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海上,一艘劍舟貼著海面疾馳。

所謂貼著,實則距離海面,尚有幾十丈之遠,可即便如此,劍舟疾速之下,還是會帶起陣陣驚濤駭浪。

照理說,飛行趕路是要在雲海上方的,可架不住有人恢復了幾分靈氣,非要在前方御劍。

一連十數天,劉景濁居然始終要比劍舟快上一些,且他根本沒有回來劍舟休息過。

顧衣珏即便已經傷好得差不多了,下海短暫御劍可以,但真要這樣長久不減速,一樣遭不住。

畢竟龍丘棠溪那樣的修士,怕是找不出來第二個了。

刑寒藻也在後方修煉,也不知怎的,一趟家鄉之後,好像隱約之間摸得到金丹門檻兒了。

至於曹風,頂替了劉景濁,站在前方為劍舟遮擋罡風。

前方一變二,二變四,一道劍光最終化作千百萬劍光,連他這個合道修士都得仔細探查才能瞧見的劍光行走軌跡。

速度確實極快了,且看起來還不是最快,因為在戰場上時,曹風看見了劉景濁沒用萬里神行符,卻瞬息之間退了萬里,速度接近合道修士了。

顧衣珏饒有興趣道:「假如只是你自己,全速之下,從歸墟到中土,需要多久?」

曹風如實答道:「撐死了一天。」

顧衣珏咋舌道:「一個時辰能走百多萬里?」

曹風笑道:「算慢了,若是那位安子,瞬息之間就是十萬裡,甚至更快,千萬里路程,充其量就是喝碗茶的功夫。」

安子是有開天門巔峰的實力的,已經可以一日遊遍九洲,那大羅金仙豈不是心念一動,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了?

說話間,一道劍光折返了回來,劍舟也已經看得見瘦篙洲輪廓了。

落下之後,劉景濁第一句話就是:「太慢了,我原本以為十天是可以到瘦篙洲的。」

曹風無奈道:「可以了,這才九月初三,十餘天御劍近兩百萬裡,沒幾個登樓修士做得到了。就你這速度,橫跨中土東西,至多也就七八天天。」

劉景濁卻搖頭道:「還是太慢,我自己要去離洲,得御劍近兩月才能到。」

曹風卻說道:「反正你要去找山主夫人的話,三天就能到了。」

劉景濁搖了搖頭,「我暫時不會去找她的,十萬大山我不能去,去了不拿走那把劍說不過去,可你們清楚,我現在有取劍之力,無持劍之心。」

況且,好不容易讓她別摻和進來這些事情,去找現在又去找她,不是故意拉她下水嗎?

等一等吧,等到花個兩三年,把一切都收拾整齊了,再去找她。

說話功夫,劍舟速度已經慢了下來。

曹風輕聲道:「風狸的位置,大致在飄搖城,我沒遮掩氣息,她已經開始往這邊趕來了。」

劉景濁點頭道:「那就讓她們來吧,咱們放慢些,這才九月,趕在年前回去,時間很充裕了。對了,寒藻,青椋山回信怎麼說了?」

刑寒藻站起來,輕聲道:「說寧婆婆跟韓逄還有黃三葉到不了,其他人回信都說能趕到的,包括霜瀾樓主。另外還有一件事,信上說明王的宗門會在冬月初九建成,白小豆已經返回了青椋山,到時候會由她跟陳掌律一起去。宗門建立之時,也是明王大婚之日。」

劉景濁笑道:「那就趕在冬月初九回去中土吧,老三成婚我沒趕上,老大成婚,當然要去湊湊熱鬧的了。」

幾個時辰之後,劍舟已在璃月王朝境內,劉景濁讓曹風收起劍舟,帶大家落在南邊的金鼎宮。

金鼎宮內放著的那道寶塔,李泥丸取來送給了劉景濁,但劉景濁轉手就給了莫問春。一件仙寶,說給就給了。

小一刻,四人已經落在了南邊靠海那座金鼎宮外。

曹風並未遮掩氣息,劉景濁與顧衣珏一樣沒有刻意遮掩,故而此時金鼎宮中,一眾修士,個個如臨大敵。

一處山斷崖邊上,先後落下幾道身影到了獨野莧身邊。

有人聲音沉重:「宮主,有合道在山門前,看樣子,來者不善啊!」

獨野莧搖頭道:「是老熟人了,走吧,去迎人,切記不要妄動。」

但幾道劍光已經穿破護山大陣,徑直落在斷崖上方。

人還沒真正落下,先後兩道劍光,先洞穿了獨野莧雙肩,這位最恨Yin賊的獨宮主,也不知是不願還手,還是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與此同時,一柄飛劍已經抵在獨野莧額頭。

等到劍光散去,劉景濁已經手提酒葫蘆,與獨野莧並肩站立。

獨野莧雙肩血流如注,可笑意還是沒斷:「十二年而已,你這兩劍,我居然根本無力阻攔了。」

劉景濁神色淡然:「圍殺我孃的,有沒有你?」

獨野莧搖頭道:「我有多大的本事,能殺清溪閣主?但也不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籠罩海域用以困住姬蕎的法寶是我出手祭煉的。」

劉景濁面無表情,繼續問道:「為何沒有參與?」

獨野莧搖頭道:「不知道,大先生讓參與就可以參與,大先生不讓,那就不能參與。」

後方那些煉虛修士,大氣都不敢出。

兩劍修,一登樓一合道,誰敢動?

劉景濁冷聲道:「歐鈺說過,九座山頭兒獨獨金鼎宮最為獨特,你是半路出家,不是一開始就是孟休的人,是這樣?」

獨野莧點了點頭,「三百年前,我遭了難,是大先生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又出手助我修煉破境,後來才把歐鈺交給我,讓我養大的。我這煉器手段,全是他給的一本功法所學,後來我才知道,那是脊背山的煉器功法。」

劉景濁灌了一口酒,呢喃道:「其實我該殺你的。」

獨野莧淡然一笑:「那又為何不殺?因為桂祘嗎?」

劉景濁搖頭道:「我要殺你,師姐不會阻攔的。你該好好謝謝你的好徒弟,若非是他,我定斬你。」

頓了頓,劉景濁轉頭看了一眼後方煉虛幕僚,給了曹風一個眼色。

後者笑著說道:「交給我吧。」

獨野莧卻說道:「她看過了,有問題的全斬了,剩下這些根本不知道內情。其餘八座山頭兒也是差不多,除卻幾個最重要的人,剩下的都只當自家是個尋常煉氣士山頭兒罷了。」

曹風已經帶離幾人,劉景濁便問道:「送給左春樹的那柄劍,是誰讓你鑄造的,都經過了誰的手?」

獨野莧輕聲道:「大先生的命令,拿走劍的人也是合道,自稱是讓這天下趨於平衡的人。人家不多說,我也沒多問。」

劉景濁灌了一口酒,冷笑不止。

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還讓天下趨於平衡的人?不過就是一幫賣出買入,從中賺取暴利的二道販子罷了,說是攪屎棍最為貼切了。

獨野莧又說道:「不過他們還說過,他們不會刻意去針對什麼人,只是誰有打破這份平衡的趨勢,他們就針對誰。」

劉景濁冷不丁抬手按住獨野莧頭顱,沉聲道:「我懶得去做什麼挑撥離間的事情,有我師姐罩著,孟休也不敢動你。我只是想讓你看一看,當年害你的人,是不是這道身影?」

只是被劉景濁投去一道人的畫面而已,獨野莧立時渾身顫抖,額頭處青筋暴起,整個人像是要瘋了似的。

「是他!就是他!他在哪兒?我要去殺了他!」

劉景濁冷聲道:「已經被龍丘棠溪斬殺,且,這人是孟休的人。」

方才傳給獨野莧的畫面中,是個粉衣青年,就是劉景濁在煬谷遇到的那神念替身。是紫衣高道的子嗣。

獨野莧已經凌亂了,她聲音發顫,「他害我,為什麼又要救我?」

劉景濁淡然道:「簡單,你獨野莧煉器天姿無雙,能壓你一頭的只有你那個好徒弟。想要一個人死心塌地,光靠咒術是沒什麼用的,得讓你心懷感激。信不信的在於你自己,金鼎宮只是個棄子,我沒工夫跟你解釋那麼多。只不過我師姐既然選擇收了金鼎宮,我總要好言相勸幾句的嘛!」

獨野莧終於抬手堵住肩頭傷口,冷冷一句:「想殺我殺就行了,不殺的話,劉山主別陰陽怪氣,不是拳頭大了就能逮著人欺負的。」

劉景濁臉色一變,氣笑不止,「我?我逮著人欺負?你們他孃的都是狗腦子吧?怎麼你追殺我,險些炸燬半座飄搖城就沒事,我來說幾句話,就是逮著人欺負了?」

顧衣珏嘆息一聲,輕輕抓起刑寒藻,後退十幾裡。

「真是狗腦子,好好的,非要惹他發火。」

獨野莧面色凝重,因為身邊這傢伙,一身氣息極重,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突然之間,轟隆一聲巨響,這處斷崖整個往下沉了丈餘,獨野莧已經被劍意拳意壓倒,趴在地上,口吐鮮血。

劉景濁眯著眼睛,低頭看向獨野莧,沉聲道:「不會說話就去學一學,腦子不好就去治一治,以後見著我,別往前湊,知道嗎?我劉景濁殺你獨野莧的理由,簡直不要太多,我這是因為歐鈺辛辛苦苦在兵廬那麼多年,給他面子。」

話音剛落,劍光拔地而起,瞬息之間北去千里,落在一艘渡船甲板上。

渡船立時下跌,直到離地三十丈,這才將將停住。

兩道登樓氣息先後到此,船樓之中,有個女子急匆匆走出來,急忙說道:「你們退下,不得無禮。」

劉景濁眯起眼睛,笑道:「呂夭啊!當了皇帝,是不一樣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