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爾曼·斯帕羅?”

新的不速之客到來,並沒有讓“冰山中將”艾德雯娜動容,她依舊以冷漠的表情,淡然的語調應對,無愧於自己的稱號。

“烈焰”達尼茲內心卻有一團邪火冒起——這可是他的夢境,他的套房,船長就算了,這一男一女先後闖入,視他於無物,加上之前在白瑪瑙號上對他的種種欺壓,這簡直……

……簡直讓他變得更加柔軟舒適。

評估了雙方的戰力之後,達尼茲擠出一絲他早已熟悉的微笑:

“你也來了,這就是我跟你提到過的,‘黃金夢想號’的船長……”

“艾德雯娜·愛德華茲。”

克萊恩用低沉的語調打斷了他,點了點頭,站在安吉爾身旁。

達尼茲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麼,但看著一言不發的船長,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同樣站到了艾德雯娜的身旁,在客廳形成了四人相對而立的狀態,也給“黃金夢想號”這一側增加了些許對抗的力量。

四人就這樣站著,夢境中的房間一時陷入了沉默。

“那麼,你們對‘血之上將’的瞭解有多深?”

最終先開口的還是艾德雯娜,她雙手環抱,語調仍然平淡。

“42000鎊。”

克萊恩回答道。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的第二句話,安吉爾暗歎一口氣,總覺得這個冷酷瘋狂冒險家的性格有些過於偏激了,只得開口替他補充:

“他自身應該是異種途徑序列5的‘怨魂’,擁有八艘艦船組成的船隊,手下的船長都有序列7至序列6的實力,就像‘鋼鐵’麥維提……”

把自己得自莎倫小姐、倒吊人阿爾傑、達尼茲和各種通緝令上的資訊匯總在一起後,安吉爾像個回答完老師問題的學生那般期待地看著艾德雯娜,等待對方的反應。

不對,我怎麼好像陷入了一種在課堂上學習的錯覺……是因為夢境的影響嗎?

她突然警覺。

“除了他最近已經損失了一艘海盜船外,其他的基本正確,”這位海盜將軍居然真的像老師那樣點了點頭讚揚道,“但最大的問題是,每位能在五海之上拿穩‘海盜將軍’這個稱號的,除了自己的實力外,還跟他們背後的勢力有密切的關聯。”

“伱也一樣?”

克萊恩突然反問道。

這番反應出乎艾德雯娜的意料,她呆愣了幾秒才點了點頭。

“是的,我也一樣。而‘血之上將’塞尼奧爾背後站著的,是‘玫瑰學派’。”

玫瑰學派……他們似乎是發源於南大陸的古老組織,以血腥祭祀聞名,在南大陸被殖民後,雖然遭到了正神教會的打擊,但反而藉此發展到世界各地。沒想到那位海盜將軍居然是他們的人……唔,難道玫瑰學派掌握著“異種”途徑的魔藥?

“我狩獵過他們的成員。”

克萊恩輕聲答道,似乎根本不把這個組織放在眼裡。

對了,他在貝克蘭德,曾經幫助莎倫小姐應對過“玫瑰學派”的追殺……安吉爾想起了這件事。

沉默片刻,艾德雯娜點了點頭,道:

“既然你們知道了這件事的危險程度,仍然打算堅持進行,那我可以提供一定幫助,‘血之上將’的艦隊再次出現後,我會告知你相應的方位。”

“這是你背後的‘勢力’的意思?”

安吉爾插言反問道。

“不,這已經是私人恩怨了。”

看了一眼身旁的達尼茲,艾德雯娜回答。

為她被“血之上將”摧毀聯絡點的事進行的報復……安吉爾恍然。

確定雙方的想法後,他們又商議了今後聯絡的方式與合作的細節,克萊恩表示自己訂購了一臺無線電收報機,弄到了“血之上將”和他的情報官們聯絡的波段和密碼,之後可以在拜亞姆監聽對方。

“冰山中將”艾德雯娜把達尼茲留了下來,作為雙方合作的聯絡人,讓後者大為震驚。他原本以為自己的船長會盡快把他接走,讓他脫離這兩個邪惡冒險家的掌控,沒想到一番交談下來,自己脫離苦海的日子反而更為延後了。

因此在交談的後半段中,他的表情一直顯得有些晦暗,就連以他夢境為基礎營造的場景都有些飄忽,窗外的太陽也迅速被烏雲所遮擋。

直到這位透過儀式魔法進入夢境的海盜將軍離去,安吉爾才從夢境中脫離,在達尼茲的臥室中睜開了雙眼,看到了坐在她身邊的克萊恩。

後者也在同一時間看了過來,而後一起將目光投向仍在床上仰躺著的達尼茲。

他居然還在睡?難道是出於恐……不,出於禮貌,正在裝睡,等我們離開?

安吉爾嘴角帶著笑意,對這位讓自己消化了不少“痛苦”魔藥的可憐海盜有了一絲歉意。

但剛走出對方的臥室,這點小小的心思就消失在了腦海深處。

“今天的扮演如何?”

回到屬於自己的客廳後,安吉爾詢問道。

克萊恩正將他的風衣和禮帽掛在衣帽架上,隨口回答:

“見到了他的父母,把那些錢交給了他們,然後撒了個謊,說最近要遠航,可能要幾個月才能回來……”

說到這裡,他頓了片刻。

“但我離開時,覺得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真相,那對夫婦的哭泣不像是自己的兒子將要遠行,而是某種真正的道別……”

克萊恩今天利用“無麵人”扮演的是一位在暴風雨中遇難的水手,原本應該由同伴們交給父母的撫卹金卻因故沒有送到,藉此機會,克萊恩變成這位水手的模樣,將撫卹金作為收入交給了兩位老人,並聲稱自己將要跟隨船隊去一趟南大陸,會離開很久。

“那個小鎮所在的島嶼有個古老的傳說,在海上死去的人會在某一天回到自己家中,以生前的姿態向親屬做最後的道別,也許我的行為契合了這個古老傳說,讓那對老夫婦猜到了什麼……”

克萊恩坐在沙發上,神色有些悵然。

“我能感覺到魔藥的消化程度遠高於這幾天在拜亞姆的簡單扮演,或許是因為同時扮演了我希望成為的‘遠去的水手’,以及傳說中的‘歸家的靈魂’,而且都獲得了當場的反饋。這讓我有一種既在看他人的故事,又自己參與其中的感覺。

“在那種狀態下,聽到他們的哭泣聲時,我自己也有了想要流淚的衝動。或許,‘無麵人’的扮演需要融入感情,但不能融入太多……”

他總結著自己這次的收穫。

擔心克萊恩又陷入剛來到海上,登上白瑪瑙號時那種分不清扮演與真實的狀態,安吉爾連忙握住了他的手,盡力用行動安撫著他。

“我沒事,在這幾次扮演中,我已經能做到抽離情緒,只做扮演,剛才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克萊恩迅速從有些低落的情緒中恢復過來,換了個話題,談論起和“冰山中將”的合作。

“她和‘血之上將’同為海盜將軍,我們真的能信任她嗎?”

安吉爾有些疑惑地問道。

“至少塞尼奧爾已經惹上她了,‘鋼鐵’偷偷佔領了聯絡點,殺死了在拜亞姆集合準備歸船的十多個水手,達尼茲也險些死在那裡。哪怕出於自己在手下眼中的威嚴,艾德雯娜也要做出相應的報復,更何況七大海盜將軍之間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誼,他們都是競爭對手,削弱對手,就等於提高自己。”

“所以她釋放善意,是為了借我們的手除去一個海盜將軍,還能避免自己被其他對手盯上?”

安吉爾恍然。

“沒錯,從‘黃昏中將’和‘血之上將’的戰鬥中可以看出,海盜將軍之間的對決除非殺到兩敗俱傷,否則幾乎不可能傷及旗艦之上的他們,‘冰山中將’只有一條船,正面戰鬥是打不過對方的。但我們沒有船隊,隻身行動,反而更有可能直接進行‘斬首行動’,這恐怕就是艾德雯娜真正的盤算……

“當然,我們也能拿到自己需要的——懸賞和海上的‘名聲’,一名海盜將軍的隕落,絕對是轟動五海的大事。”

克萊恩面色逐漸冷漠,變成了眼中只有賞金的瘋狂冒險家。

“你不是說不能融入太多嗎?”

見狀,安吉爾伸出手指戳了他腰際一下,讓他重新變回了克萊恩的模樣。

————

週五的傍晚,兩人離開了旅館,來到街上,融入了當地準備慶祝新年的佇列。

很多魯恩人都有新年出遊的習慣,熱門如迪西海灣、費內波特的塞維亞早已被遊客填滿,拜亞姆因此承接了不少為了獲得清靜的假期跨海而來的遊人,反而也變成了擁擠的熱門區域。

安吉爾腦海中屬於“科爾·格蘭傑”的記憶早已在自己經歷的數月中淡去,此時對這個世界“新年”的印象只剩模糊的片段,但為了不被克萊恩看出異常,她仍笑意盎然地“懷念”著以前在西維拉斯郡度過的慶典。

“廷根市每年也有慶典,當然,比不上這裡,大家在意的只有短暫的假期,商店的促銷,以及以此為藉口的放縱與美食……還有與家人的團聚。”

克萊恩眼神有些飄忽,看著街上的人群,似乎也陷入了回憶之中。

直到安吉爾主動挽起他的手,拉著他加入了以外地遊客為主的人流之中,他臉上的黯然才逐漸退去,露出了一絲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