不會虧待用心辦事的人。雖然你昨晚叫我過去也無妨，但自己的思考也是個不錯的素質。”茉拉又開始改起了作業，“還有別的事情嗎？”

“我去了鬥獸場，感覺那裡有人窺探我，請問這是——”

“空想。她應該會去大斗獸坐鎮，不奇怪。”

陸凝又說了一下奇美拉的事情。

茉拉停下手裡的筆，微微皺了一下眉毛。

“只有這個線索的話也無從推斷能力是什麼，甚至可能根本和空想或者Dr.D的能力沒關係，是別的能力者所為。”

陸凝看了一眼桌上的作業本，問道：“那這裡有沒有類似的能力？”

“那些孩子們嗎？多加練習應該有些能達到這種效果。”

說完這句，茉拉停頓了一下，給了陸凝一個警告的眼神。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沒錯，這裡收養了三百四十六名孤兒，從不滿週歲到十三四歲都有，而且每一個都是超能力者。”

這個數字讓陸凝都感到了驚訝。

“但是他們不會參與到這件事裡面來。”茉拉將筆放入墨水瓶，抱起了雙手，“他們都是孩子，沒有責任更沒有必要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

“戰爭並不會區分年齡，如果有人襲擊這裡……”

“這正是我為何大多數時候都留在這裡的原因。我知道戰爭不會區分年齡，但是我作為這裡的管理人，難道要派一群小孩子替我戰鬥？”

“他們擁有超能力，並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陸凝，你確實和我所瞭解的一樣。”茉拉並沒因為陸凝的想法不同就生出厭惡，反而認真地討論了起來，“你知道嗎？在一些戰亂多發的地方，小型村莊的居民是全民皆兵的，他們會把武器發給孩子，並教導他們戰鬥和生存的技巧。”

陸凝點點頭。

“但是當戰火降臨的時候，大部分村莊並不會讓這些經歷過和大人同樣‘訓練’的孩童一起戰鬥，而是多數大人掩護少數人帶著孩子撤離，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生命的本能，延續。”

“你從比較自然的方向去思考了這個問題，如果是人性呢？”

人性？

陸凝微微思索了一下。

“是驕傲。”茉拉在她開口前就回答了，微微揚起了下頜，“真正的成年人不會允許孩童和老人擋在自己面前去接受災難。歷戰的勇士不會容忍讓弱者為自己爭取生存的機會。這是一種私心，同樣也是一種榮譽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正因為如此，我不介意你的私心，那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特質，我同樣有。你對我的不滿和意圖傾覆我的心思我都知道，但是在那之前，你在認真完成我所教待的事項，這就是我可以接納你的理由。”

陸凝感覺自己背後出了一層薄汗。

“這裡是罪惡都市，背叛、欺騙、反間這類的事情再正常不過了，我不在乎你心裡想的是什麼，我只根據你的行動決定對待你的態度……不必擔心我留在你體內的那點能力，除了保護你以外它沒有任何別的功效，不在近距離我也感覺不到。我給你你需要的自由和尊嚴，而我也希望你的回報能讓我感到滿意。”

“我知道。”

“回去養傷，最多兩天你的身體就能恢復，你的新住處在二區，大學附近的學區房，別說我讓你辦事什麼都不安排，一區那個破地方已經不安全了，勤換住址有利於隱藏。”

說完，茉拉從抽屜裡拿出一串鑰匙丟給了陸凝。

“鑰匙串上是地址，我希望下次見面是你呼喚我去解決某個理事會成員，而不是帶著一身傷過來請求治療。”

拿著鑰匙，陸凝離開了書房，在她經過走廊的時候，正好看到幾個孩子坐著一架碩大的紙飛機大笑著從對面的一條走廊飛過，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那或許是將物體變大的能力以及控制氣流的能力相結合的結果，但陸凝此刻卻沒有去探究能力的真面目的心思，以她的戰鬥直覺就這兩個能力都能瞬間想出七八種戰鬥用法來，不過這些沒什麼意義。

茉拉甚至不像她所說的那些村民，她連“練兵”都沒有做。

在這個混亂的城市裡，製造了這樣一個樂園一樣的地方，不真實得就像烏托邦一樣。

而在陸凝所知的，試圖建立那樣一個地方的所有故事中，結局都不怎麼美好。

她穿過走廊，向門衛道謝後，離開了孤兒院。

茉拉在陸凝離開後，起身離開了座位，將窗戶開啟，伸手將窗邊懸掛的一個人拎進了室內。

這是一名神色有些驚惶的少女，在她的頸部和手臂上佈滿了紅色的縫合線，就如同弗蘭肯斯坦那般。少女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她並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被茉拉所發現的，更不明白自己為何一瞬間就失去了一切反抗的能力。

“改造人？我可不記得都市的生物科技達到了這個水平……”

茉拉將少女扔到了地上，神色冷肅。

“居然敢追著人跑進我的地盤來，真是不知道誰給你的勇氣。還能動彈？”她看到少女掙扎著往門口爬動，地上留下了一條透明反光的痕跡，神色不禁一動。

“我記得源質之惡的確不只是我們十個人……”

“嗚……嗚……”

少女開始哭泣起來，她的眼淚落在地上也沒有如同水滴一樣擴散開來，反而像膠水一樣凝而不散，茉拉見狀捏了個廢紙團扔在了她留下的痕跡上，紙團落地後根本沒有翻滾，被死死粘在了原地。

“你不會說話？”

茉拉注意到少女一句話都沒說過，只會發出一些帶著哀求聲音的擬聲詞。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少女抬起手在地上畫出了一個“D”的字樣，然後拼命向茉拉點頭搖頭，似乎在表示效忠。

然而下一刻，一根黃銅燈柱就被茉拉舉起來，貫穿了少女的喉嚨。

她完全不相信這個改造人少女。

淡褐色的晶體，連同一堆金屬筒和血液一同從少女喉嚨中湧出，被那種強力的黏性死死粘在了地上。緊接著，那些金屬筒發出了輕微的滴滴警報聲，延遲不過三秒，火焰、衝擊波帶著無數小鋼珠瞬間在書房爆散開來！

茉拉眼神一凝。

聲、光、火一時全部消失不見，足以將人掀飛的烈風也立即消失無影，無數的鋼珠凝滯在了半空，最遠的也沒飛出半米。

少女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著，卻並沒死去，或許在她被改造之後，就已經不算是正常的人了，也沒有那些一般人的弱點部位。

她原本應當能順利完成刺殺的，再不濟兩敗俱傷的打法也能拼死很多對手。

只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茉拉。

“你應該是Dr.D唯一的成品，為此他不惜將手裡的這枚源質之惡埋入了你的體內。”茉拉隨手將鋼珠都撥到了一邊，走到少女身邊，她腳下的粘液開始燃燒，那顆淡褐色的晶體在爆炸和火焰當中卻絲毫沒有受損，這樣的堅硬程度茉拉也只見過一種晶體具有。

粘液被火焰燒灼一空，茉拉俯身撿起了晶體，對著光線看了一下，確認了這就是一塊源質之惡的結晶。

“看來老資格的很多手裡都有一塊啊，不過送到我的手上就是我的了。”

她沒有管地上的少女，生命這種東西沒了源質之惡的支撐簡直脆弱不堪，少女的咳嗽已經逐漸微弱，身體也趴在地上慢慢停止了起伏。

這也許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

“不過我好像沒有足以託付晶體的人……嗯？”

隨著少女的生命終結，她的身體忽然亮起了一層紅光，急促而刺耳的低鳴傳出，彷彿在醞釀著一場更加可怕的爆炸。

也僅止於此。

“四五種超能力的波動，能力炸彈嗎？研究居然已經達到這個地步了，也真不能小看了Dr.D的積累。也不知道是將超能力注入了炸彈裡面還是直接消耗了超能力者。”

她將晶體放進了衣袋，叫來兩名侍從打掃書房，雖然少女死亡之後地上的粘液依然很有粘性，但總算是沒有之前那種粘上就徹底揭不下來的性質了，侍從們收集空中的鋼珠，打掃粘液，裝殮屍體，已經是非常熟悉這套流程了。

茉拉則走到了走廊上呼吸新鮮空氣去了。

坐著紙飛機的幾個孩子慢慢飄浮著從走廊上經過，也正好碰到了她。

“茉拉！你看我們的傑作！”

年紀比較大的一個坐在最前頭向她揮手。

“控制力有進步，飛了多久了？”茉拉點了點頭說。

“從午飯之後就開始了！”

“那很不錯，看來你已經學會怎麼控制能量迴圈節約使用了？”

“當然！我很快就能長大，幫上茉拉你的忙了！”

“我期待那一天。”茉拉笑笑。

“茉拉又應付我們！”

“對了，我們在走廊看到一位姐姐，她是我們的新老師嗎？”

“她不是。怎麼，你們想要個新老師了？”

茉拉想了想，最近好像八區那邊的學校來了批新老師，現在因為某些事情釋出了停課公告？

“那我知道有個地方正好有很多老師閒著，我把他們找過來給你們上課怎麼樣？”

“好啊！”

孩子們發出了歡呼聲，茉拉也就這樣順勢做出了決定。

另一邊，陸凝一路平安地來到了新家。

她本來總覺得會出什麼事，直到來到了樓門洞前還懷疑樓道里可能藏著個突然衝出來的人，這並不是被害妄想，而是從離開鬥獸場之後就逐漸升起的緊張感令她不得不在意。

有誰跟在自己後面。

陸凝沒有急著走進去，而是等了幾分鐘，直到看見裹著一件不知道哪裡來的大衣的十文字葉奈出現在視野內。

“你受傷了？”

互相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一樣的。

葉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稍微把大衣裹緊了一點，笑道：“我都是皮外傷，稍微包紮一下不影響行動，你臉色可不是特別好。”

“沒關係，找很有本事的人治療過了。”陸凝開啟了樓門，當然，並沒有什麼人會從那裡衝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