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之時,白小豆跟姜柚齊齊到了客邸這邊,白小豆拿酒壺,姜柚端盤子,盤子上面整整齊齊擺著十八隻酒碗。白小豆手裡拎的,是關薈芝所釀的一種酒水,尚未起名,反正是烈酒,三斛谷出一斛酒的那種。.z.br>

顧衣珏一看這架勢,連忙說道:「泥鰍湖那邊有事兒,我先去瞧瞧。」

然後攔都攔不住,當即御劍離開。

劉景濁也沒想攔,這酒是敬客人的。

給龍丘棠溪使了個臉色,兩人配合默契,一會兒功夫,龍丘棠溪就拉著徐瑤逛去了。

劉景濁讓白小豆將酒碗一一倒滿,笑著說道:「我們這邊的規矩,敬二陪一,敬四陪二。我敬你十二,祝你早日開天門,我再陪你喝六個。」

姚放牛眼皮子打顫,沒好氣道:「劉景濁,這他孃的天才亮!昨夜你沒在,阿達放倒了一大片呢,酒都還沒有醒。」

劉景濁笑盈盈開口:「正好透透。」

姚放牛搖頭如撥浪鼓,「不喝不喝,打死不喝。」

劉景濁嘆息一聲,衝著兩個徒弟說道:「算了算了,姚大宗主瞧不上我們這凡俗酒釀,咱們還是走吧,不自找沒趣了。」

白小豆眨眨眼,姜柚也是咧嘴一笑。

可姚放牛卻冷笑著說道:「少他孃的說這混賬話,要勸酒,換個由頭。」

等的就是這句話啊!

劉景濁一笑,輕聲道:「豆豆,柚兒,各自敬你們姚伯伯六杯酒。」

姜柚當即端起盤子,「姚伯伯,我們的酒,你也不喝嗎?」

白小豆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都叫姚伯伯了。」

這下真沒法子躲了,劉景濁的徒弟那是後輩,後輩敬酒,如何不端?

姚放牛隻得捏著鼻子,連灌下十二碗。放下酒碗,沒忍住說道:「你等著,等我什麼時候收個徒弟,我也給你按我家鄉規矩來。」

結果劉景濁一愣,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不跟我碰杯,那不是白喝嗎?不行不行,倒滿,重開來!」

終究還是沒躲過,一大清早的,姚放牛被灌下三十六碗酒,好不容易撐到劉景濁走了,姚放牛跑去扶著牆就吐。

劉景濁,你等著。

白小豆倒吸一口涼氣,問道:「師傅,這樣會不會太欺負人了?」

姜柚也點了點頭,「關姐姐的自釀酒,聞一聞我就迷糊,姚宗主連喝三十六碗,估計得醉一整天了。師傅這麼勸酒,會不會得罪人?」

劉景濁笑道:「不是朋友,再怎麼勸酒人家也不會喝的。」

依照住處順序往下,下來就是韓屋跟方蕊兒住的院子了。

方蕊兒已經收拾好了行李,看樣子是準備走了。

劉景濁讓白小豆跟姜柚收起來了酒碗酒盤子,然後才進門。

自家人,就不用灌酒了。

看樣子韓屋是在房間裡煉氣,劉景濁就沒打擾,而是走去了方蕊兒那邊。

白小豆跟姜柚率先進門,方蕊兒一下子滿臉笑意,「小豆子,柚兒,你們咋來了?柚兒,要不要跟我回離洲啊?」

姜柚搖搖頭,「青椋山的規矩,武道得歸元氣,煉氣士得結成金丹,之後才能跨洲遠遊。等過幾年我結丹之後,再找方姐姐玩兒。」

方蕊兒點點頭,輕聲道:「山主囑咐過了,回去之後我會好好保護姜老先生。」

姜柚趕忙抱拳,輕聲道:「謝謝蕊兒姐姐。」

此時劉景濁也走了進來,拿出一個百寶囊,搖頭道:「能掙多少錢?這麼大方?」

把百寶囊遞給方蕊兒,劉景濁輕聲道:「以後別這麼大手大腳,自家人

,要什麼賀禮啊?錢拿回去,方家坊市四處都要用錢。要是真沒地方花了,那就攢著去往別洲開設坊市。」

方蕊兒死活不肯接,劉景濁只好說道:「接著,這是山主法令!」

方蕊兒也只好接住了百寶囊。

劉景濁這才一笑,輕聲道:「青椋山暫時騰不出人手去你們那邊,招供奉的時候,要把眼睛放亮些,心術不正的人不能要。只要品行過關,多花點錢無所謂的。」

方蕊兒笑道:「明白明白,我們又不傻。」

接下來就是劉貝所在之處。

一樣是十二碗酒,劉貝喝的極其乾脆。

這趟出門,他已經很漲見識了。

劉景濁陪了六碗酒,然後問道:「黃丫頭如今怎麼樣了?」

幾碗酒喝的劉貝真個暈乎乎,這酒也忒狠了。

他只得硬撐著說道:「本來是想帶的,但她快要煉出一把本命劍了,我怕耽擱,就沒敢帶。」

劉景濁點了點頭,「這事兒是得慎重。」

頓了頓,劉景濁繼續說道:「劉老哥,回去之後,麻煩跟松夫人說一句,我不希望這艘船上最早遭受清算的,會是松鳴山。」

劉貝重重抱拳,「話我一定帶到。」

出門之時,有個少年人就坐在院子裡。

劉景濁揮手讓白小豆跟姜柚先走,自個兒坐去了顧慢慢身邊。

「我給你講個故事?」

顧慢慢點點頭,「劉山主說吧。」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笑著搖頭:「算了,不講了。」

站起來欲走是,身邊少年人這才抬頭,劉山主想說什麼?

劉景濁站在原地,又說了與當年如出一轍扎心窩子的話。

「一個始終想死的人,我有什麼好說的?還是與當年一樣,你做不了你爹孃的孩子了。」

顧慢慢眼眶通紅,也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可我家人都沒了。」

劉景濁沒轉頭,只是冷聲道:「即便你爹孃,你爺爺,如今都在酆都羅山,尚未轉世。等你到了酆都羅山,怎麼跟他們說?說我很想你們,所以早早死了,來找你們了?」

顧慢慢彷彿給什麼震了一下,呆呆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柚跟白小豆站在院子外面,其實聽到了兩人言語。

白小豆輕聲道:「其實青椋山上年紀小一些的,都是沒爹沒孃的孩子,師傅要是這麼說,顧慢慢可能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劉景濁邁步出門,伸手按住白小豆腦袋,輕聲道:「以前我會這麼說,現在不會了。」

兩弟子齊齊看向自家師傅,劉景濁無奈一笑,心說這都非要解釋解釋嗎?

想了想,劉景濁說道:「自揭傷疤的勸人,其實只是讓被勸之人更加愧疚,讓勸人之人心中一痛。」

到了鴻勝山兩人所在之地,結果劉景濁才知道,昨夜喝完酒後,鴻勝山狄邰、帆海山高圖生、百花山莊忘憂、神弦宗李湖生,聯袂去往拒妖島。楚劍雲跟綦暮州也走了,好像姚小鳳跟蔡真珠昨夜也走了。

劉景濁嘆息一聲,都沒來得及送送。

只好敬那位胡錢穀一杯酒,然後去往白寒所在之地。

劉景濁自己進去的,沒帶白小豆跟姜柚。

瞧見了劉景濁,白寒咧嘴一笑,開口道:「李湖生就知道你會來,所以讓我告訴你,他在拒妖島等你。」

白寒其實比姜柚歲數還要大些的,幾年過去了,倒是瞧著開朗了許多。

劉景濁笑道:「不喊師傅?」

哪成想白寒一句話,差點沒把劉景濁噎死。

白寒笑著說道:「我不想叫師傅,我喜歡他,叫了師傅就沒辦法嫁給他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劉景濁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能接受,這種事發生在別人身上,是可以接受的。

他也只能笑著說道:「那你且得好好修煉,李湖生可是登樓境界。」

頓了頓,劉景濁趕忙轉移話題,詢問道:「那你不回神弦宗?」

白寒點點頭,「他說等陶師伯回來了,再帶我回去。」

閒聊了一會兒,但劉景濁沒提當年事。

最終在劉景濁快要走出院子時,白寒忽然大聲喊道:「我爹做了壞事,但他無論如何都是我爹,我不恨他。冰靈山殺了我爹,是除惡,我也不恨冰靈山了。」

劉景濁笑著說道:「以後有機會可以回離洲轉一轉的。」

最後,師徒三人走去了山下客棧。

樊江月已經帶好了鮑酬,也準備離開了。

見到了劉景濁,她笑著說道:「我也走了,咱們稚子江畔一場拳分高低,不要忘了。」

劉景濁點頭道:「忘不了,樊姑娘且等著。」

兩個徒弟坐去了隔壁桌,白小豆還好,姜柚已經皺著臉,伸長了手臂趴在了桌子上。

「真累啊!跟人說幾句話而已,這就從早晨說到晌午了?」

白小豆是真不覺得累,跟人聊天,這是她每天都要乾的事情。

她問道:「柚兒,那你覺得幹什麼不累?」

姜柚立馬兒直起身子,一雙桃花眸子都要擠出水了。

「當然是走江湖啊!半點兒不累。」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笑道:「那過幾天帶你們去再走一趟江湖。」

姜柚大喜過望,這幾個月可把我憋屈死了。

可不知怎的,她緩緩收斂笑意,搖頭道:「算了算了,師傅你帶著大師姐去,我就不去了。」

兩個徒弟,姜柚不太會為人找想,除非很在意的人。白小豆其實最會看他人心思,這會兒她已經明白了姜柚為什麼不去。

白小豆一皺眉,壓低聲音說道:「你不去可不行。」

劉景濁搖頭一笑,「都去,都去。」

如若不去,可能幾十年內就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