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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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震驚
見對方貌似無甚惡意,尤其是這般壓倒性的優勢下,自己這夥人毫無勝算且無路可逃,杜大蟲只得硬著頭皮迎前幾步昂然應道:“老子便是杜大蟲,你是哪個?”
長衫公子展顏一笑:“杜兄好。在下羅世藩,在襄陽關副帥營裡幫閒,已在此候了杜兄兩天啦。羅某絕無惡意,適才不得已冒犯之處,羅某先向杜兄和各位兄弟賠罪了。”說著話,深深施了一禮。
走江湖的私鹽販子耳目當然不是一般的靈通,杜大蟲聞言大吃一驚,暗忖道:襄陽關副帥?不就是那個巨寇反賊關盛雲麼!在大小兩位羅軍師的輔佐下,領著一群如狼似虎的悍將縱橫千里如入無人之境,破府克州殺官如麻,連藩王都給活活摔死了,朝廷完全束手無策,不僅裝聾作啞,反而還要給個副帥的名頭安撫,現如今堂而皇之地在鄂北呼風喚雨,前幾天大爸(伯父)聊起這事還感嘆不已。自己這幫人成天把頭別在褲帶上拿命賺點辛苦錢,再看看人家那日子過得!看年紀,這位便是小羅軍師了。可是,彼此非敵非友,井水不犯河水,為啥子要費好多力氣來堵老子呢?莫非……惦記上了咱家的鹽巴?
一念及此,似有些講得通了。杜大蟲性格好勇鬥狠不假,但腦筋卻一點也不笨,在心裡飛快地盤算了下,馬上把刀柄往身邊的程哈兒手裡一塞,抱拳還禮:“久仰關大帥、羅軍師威名。杜某一直想高攀,卻總是無緣,今日實乃三生有幸!有道是不打不相識,這兩萬斤鹽巴,就當杜某給羅軍師的見面禮吧,羅軍師莫要嫌棄。杜家上下幾千兒郎對貴軍都仰慕的很噻。”
這話說得漂亮!
羅世藩心裡讚了一聲。一出手就是兩萬斤雪花鹽的見面禮,末了軟中帶硬的提一句幾千兒郎展示實力,十幾二十年間,杜家能把川鄂的私鹽生意做得有聲有色,看來是真有幾分本事。於是口裡應道:“多謝杜兄!恭敬不如從命,羅某替關帥謝過杜兄了。我家大帥對杜員外也是久聞大名,特意讓小弟也給員外帶了點心意。”說著話,有人遞過一個木匣,羅世藩貌似不經意地隨手從中掏出個書冊,前行幾步,雙手遞了過來。
一見面就送出兩萬斤鹽,杜大蟲著實有點心痛——啥子破書能抵得過兩萬斤雪花鹽巴!不過,江湖人講究的是個禮數,有來有往,就算從此套下了一層交情,哪怕對方給你根雞毛也算還了禮,以後行走江湖時便有的擺,不算跌破了麵皮。罷了,這般陣仗,能全身而退便是先人有德。杜大蟲像模像樣地雙手接過,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整個人都僵住了!
杜大蟲不怎麼識字,但對這種書冊太熟悉不過了——這竟是一本鹽引!
杜大蟲的手有些顫抖了,也顧不得是否失禮,隨手翻了幾頁,不禁張口結舌的愣在當場:引根和引紙兩聯都空著,每一頁都蓋了鮮紅的巡撫衙門的官印!
杜大蟲驚得說不出話來,早在意料之中。羅世藩看著他,口裡淡淡地說道:“杜兄莫嫌棄,匣中還有九本,杜兄請一併收好。另外,羅某還備了幾百兩碎銀,權當給各位兄弟賠罪,兄弟們買杯水酒解解乏吧。”
杜大蟲心裡明鏡似的:與這份禮物比起來,自己剛剛還有些心疼的那兩萬斤鹽巴簡直不值一提!有了這個,再不需要提心吊膽,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官道,誰查都不怕——這可不是哪個府縣開出的鹽引,是堂堂巡撫衙門啊!更重要的,引紙在手,出手的價格,高出私鹽一倍都不止!
本以為自己的禮數足夠,沒想到人家一出手竟是這般豪闊!而且,真擺起龍門陣來,對方本可算是江湖中人(當然實力比自己大不知好多),並不能算真正的官家,拜了也不算丟人,若是能借水行舟地搭上這樣硬的靠山……一念及此,杜大蟲跪倒在地,口裡喊道:“小人杜虎,替杜家謝過關帥、羅軍師。”
羅世藩急忙拉住:“杜兄千萬莫客氣。這裡路窄,咱們前行些說話。那引根還請留好,用盡一本,麻煩杜員外派人送回引根,小弟這裡要送去巡撫衙門銷賬的。嗯,還有件事要杜兄海涵。杜兄前面兩個探路的兄弟被我們小小得罪了些。杜兄放心,人沒事,只是受了些委屈,現在都在前面好生等著杜兄。小弟已經道過歉了,待會兒再當著杜兄的面給他們賠不是。杜兄也莫怪他們,敝部啥樣人都有,扮個樵夫獵戶趁人不備出手,任誰都難躲得過。杜兄的人確都是好漢,除了一味罵,口風硬的緊,小弟佩服得很呢,哈哈哈。”
杜大蟲恍然大悟,怪不得前面探路的兄弟沒發出警戒訊號!起先以為他們定是已被幹掉,本打算裝糊塗糊弄過去,大不了多給家小些銀子就是了。做這行是刀頭舔血,枉死幾條性命是免不了的事,絕不能為兩個馬仔糾纏,與這樣強大的對手結下解不開的死扣。照羅軍師說來,那兩個兄弟也沒事!杜大蟲對顯然比他小不少的羅世藩不由得刮目相看了。嘴裡忙接道:“萬萬不可!羅軍師折殺小人了嗦。”
一行人轉過山腳,前行沒多遠,大寧河畔的空地上赫然出現一片井然有序的營帳。雖然沒有壕溝拒馬,但木柵欄望臺等都一板一眼的中規中矩。
隊伍裡響起一聲悠長的號角,遠處望臺上的一面小旗磨動起來,隱隱傳來一聲呼應的號音,緊接著兩扇營門緩緩開啟……這一切,不僅讓從未見識過真正百戰精銳的杜大蟲們看得咂舌不已,已跟隨羅世藩行軍幾天,早已熟悉瞭如此場景的幾名巡撫標營軍官也是每見一次便感嘆一次。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一起行軍幾天了,讓幾名撫標軍官驚懼不已的還不是他們的一切行動處處都體現了訓練有素,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支六百多人的戰兵營並非原班建制,而是從三個營隨便拉出來的六個步隊臨時拼湊而成!一個百人隊,三下五除二地把泊在大寧河裡的走私船拿下,看他們操舟的架勢,該本就是水營裡的好手!另兩個步隊,好像領頭的叫賈六子(標營的軍官們也不識字,不曉得此“遛”非彼“六”),領著幾個腰裡盤著繩索的傢伙眾目睽睽之下攀上半山,不一刻,餘者攀拽著繩子全消失在茂密的林間,任你瞪大眼睛在那片區域仔細搜尋也辨不出啥子異樣、山頂上來路的視野死角還立起棵通報訊息的假樹……這些手段簡直讓人大開眼界!今天堵路的這三個步隊更是不一般。單個兒的看,都是兵,除了精壯些也沒啥異樣(當然,滿身的鐵甲讓幾位看了口水直流),但列好隊便顯出特別之處:站在他們中間,你全身的汗毛會不自覺的乍起,渾身上下像爬滿了小蟲,胸口像被堵了塊石頭般憋悶,哪裡都不自在!軍官們都知道,這便是所謂的“殺氣”,只有殺敵無算的百戰精銳才能給人帶來這種無形的壓迫感!
明明來自三支互不統屬的戰兵營,卻配合得如此默契,真動起手……好吧,別說跟他們打,即便是跟隨軍的一千五百名保障輔兵打,自己那引以為豪傲視川鄂的撫標也肯定不是對手!尤其讓幾位驚詫不已的,聽輔兵們交談的隻言片語,竟有不少是親手射殺過人的!別說殺人,傷過人的傢伙在撫標營裡一個個都趾高氣揚高人一等,下巴翹到天上……在這裡,竟只有任勞任怨地挑水劈柴的份兒!
不約而同地,各位軍官再次在心裡打定了主意:倘哪天撫尊大人腦子搭錯了筋非要跟他們開戰,自己豁出去拼著被大板子拍斷了腿,拼死也要攔住大人的念頭——跟這樣的軍隊作戰,那不叫打仗,叫送死!
進了中軍指揮帳,羅詠昊為杜大蟲引見了幾位隨行的撫標軍官,雙方自是互道一聲“不打不相識”虛情假意地客套一番。捆得粽子一樣的船老大和兩名探路的也被“請”了進來,羅世藩與杜大蟲分別交代了幾句,自有人領開,走私船再次回到杜大蟲手裡。標營的營官,參將銜的遊擊戴山招手喚來名千總:“杜兄弟,這位是末將手下的馬兵千總費大力,跟你的船走吧,有撫標的腰牌,這一路沒哪個敢攔,會便當些。”
杜大蟲當然明白,戴將軍嘴裡的“末將”分明是說給羅軍師聽的,自己一個私鹽販子小頭目,哪裡敢託大,一躬到地地千恩萬謝。
羅世藩道:“杜大哥,你那兩萬斤鹽巴也一併送到船上吧。盛情心領,正好湊個整數。你莫推辭,小弟知道,這一路每處都已定好了數量,短缺了誰家的都不合適。”
被一連串意外徹底砸蒙了腦殼的杜大蟲還待分辨,羅世藩不容置疑地一擺手:“杜大哥是響噹噹的漢子,莫要做小兒女般樣。實不相瞞,小弟也有相求之處,杜大哥若是一味堅拒,在下便無法開口了。”
杜大蟲納了悶:簡敬能顯然已跟你們串通一氣了,還有啥子事用得著來找咱們販私鹽的杜家?但人家裡裡外外都已經給足了面子裡子,只得拱手道:“全聽羅軍師、戴將軍吩咐,小人莫敢不從。”
羅世藩鄭重其事道:“小弟要求見杜員外,還請杜大哥引見。”
杜大蟲明白了:羅軍師要見大爸,一定是為了啥子了不得的大事情。人家說要自己引見,便絕不會有什麼惡意——大爸是大寧明面上的人躲不開,這般實力,若是真有啥子歹意,直接開過去就是了!當下應道:“小人理會得。小人這便為軍師大人帶路。”
羅世藩笑道:“有勞杜大哥了。”
看出杜大蟲終究還是有些疑問,羅世藩又補了一句:“杜大哥放心,小弟找杜員外是好事。杜大哥若是方便,小弟想問一句,貴門每年能出多少鹽巴?”
怎麼?杜大蟲聞言心裡一動,謹慎地回道:“小人不怎麼知道詳細賬目。估計大幾十萬、百來萬斤該是有的。”
羅世藩一皺眉:“這麼少?”
杜大蟲心道,老子當然是少說些,誰知你們打得啥子主意。不過,看羅軍師的神色不像裝出來的,於是試探著問道:“軍師大人,貴軍需要多少鹽巴?”
羅世藩搖頭道:“敝軍不缺鹽巴。我家大帥想和杜員外合作些生意。百萬斤鹽巴確是太少了些。”
杜大蟲追問道:“軍師大人想要多少?大爸那裡該會有些辦法的噻。”
羅世藩看著杜大蟲的眼睛緩緩道:“五千萬斤。”
腦袋裡“轟”的一聲,杜大蟲被驚呆了,耳中只聽羅世藩補充道:“第一年便只要這些,勉強夠用吧。第二年還要加倍。”
杜大蟲再一次僵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