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度日如年

閒聊之後，是繼續工作。由於陸凝的工作確實很閒，她也順便注意了一下週維源說的時間問題，結論是這裡的時間流動的確不太對勁，例如她在臨時休息室裡面休息的時間大致上流動速度就和之前的休息室裡面差不多。而如果走到走廊裡面，時間的流動速度就會更慢，她此前在紅花的門口花費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但是回到休息室只過了不到半刻。

或者說，正是因為休息室和走廊的時間流動不一致，懷特等人在那三個人工作都結束了之後才會到達，他們在休息室裡多停留了一段時間。

但……這只是最基本的符合邏輯的解釋。如果更加往裡面追究的話，走廊裡面的時間流動其實也不是同樣速度的，這一點甚至能從規則書的一些收容物記錄中看到，它們的控制方式就包括了利用時間。

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陸凝現在有大把的時間在門口等著。考慮到時間的利用效率問題，她沒有再回休息室，而是就坐在門口開始背書。

就算晏融說規則書不能保證安全，但是規則書可以讓人在受到攻擊的時候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很多情況下，多一份知識，多一分生機。當然，也是陸凝對自己的武力程度有自覺，與其拼命還不如多動腦子。

背誦永遠是個枯燥無聊的過程，而且反覆看規則書的過程中，陸凝也能察覺到，這裡面的情報並不是“足夠”的，簡單來說，規則書能夠告訴執行者安全的流程是什麼，卻沒有告知什麼是危險的行為。然而對於一個收容管理工作人員來說，什麼危險其實更加重要——人是很難一絲不差地執行安全操作的，尤其是流程還如此複雜的情況下。

陸凝和天宮交替進行著紅花的工作，這個過程並不複雜，直到紅花的第二輪工作，她剛進入了房間之後沒多久就迅速衝了出來，一把將門關上了。

“有一片花瓣的顏色不一樣了！”

“什麼？”陸凝也立即警覺了起來，規則書上只說了要立刻通知隊長，兩人馬上衝向了臨時休息室。

此時諾諾正坐在休息室裡面發呆，陸凝和天宮兩人衝進來之後立即彙報了花瓣變色的情況，諾諾聽罷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出了休息室。陸凝和天宮對視了一眼，跟在了諾諾後面。

諾諾也沒管她們兩個，一路走到了紅花的收容單元門口，將門拉開，眯起眼睛看了看裡面的花朵，此時陸凝也注意到，紅花的一片花瓣似乎顏色淺了一些，更偏向發黃。諾諾沉吟片刻之後，拿出了一個荔枝大小的小球捏碎，然後走進收容單元將門關上了。

紅花的單元可沒有使用玻璃幕牆，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的樣子。陸凝和天宮在外面等著，擔心倒是不多，畢竟看諾諾的樣子估計很清楚應該怎麼做，不過收容物出現問題總是會讓人有些緊張的。

大約過了十分鐘左右，單元門再次開啟了，諾諾走了出來，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兩個人，陰沉地一笑：“剛才是誰發現的顏色變了？”

“我。”天宮說道。

“嗯，那你跟我走，陸凝留下等著兩刻之後進去。再工作一次之後就可以回休息室了，直接回臥室也可以，不用等著別人。”

“哦……哦。”陸凝點了點頭。

她不知道天宮被帶走會發生什麼，不過紅花的記錄裡面似乎沒有精神檢測和處決類的報告，倒不如說紙級別裡面就很少有這麼苛刻的條件，不愧是最容易管理的。

不過剩下的時光就有點難熬了，幸好懷特後來發現陸凝一直坐在走廊裡面，工作的時候從休息室給她帶來了一壺咖啡和糕點。

“啊……謝謝。”

陸凝感覺自己背書都背得有點傻了，愣呼呼地就接過了懷特給她帶來的東西。

“不必客氣，看起來你的同伴遭遇了一些事情。在這種地方，大家還得通力合作才行。”懷特說道。

“懷特……叔，你也是個資深遊客了吧？這種四階場景在你看來如何？”陸凝忍不住問。

“四階場景向來難以揣測，無法輕易進行類比。只要沒有直接的衝突，那最好以合作為主。”懷特說罷，走去了自己的單元。

終於，到了十一刻，陸凝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先到走廊的飲水處接了點水洗了一把臉，然後拿著血瓶進了收容單元。

紅花的樣子已經恢復了正常，陸凝上去端詳了一下，然後就開始重複此前的工作流程。第一次是緊張專注，第二次是小心，而第三次……就開始比較輕鬆了。

目前存在的問題就是，如果她一直做紅花的工作，那麼這個流程很快就會進入疲勞期，而如果她換一個新的，這種過程還要重複，無論哪一種想想都不是特別美妙。

工作完畢，將單元門關上，漫長的一天終於結束了，陸凝長出了一口氣，轉身沿著走廊往回走。今天大部分時間她都在背書，工作也沒有出現什麼事物，可精神和身體比此前在別的場景裡面打一架都要疲勞。

她沒有回臨時休息室，而是直接離開了紙級別的建築物，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今天沒有和別的員工交流，這樣不是特別好，不過陸凝一心都在先記下各種注意事項上，沒有時間。

這時，她看到了床頭擺著一張表格，陸凝拿過來看了一眼，是她的工作表。

“五天內的工作……紙、紙、並、並、休息，單論節奏來說似乎還可以，唉……”

陸凝將表格放到一旁，閉上眼睛養精神，不一會居然睡著了。到十三刻的時候才迷迷糊糊醒過來，瞥了一眼時間後，走到了外面。

休息室裡只有幾個人，食物的香味飄散了出來，幾個人圍坐在桌子旁邊正在打牌，壁爐的火燒得很溫暖，一名綠色頭髮的精靈坐在壁爐旁邊慢悠悠地看著規則書。

一時間，陸凝竟然恍惚從這個場面裡感到了一絲溫馨。

“嘿，陸凝，要吃點什麼，這裡的伙食不錯，就連我老家的熔岩燒烤都有。”混血惡魔端著一個大鐵盤笑嘻嘻地說。

陸凝往他的盤子裡看了一眼，火紅色的醬汁當中有大量黑乎乎的肉類，賣相不怎麼樣，而撲面而來的辛辣氣味簡直嗆人。

“這個就算了。”

“哈哈哈，這個也就是有惡魔血統的才能受得了，你吃點人類食物吧。”

陸凝點點頭，她現在食慾不怎麼旺盛，從取餐的地方隨便拿出了一點清淡的食物，自己找了個小桌坐下來看著那幾個打牌的——周維源也在裡面。

“喂！怎麼又是你贏！你是不是出老千！”艾歐麗又輸了一局，馬上站起來指著周維源嚷嚷道。

“怎麼會呢，我只是很擅長。”周維源笑嘻嘻地說，“要不您找個自己擅長的牌類遊戲，咱們玩那個？”

“那也太臭不要臉了！”

“哎呀咱看這小子就是運氣好咯。”一起打牌的一個白鬍子老頭笑了起來，“玩嘛，開心就好。”

“贏的才開心！”

“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如咱們再來一把？”周維源聳了聳肩。

陸凝夾了一筷子菜，略有些無語。周維源對於算術等東西的掌握程度之高她都不知道是個什麼水平，也就是玩牌還有運氣成分在裡面，不然別人估計根本沒有贏的機會。

吵吵嚷嚷終於安靜了下來，四個人重新坐下摸牌，就在這時候，門開了，諾諾和天宮走了回來。天宮的神色有點緊張，不過諾諾還是那副陰沉臉。

“沒有特別叮囑的話，上工時間都和今天一樣。你們可以自願加班，工資更高。每四天結束之後會給你們結工資，那是讓你們去環外城市休息去的，好好利用。明天我們負責紙D7到15，還是去臨時休息室我分配任務，今天可以背規則書——對了，我們死了一個蠢貨，我希望剩下的都機靈點，死慢一些。”

眾人已經適應了諾諾這種先說一堆要緊的最後再喪幾句的說話方式了，有幾個人還笑著跟諾諾說了一聲晚安，諾諾壓根沒理睬，直接回屋了。

“天宮，這邊。”陸凝招了招手，天宮優利見狀趕緊跑了過來。

“陸凝，剛才……”

天宮優利的講述很快就吸引了休息室裡其餘人的注意力。她被帶去，再次見到了此前在分隊的時候見到的面具人之一。

“諾諾隊長稱呼她為‘七面’，地位顯然比隊長們都高。隊長向她彙報了紅花變色的訊息，並說自己已經處理過了，之後……那位七面就檢視了一下一些東西，有書本、有畫卷，也有一些類似顯示屏的東西。她都看完了之後，又讓我詳細描述了一遍工作的經歷，之後讓我們兩個在外面坐著，自己離開了一段時間。所以我們直到現在才回來。”

“你們是在哪裡見的面？”陸凝問。

“不知道，諾諾隊長帶著跟走迷宮一樣，本來最開始一段路我還記得，後面空間感就幾乎喪失了，現在也想不通那個位置究竟在哪裡。”天宮搖著頭。

“那就算了。”

得知七面這個人也不算什麼特別的情報，畢竟大家從第一天就知道。只是這些人的職責恐怕和執行者不一樣，陸凝猜測，大概是執行者一旦攔不住突破收容的東西，那些人就會下場吧。

無論如何，現在還接觸不到，至少要繼續熟悉一下工作才行。

轉天，陸凝一個人負責D12輕風海圖，同樣作為紙級別來說，它的管理內容幾乎沒有任何難度。

【請執行者確認收容單元內以下情況：

空氣質量檢測裝置運轉正常，空氣質量評定為優。

輕風海圖被放置在一張紅木圓桌上，而不是單元裡的別的任何地方。

單元內的地面上不存在水窪。

若以上條件任意一項不符，則立刻退出收容單元並向隊長彙報。正常，則繼續進行以下流程：

藍色的桌子上擺放有一個瓶中船模型，瓶內有水，將瓶內的水取出一滴倒入旁邊的檢測儀器，若顯示為海水，則立即將瓶內的水全部倒出，更換為淡水。

綠色的桌子上放置了一套繪圖工具，將羊皮紙攤開後，根據輕風海圖上用圈標註出來的地點，進行位置拓印後放入傳送機器。

棕色的桌子上有一個天球儀，請根據輕風海圖上所顯示的時節，將天球儀的星刻調整直對應正確的時期。

白色的桌子上有一塊羅盤，請確認羅盤所顯示的北方與輕風海圖擺放位置對應的北方一致，如果不一致，立即將羅盤投入旁邊的爐子銷燬，從儲物間取出一個新的羅盤放在白色的桌子上。

以上流程請按照描述的顏色順序進行執行。

在同一天內，僅允許同一名執行者進入收容單元。第一次進入收容單元后，執行者須將門後的資料監測儀取下並帶出。任何時候資料監測儀發出警報，則執行者須在一百二十秒內進入單元完成工作流程。十一刻後工作結束時，將其掛回門後。】

看起來很複雜，不過陸凝昨天已經背了好幾遍這種流程了，而且後面的事件報告也說明了很多違規操作的結果——死或者重傷，反正大部分都是這樣。

輕風海圖的末日核心名叫死海，陸凝也差不多知道這東西會如何造成末日了。她完成了第一次工作之後，就拿著那個資料監測儀出來了，這時，她看到對面的單元門外也坐著一個無所事事的少年。

“呦，是新人啊。”少年衝陸凝揮了揮手。

“你好。”

“哎呀，坐吧，管理那玩意基本上離不開門口的，回頭我去休息室給你帶點吃的回來。”少年笑嘻嘻地說，“不過也算是好事，上次輕風海圖突破收容的時候比較近，最近大概是不會出事了。”

“上次突破收容？”

“嗯，問題也不在它啦，是那邊那個玩意。”少年用大拇指比了比走廊盡頭的收容單元，“D20魔心少女，因為那東西突破了所以整條走廊都遭了殃。”

陸凝自然是記過，魔心少女本身在記錄裡沒什麼殺傷力，不過移動速度快，而且會將路過的所有單元裡面的東西都放出來，危險比那些高殺傷的收容物還高。不過……她的目光瞥向了少年背後的單元，D1天啟鍾。

“你背後這個難道也突破了？”

“不，你沒看規則書嗎？天啟鍾是少數絕對不會突破的收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