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灰塵坊市

“周維源你看看你走了一條什麼破路！”

“別怪我啊，咳！咳！”

陸凝用衣袖遮住口鼻，現在也懶得去管這倆人吵嘴了，畢竟如果這時候張嘴怕不是要吃一嘴煤灰。

周維源確實沒算錯，這條路通向了商業區。但是這片屬於工業坊市，而且因為和外部幾乎不互通的緣故，空氣汙染相當嚴重，耳邊叮叮噹噹亂七八糟的敲擊聲不絕於耳，還有金屬摩擦時的刺耳尖鳴。

黃銅色澤的金屬錘就在高溫蒸汽中不斷砸落，赤紅色的金屬條被一片片砸實在一起，一群大漢大聲呼喝著將一箱箱看上去非常沉重的金屬錠接力搬上位置考上的熔爐，旁邊架著一口大鍋，三個同樣身材魁梧的女性正拿著鏟子不斷攪拌著鍋裡的東西，一股宛如燒糊了一樣的氣味從鍋裡面散發了出來。

“嘿，那邊的三個！”

陸凝三個人剛從一條小道里面鑽出來，結果正好有個彪形大漢走到這裡來搬煤，這傢伙嗓門非常大，雖然帶著一副除塵口罩卻依然一嗓子吼得陸凝耳朵都痛了。

“你們怎麼從那個地方出來的？這裡是工業區！買東西從前邊走！”

“周維源！”晏融馬上扭頭，結果一句話出來馬上嗆到了一口。

“行了行了，至少我們找到路了不是……”周維源捂著嘴巴悶悶地說了一句，“就算走了正常的路你也找不到架打啊。”

那個壯漢已經搬著一筐煤走了過來，當他走近了，陸凝才發現這人怕不是得接近三米高。

“你們！怎麼走這裡來了？”

“第一次來，不太認路。”陸凝聳了聳肩，這時，壯漢也瞥見了她腰間的槍。

“執行者？”

“咦？你眼光挺厲害的啊。”晏融也遮住了嘴巴，不過還是表現出了驚訝。

“我們可是造武器的工匠！執行者的武器都是非常特別的，一眼就能認出來！”大漢哈哈大笑，“這麼說你們是想委託武器強化的工作，才走這條路的嗎？”

“我都說了是我們不太認路……”

“很好！那麼跟我來，我給你們介紹這裡最好的工匠！”

陸凝放棄解釋。

大漢單手拎著一筐煤，給幾個人找了副口罩戴上，然後便鑽進了炎熱的工作區域。像剛才那樣的鍛造組可不只是一個，幾乎是每隔一段距離就有鍛錘、熔爐之類的東西，周圍忙碌的無論男女都是身材高大壯實的人，別的不說……光是這單手拎一筐煤的力氣陸凝就知道這幫人不好惹。

“嘿，馬爾巴爾！”

“煤拿回來了就去燒爐子！不要閒著！”

眾人走到了一座巨大的熔爐旁邊後，壯漢打了個招呼，正在掄錘子的一個白鬍子立刻吼了起來，聲音一點都不比他弱。

“馬爾巴爾！有顧客！來砸點東西！”

“啥？”白鬍子馬爾巴爾看了看過來的三個人，“什麼？”

“您是工匠對吧！能不能幫我看看我的武器有沒有更好的提升空間！”晏融也提高了嗓門吼了起來，把陸凝和周維源嚇了一跳。

“拿過來！看看！”

晏融反手就抽出了背後的長槍，走到白鬍子面前往桌上一放。

“好東西！”馬爾巴爾掃了一眼，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丫頭！你這是狂，還是神？”

“我的武器當然是神！怎麼樣？還有沒有本事提升它？”

晏融和周維源一臉無語地看著已經完全入鄉隨俗的晏融，原本晏融是三個人裡面最不擅長交流的一個，原因就是她性格有點直來直去，結果在這個地方倒是變得如魚得水。

不過嘛，陸凝也算是理解，她伸手挖了一下耳朵，這裡到處都是鍛錘擊打的聲響，巨大的轟鳴聲中，如果不再吼得聲音大一點恐怕根本聽不見在說什麼。只不過她可能是做不到這樣吼著交流還能對上對方的電波的。

沒過多久，晏融就和馬爾巴爾談好了條件，而這個時候陸凝已經覺得自己快要聾了。

那位帶路的大漢笑眯眯地帶著晏融走過來，然後領著三人離開了這片嘈雜的區域，稍微穿過一片厚幕簾遮蓋的地方，就是空氣好多了的坊市。

“按照約好的，下次休息你直接過來就行！”大漢拍了拍胸口，然後轉身回去了。

“哎……真夠吵的。晏融你剛才和他們聊了什麼？”陸凝使勁按了按腦袋，聽力慢慢恢復正常。晏融扭頭一張嘴又是差點喊起來，不過她反應很快，乾咳了兩聲，壓低音量說：“就是談了一下武器強化的生意，不過他們要強化神級武器需要備料，這麼直接來不行。你們倆的……”

“我的不是冷兵器，不用。”

“我不是打架的武器，不用。”

晏融一臉無奈：“我怎麼就跟你們兩個一點都不喜歡兵器的人一起了。”

“不是不喜歡……只是沒到你這個份上。”周維源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這裡應該有什麼別的好東西賣吧，別總是想著強化武器之類的。”

陸凝目光掃過這個坊市，不得不說……非常有特色。

由於這裡特有的“室內”條件，這裡的店鋪基本上都是支起攤位。四周有很多剛剛出來的時候會經過的厚幕簾，偶爾會有人鑽出來將巨大的貨箱送到攤位後方，然後攤主們就過去將東西取出來放到一個個貨架上。

好一點的攤位會用木頭金屬之類的搭一個棚子，而差一點的會直接鋪張毯子掛個牌。毫無疑問這些攤位上的東西品質是良莠不齊的。

“嘿！三位，第一次來灰塵坊市？”

旁邊一個地攤老闆大聲招呼著，他倒是給自己弄得挺精神，一身看上去很有華貴感的長袍，頭上戴著一頂淡棕色的帽子，手裡還託著一個菸斗。不過他再怎麼打扮也改變不了這是個地攤的事實，那上面琳琅滿目的東西一眼看上去就給人感覺十分廉價。

“第一次就別上攤位上來了，坊市裡面找大店才能買到正經的商品。攤位上有好東西，不過你也得識貨啊。”另一邊一個留著兩撇鬍子的老闆捋著鬍子說道。

“您居然不想做生意？”周維源笑眯眯地問兩撇鬍子的老闆。

“廢話，我賣的都是好貨，碰上不識貨的來這裡買東西不就是白費口舌？新人什麼都不懂還喜歡講價，我才懶得伺候。”那老闆冷哼了一聲，“而且你們這些第一次來的執行者，口袋裡大概根本沒什麼錢，也買不起好東西。”

這話倒是說得沒錯。

陸凝和晏融雖然都擊破過末日核心，但是審判島並不因為這種事給發獎金，根據諾諾所說如果要獎金的話那必須是拉警報的才行，這種小打小鬧屬於日常。厲害的執行者甚至在收容單元裡面就能將低階別的末日核心摧毀。

加上眾人也沒加班工作，都是正常時間下班的，因此三個人手裡的“錢”是一樣的，都是一千。

“那麼敢問大店的位置在哪個地方？”陸凝問。

“往那邊走。”攤主隨手指了個方向。陸凝道謝了一句，便走了過去。

三個人離開之後，第一個開口說話的攤主才咧嘴笑道：“你這傢伙……想欲擒故縱啊？”

“放屁，老子賣的東西那是真正的好貨，雖然定價還會再高那麼一兩成，那也是保證。你原價上哪去買的都可能是假的。”兩撇鬍不屑地說，“你那抽獎一樣的攤子就算了吧。”

“哎呀，玩玩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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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大店”就出現在了面前。

它們在地勢較高的位置，和那些地攤不同，大店勉強算是有門臉的，用金屬板圈出了一塊區域，裡面有忙碌的店員和選購的人。陸凝看到了幾個似乎是執行者的，也有一些不是執行者的人。

他們身上穿著鼓鼓囊囊的衣服，背後的大揹包裡面有鎬子、鏟子、刷子、拖把之類的東西，身材高大，雖然不如那群打鐵的壯漢，卻也基本比陸凝高了一個半頭。

陸凝看了看他們挑走的那些東西。

“除味噴劑，強力清洗劑，打磨用砂，分解酸液……”陸凝拿起幾個瓶瓶罐罐，周維源跟著過來看了一眼，說：“這些人估計是清潔工。”

“嗯。”

負責在事件之後清洗的那些人，陸凝倒是沒有在建築裡面見過這些人，大概只有在晚上這群人才會進入建築物，然後用這些東西把走廊裡的血肉洗乾淨。

“今天買這麼多東西？”

隔著貨架，陸凝聽見那邊負責收錢的店員正在和清潔工的一個人對話。

“清洗走廊基本都用光了。”清潔工用有點發悶的聲音說，“估計死了六七十人吧，好幾條走廊都被鋪滿了血肉，一點能看出原來是什麼樣的地方都沒有。”

“嘖嘖嘖，怎麼搞的？規模那麼大？”

“不知道，反正我們過去的時候都是已經結束了，那些怪物都被鎖了起來。你算清楚多少錢了嗎？別算錯了。”清潔工說。

“放心放心，我也是專業的好嗎？要是有了問題店長不得把我開了。”那店員說著，緊跟著就是一片噠噠噠的聲音傳來。不到一分鐘，店員說：“四百九十六，零頭抹了，這次是貨付還是錢付？”

“貨付。”清潔工的聲音也多了一些高興的意味，“這次收穫也不小。”

陸凝和周維源從貨架後面繞出來，看到那位清潔工拉開鼓鼓囊囊的大衣，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個沉甸甸的蛇皮袋放在了桌子上。

“只有血肉？”店員皺了皺眉頭。

“這次這個量就夠了，多出來的給我換成錢。”

說完這句話，清潔工忽然扭頭看向了陸凝和周維源，顯然已經察覺了兩人的注視，他的臉上微微顯露出一絲緊張的神色。周維源見狀立刻露出一個笑容：“別緊張，我們就是有點好奇，請問這是出什麼事情了嗎？我們怎麼沒聽到訊息？”

“昨天晚上，兇級建築，一級警報。這是我們合理獲得的東西……”

“好的好的，只是問一下，別緊張，我們也是來買東西的。”周維源趕緊說道。

“武器和治療用藥在那邊的貨架，這裡都是清潔工的裝備。”清潔工指了指，顯然是不太喜歡兩人在這裡多站著。陸凝聳了聳肩，轉身走了，周維源也馬上扭頭跟上。

“看起來清潔工和執行者之間關係不怎麼樣？”周維源低聲說。

“那還用說，那袋子裡裝的就是執行者的殘骸。”陸凝也壓低了聲音。二者關係不太好都不用說明，就算是沒關係的執行者，看到有人拿著同事的屍骸換錢恐怕也不會心裡一點芥蒂都沒有。

而晏融……早就站在武器貨架那裡挑挑揀揀了起來，甚至都沒管清潔工，現在身邊已經堆了好幾種兵器。

晏融最喜歡使用的武器就是長槍，不過這不意味著她只會使用長槍。作為陸凝見過的最頂級的武力型遊客，她能夠隨機應變地使用各種武器和能力，在這種情況下，她所需要的就是最好的那一類兵刃，更直接一點，比較禁得住用的就行。

“哎呀，這麼會功夫就挑出來這麼多武器？”周維源走過來，腳尖將地上的一根短斧挑起來抓住，端詳了一下，“附魔？”

“那個武器不行，容易壞。”晏融說道。

陸凝嘴角一抽：“你挑出來的這些難不成都是不要的？”

“那倒也不是，雖然大部分確實不要。”晏融彈了彈手裡的一支飛鏢，搖搖頭掛回了貨架上，“這裡的武器……雖然都是好好打造出來的，可是強度根本不夠啊，哪怕按照我打碎的那個末日核心來算，用那麼兩回可能就壞了，這可不行。”

“畢竟這個地方賣的就是消耗品。”

聽到了晏融的話，附近的一個店員走了過來，向三人行了個禮。

“這些是消耗品？”晏融問。

“用普通的合金製作的，雖然在一般人用起來已經能稱得上是神兵利器，但是對付末日核心是遠遠不夠的。”店員笑著說，“一般它們只是用來輔助管理工作，比如補一個遠端或者近戰的武器，偶爾拿來拖時間，或者有些執行者能讓武器自爆的，不會有人講這些作為常用武器使用的。”

“那……常用武器在哪啊？”晏融撓了撓頭。

“請隨我來。”

店員帶著三個人繞向了後方，撩開了一個黑色的布簾，請三人進去。

剛一進到裡面，陸凝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本店出售五種不同型別的常用武器，我想諸位一定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店員在後方放下了布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