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當銀如命毫不在意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僅僅是李辰安吃了一驚,蕭包子和溫小婉更是心裡一震。

一來是對銀如命這一身份極為驚詫,二來,這個詞帶給了他們某些觸動。

李辰安這一刻想起了前世。

上輩子沒有妻子,卻有情人。

很多的情人。

妻子和情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妻子只有一個。

妻子才是根。

情人……只是可欣賞的花,可把玩的花瓶。

妻子是避風的港灣。

港灣不會動,不會變,它永遠都在那裡。

它還會永遠亮著一盞燈,等待著那個還沒有回家的男人。

情人是精神慰藉之所,但往往在那慰藉之後,卻令人更加空虛更加迷茫……有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也有人心懷愧疚轉身去尋找那盞指引自己回家的燈。

他默默垂頭,拿起了筷子,將碗裡的那四寸之物夾起放入了嘴裡。

他細細的咀嚼著,味道不錯。

這輩子重活一世,他需要的是那靜謐的港灣,他不需要去找尋那精神的慰藉。

溫小婉此刻所想卻不是這樣。

她聽到這句話之後,她的眼漸漸的亮了起來——

情人那也是愛!

是更加無私的愛!

她可以什麼都不要。

名分、名聲、家庭、財富,凡此種種,至少現在的她覺得這些都不重要。

她可以獨守空房,只為等某一天李辰安的到來。

然後再默默地目送他離開。

再繼續等待。

週而復始,花開花落,直到某一天人老珠黃容顏不再。

他是寧國攝政王。

他已有了鍾離若水和這個蕭姑娘。

那自己能成為他的情人就好。

江湖很大,當情人的女人不少。

有的為了錢財,有的為了炫耀,也有的苦苦煎熬只為某一天能熬出個頭來。

她不是。

她只是單純的覺得,能夠成為他的女人就好。

“我年輕時候還算是有幾分姿色吧。”

“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

“男人……哪怕是如秦林這樣的男人,哪怕他娶了如花似玉的盧風鈴……他依舊會在外面覓食。”

“我……我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秦家的人個個風流倜儻,還頂著琴劍山莊的耀眼光環。”

“那一夜,他滿臉淚水。”

“那一夜,我舉起了酒杯將自己灌醉……我沒有抗拒。”

“就那樣,我這一輩子都沒有嫁人,也沒有去喜歡過第二個男人。”

銀如命忽的自嘲一笑,舉杯:“不說那些了,你們可得把你們的男人看緊了,這稍不留神……指不定他在外面就築了不知道多少個巢!”

蕭包子此刻忽的問了一句:“那……你們可有孩子?”

銀如命端著酒杯的手停在了空中。

她的眼在那一瞬間變得空洞了三息。

但她很快就又牽強的笑了笑,搖了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麼?

除了她自己,恐怕無人知道。

李辰安微微一嘆: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所有的遇見,都是命中註定。”

“來,喝酒!”

蕭包子扭頭,看了看身邊的牛。

銀如命又喝了一杯酒,又問了一句:“周園的高手一定很多,你們究竟有何依仗?”

李辰安微微一笑:“大宗師燕基道,當已抵達了周莊。”

銀如命一怔,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

……

夜已黑。

風漸起。

雪很大。

就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夜裡,燕基道抵達了周莊。

他沒有去找任何一家客棧。

他也沒有去周園。

他去了距離周莊十八里地的周山。

綿延數百里的周山到了這裡便是盡頭。

周山很高。

四野無人家。

可偏偏周山的一處極為隱秘的山谷裡卻有兩盞燈火。

他站在距離那燈火不遠處的一顆樹梢上,揹負著雙手,看著那處的燈火皺起了眉頭。

那裡,本應該早無人住。

那裡,本應該已無人知曉。

那裡,他原來很熟悉,現在……依舊很熟悉。

那裡的燈,已有十五年沒有再亮過,可偏偏今兒個它卻亮了!

除了她,還會有誰會點上了那兩盞燈?

莫非是某個入山碰巧找到了那木屋的獵戶?

不會是獵戶。

獵戶會點亮屋裡的燈,不會點亮外面的那盞燈!

那是一處並不寬闊的木製小樓。

一盞燈掛在了小樓外面的屋簷上。

一盞燈亮在了屋子裡。

燕基道落在了這小樓的門前。

他看著這扇虛掩的門,卻遲遲沒有伸手將它推開。

他抬頭望著這扇門的門楣處。

那裡掛著一串風鈴。

風鈴已顯得很是陳舊,但當風吹來的時候,它依舊搖擺著發出了叮叮噹噹的清脆的聲音。

就像在招魂。

又像在迎接回家的人。

這裡本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在京都。

那個家雖然每個夜裡都燈火通明,可在他的心裡,那個家是漆黑的。

是冷冰冰的。

是令他內心極為排斥的。

這裡卻不一樣。

這裡雖小

雖簡陋。

卻偏偏是他眷顧的家。

同樣是女人。

但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區別偏偏就那麼大。

他只認這個家,因為他的心裡只有那個女人!

聽著這風鈴聲,看著這串熟悉的風鈴的樣子,燕基道的眉間隱隱露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他不願再去回憶從前。

但從前的記憶卻偏偏又是那般的刻骨銘心,彷彿就在昨日,就在眼前。

那串風鈴是她掛上去的。

她說聽到風鈴聲響起,就會覺得是他回來了。

那是她的期盼。

是她的守望。

是他和她共築的巢!

他不允許有任何人侵佔了他和她的巢。

哪怕這是一處空置了十五年之久的空巢。

燕基道起了殺意。

可偏偏就在這時,裡面有水流聲響起。

這聲音他很熟悉。

屋裡有一處溫泉。

十五年前,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這大雪紛飛的夜裡,泡在那處溫泉中。

用瓢舀起那溫暖的水澆在他的身上。

一模一樣的澆水聲。

這該死的!

他居然汙了那一池溫泉!

他正要推門而入,屋裡有一個聲音傳來。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果然還是來了。”

“可惜,你那情人卻已化為了一堆白骨。”

“既然來了,那就進來吧。”

“讓我也學她那樣給你搓搓背。”

“但我肯定沒有那狐狸精的手藝好,可我還是想要試試。”

燕基道落在門上的手忽的一僵。

這個聲音他很熟悉,也很討厭。

她是他的妻子麗陽公主寧暮雪!

她有一個很美的名字。

也有一張很美的臉。

還有一具傲然的身體。

卻偏偏生了那一副蛇蠍般的心腸。

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怎麼知道這裡?

燕基道深吸了一口氣,有一陣風來,那盞燈籠在風中搖曳。

那風鈴聲又再次響起。

他沉默片刻,推門,走了進去。